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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巡回问了他锁屏密码,拿到宗夏槐旁边,问:“麻醉老师,你想吃点什么?”
器械护士和谢宜年都在台上,能点菜的就她俩。
宗夏槐笑着说:“太晚了,我就不吃了。”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回谢宜年眉飞色舞,说:以后你干我们组,我包饭包奶茶!
她迅速把这些杂念甩出脑海。
巡回说:“诶!不点白不点!还不知道他们要干到几点呢!麻醉老师你这么瘦,多吃点!”
盛情难却,宗夏槐点了一份鸡肉粥。
巡回护士点完夜宵,开始催谢宜年:“小谢,你们这台预计几点?现在十一点半,三点钟能让我们躺上床吗?”
谢宜年谨慎用词:“应该可以。”
巡回佯怒:“什么应该可以!两点半必须好!”
宗夏槐下意识帮他说话:“小谢都请夜宵了,别说他了,这事该说黄朝,白天不送病人,非要等到这个点送过来!”
她一转头,又对上谢宜年感谢的目光,在他的眼睛里,她看不到被拒绝的芥蒂,只看到一汪清水,简单又干净。
说曹操曹操到,黄朝前脚踏进手术室,后脚就被巡回逮到:“黄教授,你们这个病人怎么回事啊?不是中午人就不太好了吗?怎么现在才送?你看看几点了!十二点!我人躺在值班室床上,刚睡着,就被叫醒了!“
黄朝呵呵道:“哎呀,你不生气,你听我慢慢说,这个病人前天做的手术,昨天上午出的icu,回病房后一直说头疼,刚开始病房医生以为是伤口痛,不放心就给他约了下午的CT,昨天ct做出来是有一点出血,但是出血不多,可以自己吸收掉的,
就想再观察一阵子,今天中午人还挺好的,吃完晚饭就有点不行了,做了个CT,发现出血扩大了......”
护士说:“你们要开早点开嘛,搞这么晚!”
黄朝说:“请你们吃夜宵,想吃什么?”
“小谢请过了。”
“啊?”黄朝惊讶说:“你们幸过小谢啦,小谢这么帅这么单纯,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哦!”
护士没好气地说:“打扰我睡觉的再帅都不行!”什么帅不帅,能当绩效发吗?
谢宜年不动声色地看了宗夏槐一眼,可是她眼睛里情绪永远淡淡,他看不出猜不到她怎么想。
黄朝洗手上台,走到前面的时候看到宗夏槐,热情招呼:“宗大美女!稀客客!好久不见!有一阵子不见你了!”
宗夏槐笑着点头致意,问:“这台杨主任要过来看吗?”
黄朝一挥手:“这个手术,他不上台的,不清楚会不会过来看一眼,这个人托了关系的,要不然我们也不想开这个第二刀。”
黄朝叹气:“这个人怪的很,今天下午突然就出血那么多,我本来还以为能吸收掉,现在这个中线都有点移位了,这个血破到侧脑室了,这里、这里......都是血块。”
白板上的灯忽然熄灭,黄朝喊:“巡回老师,这个灯开一下,我再看一下片子。”
巡回护士去仓库补货了,宗夏槐默默站起来,摁了一下开关,只看见黄朝直摇头:“这个人......术后很难啊......只能说先尽量帮他保住命。麻醉老师,先来一袋甘露醇,血压帮我们控控好。”
急诊手术,一切从简,救命为主,黄朝上台后,手术进度条如同坐上了火箭一般往前冲。
黄朝磨骨头的时候,宗夏槐默默往旁边坐了坐,以防骨屑溅一身,收费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们说这个人是托关系来的,什么关系,本院同仁吗?”如果遇到本院同仁或者经济比较困难的患者,大家都会酌情少一点,但是像耗材这些是省不了
的,最多大家贴贴自己的人力费。
可看刚才谈话室里家属难以沟通的态度,不像是家里有人从事这一行的。
谢宜年出了声:“一个行政科室的人来打过招呼,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关系,就微信上说了一声。”
托关系也分远近,最要紧的关系会亲自陪着来,买几箱牛奶水果零食放办公室,和病房的医生护士也打好招呼。像这种只说了一声就没有下文的,多半是被人求上门碍不过面子,本身关系一般。
宗夏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看她记麻醉单,他低声与她解释:“像这种家里有人在医院但又不是临床科室的病人,也很容易闹事。”临床看病,最怕这些半吊子水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的家属。
宗夏槐没怎么在手术室之外的地方待过,当初专硕三年,基本上都在麻醉科干活,打交道最多的是外科医生,和家属最多的交流是签麻醉同意书。
外科有时候固然气人,但起码受过高等教育,可以沟通,不会像地痞无赖一样完全不要脸。而手术室之外,内外科遇到的病人及家属那可是五花八门,一个赛一个的奇葩。
内外科风格不同,内科老病人多,内科强硬不起来,怀柔多;外科只管开刀,基本上开完大家就不见了,术后有啥问题请各内科会诊或者直接转内科治疗,之后最多门诊复查,反正不会在住院部见了。要是说复发的话,其实很多复发并不适合
再做手术了,直接转肿瘤科放化疗。
所以外科硬气,你不想开就走,床位不等人,留给下一个,多的是人排队。
“我知道了。”给这样的病人记单子就要小心更小心了,保不准会抠细枝末节。虽说不一定会找麻烦找到宗夏槐头上,但她还是小心为妙。
宗夏槐现在一转头的距离就能看到谢宜年,上次“告白事件”之后,她和谢宜年说话便不像之前那样轻松了,因为她总会想到:这个人和我表白被我拒绝过,所以额外的动作都像是暧昧。
宗夏槐观察谢宜年的神色,发现他倒丝毫不尴尬,坦荡得和从前一样。宗夏槐便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刻意了。
喜欢和拒绝都不应该是负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宗夏槐就是想躲着谢宜年。明明当年她毫不客气地和徐同和说开后,心里只像一块石头落地,再见也没有任何难为情,现在面对谢宜年却处处都不自在。
好在谢宜年很快被黄朝叫走:“师弟,你和麻醉老师咕咕说啥呢?快去开医嘱。”
黄朝说:“麻醉老师,你们麻醉费照常记,我们手术费给他省点。”
宗夏槐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她很少为感情的事情困扰,哪怕之前徐同和与她暧昧却不敢和她表白,只说些不清不楚的话,请求她暂时不要谈恋爱,然后被她怼回去,那会儿宗夏槐是有为徐同和的懦弱伤心过的,但她很快就抛之脑后。
她似乎天生在感情上就比别人要淡一点,而且她永远不会因为这些小插曲影响工作。
手术快结束的时候,黄朝问这个人输了多少血,现在血色素是几克,宗夏槐报给他后,他说:“再去拿点血吧,这个人年纪大了,血色素不要太低。”
现在血库紧张,出了手术室,很难申请到血,所以大家都喜欢在手术室把要输的血输掉。
但是麻醉和护士对此不是很高兴,因为icu不用除ICU之外来的血制品,每次手术快结束的时候要血,就意味着要等血输完才能把病人送出室??拉长下班时间。
面对护士想杀人的眼神,黄朝当看不见:“等会儿小谢来关,关还要有一会儿,你们现在拿血,能输完的。”
黄朝这么说了,护士只能去拿血,护士前脚刚走,谢宜年后脚进来。黄朝厚着脸皮说:“麻烦麻醉老师帮我们小谢穿一下手术衣。谢谢。’
手术衣是无菌的,宗夏槐需要拆开外包装但手不能碰到里面,这样举给谢宜年,谢宜年的手乃至胸前区属于无菌区,他这时可以拿无菌手术衣,但是穿好之后手不能伸到身后去系带子,就需要巡回护士的帮忙。
巡回不在,就变成了宗夏槐的活。
宗夏槐垫起脚,在谢宜年脖子后面打了个蝴蝶结,没人知道,谢宜年得不敢动。
“别动。”宗夏槐扯住他后面的带子:“还没系完。”
里面还有一根带子,那根带子可系可不系,宗夏槐不知道,把她看到的带子能系的全系上了。
“谢谢。”谢宜年低声说:“麻烦麻醉老师再帮忙拆副手套。”
在谢宜年的视角里,她仍是那副波澜不惊情绪不起的样子,她抬头看他,问:“要几号的?”
“七号半。”
于是宗夏槐把手套拆给他,之后便坐了回去。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谢宜年不再喊她“夏槐”而喊她“麻醉老师”,他实在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这时已经半夜两点,宗夏槐坐在靠墙的矮脚蹬上,盯着监护仪的视线已经无比困倦,输液皮条里液体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滴着,宗夏槐又在心里算了一遍出入液量,再看一眼血压心率,确定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她决定安心在这个凳子上坐
到手术结束。
谁知台上又叫她:“麻醉老师,可以帮我们拆一板线吗?”
宗夏槐认命地站起来,那一刻差点眼前一黑,她面无表情地拆了一板线扔到台上,心里想的是:该抽空锻炼了。
可她这副表情在外人看来就是心情不佳。
宗夏槐是“假心情不佳”,值班巡回是“真心情不佳”,她拿血回来,和宗夏槐完成双人核查,签名,踱过去看谢宜年进度:“黄朝怎么又跑了?”
谢宜年正在给骨头上钉子,上到最后一个角的时候,骨头缝冒出血来,巡回脸色立刻就黑了。
最怕的就是这个,手术快结束了,又出血了。
谢宜年开始卸钉子,巡回打电话把黄朝叫回来。
宗夏槐看了一情况,语气淡淡:“怎么回事?又出血了?还要开?”
谢宜年小声说:“是的。”
宗夏槐叹了口气,20mg罗库溴铵(肌松药)静推,看来一时半会儿睡不了了。
黄朝风风火火赶上来:“还好我没走,就在楼下,什么情况?”
护士白眼:“又出血了,黄朝你能不能行?”
黄朝出去洗手上台,为自己辩解:“这不能怪我,是这个病人太怪了,别急别急,我看看什么情况。”
于是谢宜年让出主位,给师兄打下手,颅骨重新打开,脑子被淹没在一滩血里,重复的一套吸血,止血步骤,黄朝说:“咦?”
把大家的心都吊了起来。
黄朝说:“这个出血有点怪啊,不像是动脉,像静脉窦......”大家只关心这场手术是不是能结束还是要继续。
好在后面没再发生“灵异事件”,黄朝和谢宜年一起关好了颅,说:“去扫个ct吧,等会儿再拉回来醒病人,麻醉老师你觉得呢?”
宗夏槐说:“你们确定要醒?这个人出血不少。”
黄朝改口:“那就拉回icu。”
谢宜年说:“我打电话让他们备呼吸机。”收获宗夏槐一个肯定的眼神??孺子可教。
半夜将近四点,宗夏槐快忘了身边这个同事和自己表白过,就算记起,也生不出尴尬的心情了。
坐在ct控制室里,宗夏槐努力撑开眼睛,打会儿盹又猛地睁开,真困啊。
她睁眼那刻,看见谢宜年伸出手,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夏槐医生,ct做好了。”
宗夏槐站起来,下意识往前走,忽然顿住,回头问:“可以送icu吗?”
谢宜年点头:“可以。”
宗夏槐精神一振:“走吧。”送完下班。
宗夏槐把病人送去icu,和icu的护士简单交代了情况,就直接下楼休息了。
手术中心值班室要穿过餐饮区,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外卖,只剩下一碗鸡肉粥,是她的。
秉持着浪费可耻的原则,宗夏槐拿去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她倚在墙角一边刷手机,一边等粥热好。
直到她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谢宜年拿着一个冷掉的三明治,等她用好微波炉。
白天饭点的食堂,大家排长队挤在打饭的地方,可现在半夜四点,狭小的手术室食堂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种不自在的感受又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保持距离就太刻意了,总不能一个坐东南角,另一个坐西北角,最终大家还是坐了一张桌子。
谢宜年没有以前在她面前话多,也有可能半夜三更多不动了,他低着头,默默吃三明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投下一片阴影。
做手术做到这个点,一个人在这吃冷三明治,怪叫人心酸的。
宗夏槐张了张口,问:“你明天有休息吗?还是继续上班。”
谢宜年飞快看她一眼:“我们没有夜休。”
不同于麻醉科,外科没有夜休,哪怕急诊干到半夜,第二天还要继续干平诊。
宗夏槐看他吃得太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旁边大办公室倒了一杯热牛奶给他。她递给他的时候没说话,谢宜年也沉默地接过去了。
实际上他心里忍得很辛苦,他很想说他也是很靠谱很细心的人,他想问他比徐同和差在哪里?
只是没有合适身份。
“夏槐。”他认真地说:“你不要因为我之前的话产生困扰,好吗?”
谢宜年说:“就当我没有说过,行不行?”
这样其实是最好的,宗夏槐松了口气:“行。”
谢宜年又说:“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看着他的眼睛,宗夏槐竟不忍心这双眼睛黯淡下去,她犹豫了一会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