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怡和殿络绎不绝的宫人们带着各宫娘娘和主子的贺礼来为顾静姝道喜,甚至有位分低一点的嫔妃亲自前来。
怡和殿的宫人们一个个一改前两日的低沉,扬眉吐气起来,除了重锦稳重些外,连素衣也没忍住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主子,陛下不仅给您晋位,还杖责了御膳房的事,方才您可听见了,好些主子都来感谢您呢。”
顾静姝站在窗前眺望着院子里的场景,神色却很平静,“连你也觉得陛下是为了我吗?”
素衣一愣,“不是为了主子吗?”
顾静姝闭了闭双眸,轻叹:“御膳房掌事欺上瞒下难道是这一日两日的事吗?可陛下从前能置若罔闻,为何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他,难道不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为了我吗?”
素衣还是不明白:“那主子的意思是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顾静姝揉了揉眉心,轻道:“或许是时机正好吧。”
为了她,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可能。
不过陛下这样“宠爱”她,确实可以为她减少许多没必要的麻烦。
蒋贵人一事,已经震慑了宫里好些嫔妃,譬如方宝林,亲眼见了那一幕后,再次见到她,都吓得绕道而行了。
虽说这并非她的本意,但不得不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当日晚间,琼嫔以害喜为由终于如愿见到了扶喻。
不过扶喻并未在琼芳殿待多久,陪了琼嫔一会儿,转道却歇在了临华宫丽景殿。
听闻陛下去了沁丽仪那儿,琼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砸了手中的玉碗。
“若不是我有孕在身,陛下岂会去她那?”
自从陛下不在留宿琼芳殿,她不止一次地后悔过自己有孕这件事,左右她现在还很年轻,为什么要急着现在怀孕呢?有孕了待遇被提上了婕妤又如何,只是待遇,又不是真正给了她婕妤之位。
可陛下的宠爱却是实实在在的。
沁丽仪原本与她的宠爱就不相上下,现在她伺候不了陛下,沁丽仪难保不会趁着这个机会爬到她头上。
一想到距离生产还有八个多月,八个多月都不能与陛下欢爱,她就再也控住不了自己内心的悲痛。
琼嫔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少顷,她无声地流下了一行清泪,喃喃道:“露微,我后悔了......”
露微虽对自家主子这种心态很不理解,但每次听到她这样说还是会大惊失色。
她重复着话术劝着:“主子,您且忍一忍吧,等生下了小皇子,陛下一定会比从前更宠爱您的。”
可嫔却有些听不进去。
这些话她听多了,也听腻了:“忍?还要我如何忍?”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顾氏、姜氏她们一个个比我更得陛下宠爱吗?”
她做不到。
当初得知自己有孕之时有多欢喜,现在她就有多少的悔恨。
她掐了掐手心,疼痛的感觉让她的思绪更加清醒。
“我不能等那么久。”
她等不起。
陛下是什么性子,她并非全然不知情,正是这样,她才更加明白自己的优势,同时,也更加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琼嫔看着烛台上正在燃烧的蜡烛,目光缓缓一沉。
陛下对一个人的宠爱,就如同这只蜡烛,燃烧到头了,火也就熄灭了。
她不能再这样毫无意义地耗费时光了。
连着几日,姜令音都没再见到扶喻,但他的消息却时常传到她的耳边。
除了琼嫔,他去的最多的就是临华宫。
临华宫正殿有瑾妃和二皇子,偏殿的丽景殿则住着沁丽仪。
可以说,在琼嫔有孕后,后宫中最得宠之人就变成了沁丽仪。
那日过后,姜令音再没见到扶喻。
花瓶里的桂枝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干枯后被她无情地扔到了院子里。
冬灵见了,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都被纤苓阻止。
宫人们都怕跟着的主子失宠,因而见陛下好几日都没来熙和殿,都变得有些心浮气躁。
姜令音将她们的神情看在眼里,不免心烦,便将人都挥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下了杪夏。
“主子,她们也是关心则乱,您先别急,宫里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陛下的大有人在。”杪夏笑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再过两日就是主子的生辰了,想来那对和田红玉的手镯已经制成了,奴婢明日出一趟宫给主子取来可好?”
有主子伺候的宫人每个月都能拿着主子的腰牌出宫。
姜令音入宫前,就将蔺淮与交给她的和田红玉放在了铺子里,让人打成一对玉镯。
她喜欢明艳的事物,颜色最爱红色,宝石和玉一类的也最钟爱红宝石和红玉。
和田红玉手镯,是她今年送给自己的生辰礼。
杪夏和她谈起这个,姜令音果然来了兴致,“若还有红玉,便让他们再打磨一对耳坠子……………”
她难得的说了许多话,杪夏都一一应了。
想了想,她又道:“主子,奴婢记得去年铺子里入库了一件缠枝桂花的摆件,主子觉得好看,一直珍藏着。奴婢这回出宫不妨一并带进来,就摆在这案几上吧。奴婢瞧着这案上空荡荡的,正好缺了一件摆饰。”
杪夏指了指原先摆放花瓶的位置。
姜令音偏头看了一瞬,点头应允了。
杪夏眉头微舒,似是不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继而道:“桂花将要凋零,昨儿奴婢看见段采女在御花园采摘桂花,听说是想制成桂花酿。主子从前也尝过桂花酿,只是觉得太甜,不大喜欢。觉夏说她会做点心,这个时节正是吃桂花糕的好时候,
她想着给主子做一些,主子可要尝尝?”
姜令音轻笑一声:“她莫不是已经做好了?”
杪夏笑而不语,对着窗外唤了一声,话音落地不久,觉夏便端着一个托盘上来。
两碟桂花糕摆在了姜令音手边。
觉夏含着笑道:“主子,这是奴婢亲手做的,还请主子品尝。”
姜令音没问她何时做的,又在哪做的。
钟粹宫设有小厨房,但不曾开火,所以,觉夏只能去御膳房那儿借地方。
姜令音尝了一口,没想到糕点的味道细腻,甜度刚刚合适,她心一喜:“可有方子?”
她不喜太甜太?的食物,尤其是糕点,甜度必须要适中,若是再配一壶红茶,那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尝了一块,当即吩咐:“泡一盏茶来。”
觉夏抿了抿唇,有些羞涩道:“主子,奴婢是同尚仪大人学的,并没有方子。”
姜令音心情好,不吝与她交谈:“尚仪这手艺当真是极好。”
不论是长安城还是雍州,不论是点心铺子里还是茶楼里,合她口味的糕点都太少太少,旁人觉得刚刚好的,她却都觉得太甜或是太淡。
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也没找出一个称心的厨子。
觉夏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道:“先前尚仪大人给诚妃娘娘做了一碟糕点,诚妃娘娘也这般夸了尚仪大人。”
姜令音顿时收敛了神色,她看着觉夏,目光微冷,“是吗?”
觉夏犹且不觉,继续说:“是啊,诚妃娘娘也喜欢吃呢。后来奴婢就跟着尚仪大人学了这个手艺,打算为主子卖弄一下??”
杪夏见自家主子面色微凝,连忙接过话,“主子若是喜欢,日后便让觉夏为主子多做一些糕点,除了桂花糕,还有栗子糕、绿豆糕......不论主子想吃什么口味,觉夏都能为主子做出来,是不是,觉夏?”
觉夏不明所以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渐弱:“杪夏姐姐说的是,主子尽管和奴婢吩咐。”
有杪夏帮忙打掩护,觉夏很快退出了屋内。
“主子。”
正如杪夏了解姜令音,姜令音也同样知道杪夏此时想对她说什么,但她并不想听。
她淡淡道:“你将这碟糕点送去宜庆宫吧,既然诚妃娘娘喜欢,我便不夺人所爱了。”
杪夏无奈地应了声:“是,主子。”
宜庆宫
姜衔玉收到杪夏送来的糕点后,怔愣良久。
“二妹妹还是同从前一样喜欢使小性子。”她苦笑着。
与口味极其挑剔的姜令音不同,她对于食物本身并不挑,但独独嗜甜,尚仪当初给她做的糕点味道很淡,不是她喜欢的,却是姜令音喜欢的。
她本以为,让学习了尚仪手艺的觉夏去熙和殿,能受到姜令音的喜欢,没想到??
姜衔玉摇了摇头,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兰汀替她委屈:“娘娘向来行事公允,这回却为了姜贵人破例,请尚仪将觉夏调去了熙和殿,而姜贵人呢,偏偏还不知道您的苦心,甚至不肯接受您的一片好意。娘娘,您这是何必呢?”
“兰汀,我瞧着你怎么对二妹妹有偏见?”姜衔玉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呵斥,“二妹妹是什么性子,你我难道还不清楚吗?她肯不肯接受是她的想法,做不做,却在于我。往后,莫要再对二妹妹这般不恭敬。”
“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与二妹妹生了龃龉呢。”
兰汀咬了咬唇,很想将当初姜令音说的那番话全部在自家娘娘面前抖出来,可是她知道,若是自己这样做了,娘娘定是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她垂下眼,小声应道:“是,奴婢下次不会这样了。”
姜衔玉见她这样,转而安抚她:“二妹妹也是个可怜人,我比她年长,又是她的堂姐,何必与她计较这些呢?在这宫里,人人都活的不易,兰汀,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汀点点头,眼中含泪,“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也明白娘娘这些年以来的坚持,娘娘主子放心,奴婢再也不会说这些话了。”
姜衔玉摸了摸她的脸,眼底尽是温柔。
杪夏从宜庆宫回来后,就见自家主子坐在榻上愣神。
她合上门,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姜令音察觉到她的动作,却没有出声,她看着空空的案几,脑子里原是一片空白,这会儿却忽然想到了一张清俊的面容。
那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
想着想着,她便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然而这笑意却转瞬即逝??
门外的喜盛慌里慌张喊道:“主子,冬灵出事了!”
姜令音将门打开,“说清楚。”
喜盛一口气说完:“冬灵去御膳房给主子取膳时路上不慎撞到了永安宫的人,冬灵将充仪娘娘的药膳撞酒了,永安宫的人已经将冬灵扣押到了永安宫。方才充仪娘娘派了人来熙和殿传话,说要主子现在去永安宫为她重新煎一道药膳,否则,就将
冬灵送去宫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