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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eventieth-seventhday]
越清舒喜欢海洋生物,但却鲜少去水族馆。
沪城的水族馆规模极大,比珠洲的那个要大上好几倍,她小时候不懂,也有傻乎乎地问过爸爸妈妈。
“以后我们要去沪城的话,能不能去沪城的水族馆呀?”
沪城拥有国内规模最大的水族馆。
也是鲜少的,同时拥有虎鲸、白鲸、鲸鲨等稀有物种的水族馆。
越清舒儿时对这些生物的印象,就是在水族馆去见。
但现在不同。
她向往的是自由,想要看到的它们,也应该是自由的。
但岑景提出要带她来的时候,越清舒并没有拒绝,她依旧没有打算把自己的一切都剖开给岑景看。
这么做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所以她顺从,给岑景营造她不讨厌这一切的假象。
人们常说男人擅长营造让人被爱的假象,其实女人也同样会使用这种计谋。
今天是周末,虽然他们来得稍晚,但还是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游玩。
他们刚进去,越清舒就差点被在场馆里跑来跑去的小男孩撞到。
随后她的肩膀一紧,被人揽入怀中。
就像是普通的小情侣。
入口卖周边的销售员把他们拦下来,问他们要不要买什么发箍。
岑景垂眸问她:“喜欢哪个?”
越清舒想,这可能是岑景送自己的礼物里,最便宜的一个。
“不要。”她不是很感兴趣,“都是小孩儿才会买的。”
岑景捏了一下她的脸,嗓音带着笑:“你不也是个小女孩儿吗?”
越清舒觉得,他好像很想让她选一个的。
“对呀小姐姐,在你们之前也有一对跟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情侣买了呢~”销售员说,“没关系的,这个不会很幼稚,来都来了,大家都会戴的~!”
越清舒站着没动,但景已经在销售员的讲解下帮她选了起来。
岑景拎起那个鲸鲨的小发夹,问她:“你最喜欢鲸鲨不是吗?”
越清舒的微信背景图一直都是一张鲸鲨。
漆黑深海里的星星。
鲸鲨是宽阔海洋里的温柔巨人,明明很大一只,但却以浮游生物为食。
由于以前对鲸鲨的的捕杀过多,印尼近年来又开始保护这种生物。
这些温柔巨人就会跟着人类的渔船蹭吃。
她的确喜欢。
这一点岑景说得没错。
但她??
算了。
越舒看着岑景认真挑选的柔和神情,心间忽然有些微妙的异样滑过。
如果是争吵是情侣之间的磨合和共处,能够有效改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越舒觉得,那她以后都要尽量不跟岑景发生太多争吵了。
他们没什么可以磨合和共同进步或者改变的。
反正,总是要分开的。
他们之间拥有一些这样的假象也不错。
于是越清舒点了头,认可:“那就这个吧,我挺喜欢的。”
岑景给她买了这款。
销售员又拿着东西在越清舒面前比比划划,她说:“小姐姐,你男朋友都帮你选好啦,你不帮他选一个吗?”
越清舒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他们的关系,但话没有说出口,岑景先开了口。
“嗯,你再挑一个。”帮他挑一个。
越清舒帮他选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纠结,她从上面拿了一款虎鲸的周边。
“这个吧。”越清舒递过去,“这个最适合你。”
岑景没接,但微微弯了一下腰。
越清舒懂得他的用意,垫脚、抬手,帮他把那个发箍戴上,这种东西在他的头上略显幼稚。
也有些...
好笑。
越清舒怎么看都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声,他们继续往前走,岑景把她的肩膀紧扣着。
“笑什么,很好笑?”他问。
“就是很好笑...”越清舒点头,“完全想不出来你戴这种东西的样子。”
“倒也不用想,你这不是直接看的?”
“所以更好笑了,我根本都没有想过,直接见到更觉得滑稽。”
“越清舒。”
“干嘛?”
“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大八岁,是个不解风情的老东西?”岑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的语气让人猜不透。
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认真。
“嗯。”越清舒应着声,“你在我面前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像个长辈。
或者说,本身就个长辈。
“我是比你大一点,但也不至于是个老古董,你会做的事情我也会做。
他不是那么无聊的“大人”。
“比如呢?”越清舒微微偏头。
“如果是徐澈时,你会觉得奇怪吗?”岑景不答,反而是问道。
“不会。”她老实说,“时哥跟我比较有同龄人的感觉。”
岑景强调:“他跟我同岁。”
“我知道。”越清舒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是不一样,你们就是不一样的。”
他们莫名对这个问题执拗。
“怎么不一样?”岑景说,“我只比他大几个月,甚至是大学同学,哪儿不一样。”
越清舒觉得他钻牛角尖,不想继续跟他纠结这个问题。
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她甚至有点摆烂。
“行吧,你觉得一样就一样。”
“你并没有认可。”
“我怎么认可?”越清舒没力气吵架,说真话,“岑景,跟我拉开辈分和差距的,不是一直都是你吗?”
她第一次开口想叫哥哥的时候,他在说什么,做什么?
她每一次想把他当成可以靠近的同辈人的时候,他又是在做什么?
岑景倏然哑然,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把她逼得太紧。
这时候的岑景自己都没有能理解,他为何会因为这种小事跟越清舒产生争论。
难道是为了平复心中的罪恶感?
不,他根本不是一个会有罪恶感的人。
不再聊这个话题。
往前走了一些,他们要去的第一个场馆就是虎鲸表演场,刚好卡在这一场表演要开始的时间。
岑景换了个话题,问她:“所以,为什么给我选虎鲸?”
她是可见性的喜好和偏爱。
但岑景的朋友圈和生活中,并不会流露出对任何东西的偏好。
他的人生过早地体验到了一切,所以什么对他来说,都不是需要追求的。
人都是被不可得之物困住的。
越清舒希望自己独立、自由、清醒洒脱,所以才会追逐雪山、星辰和海洋。
她年少时喜欢他多年。
所以才觉得他是自己想要追求和得到的存在。
但岑景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没有失去,没有欲望的空缺和不可平。
自然也就没有会有强烈的想要得到的、想去做的。
岑景的朋友圈跟他的欲望一样干净。
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但越清舒毫不犹豫地给他选了虎鲸,她刚开始没有回答,被他牵着手,一步步往前走。
表演场馆的楼梯有点陡,道路窄,旁边还有来回穿梭的其他游客。
楼梯上还有很多水渍,容易打滑。
岑景从进来就牵着她的手,两人的手掌交织、相握,越清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颤动。
不含任何其他情.欲的牵手。
如此平静又温暖的一次牵手,他的手掌将她的全部裹起来。
她的嘴角忽然一弯。
失落吗?倒也没有。
但说完全不遗憾是不可能的,用心喜欢过那么年的人,即便彻彻底底地决定不喜欢了。
灵魂也会在被他温暖的时刻发出共振的频率。
越舒忽然想告诉十五岁的自己,虽然不会跟岑景牵手走到最后,但至少...
你没有做错选择。
你看,就算只是短暂的、梦幻的泡影,你还是牵住了岑景的手。
他们来得稍晚,只能选一个靠近顶部,距离较远的位置。
其实这是越舒第一次见到活的虎鲸。
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追鲸的船大部分时候都是见到大翅?,虎鲸太聪明,游速也快,虽然对人类友好,但也不是那么能轻易见到的。
岑景问她,“想去前面吗?”
越清舒摇头说不用。
她隔得远远地看,前面在欢呼,藏在大衣下面的手被岑景攥紧,他将手指扣在她的掌心之间。
十指连心,连到的只有心跳脉搏。
其实根本看不到对方的心。
这两只表演节目的虎鲸非常聪明,每一个环节都是高难度且完美地完成。
前排的大人小孩都在尖叫。
越清舒强忍着复杂的心情,没有让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只觉得大脑其实有些嗡嗡作响的。
她不喜欢水族馆??
不喜欢它们被剥夺了本该有的自由,被困在这一方小池子里,供人欣赏。
大屏幕上宣传着,说它们是海洋霸主,聪明又灵敏。
但实际上又被困在小小的水池中。
如此嘲讽。
表演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场,水池里的虎鲸摆动着自己的尾鳍,把水拍起漂亮的浪花。
越清舒在人声嘈杂间,轻声唤他的名字。
“岑景。”
很小声的一道,他听见了,在人潮中回头看她。
如此喧闹的环境,他在努力听清她的每一句话。
“给你选虎鲸是因为。”
“我觉得你跟它们一样,是海洋中最强大的猎手。”
虎鲸一定是海洋生物中,数一数二的猎手,有人说它们残忍,也有人说它们傲慢。
虎鲸捕杀其他生物不一定是为了进食。
有时候,它们只是为了取乐。
但没有人会诟病虎鲸的残忍,这是它们的生存之道,它们就是如此聪明地活着。
生物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
岑景就这样看着她,越清舒的语句停顿时,身后忽然炸起爆炸般的水花。
她的唇慢慢张合。
“虽然傲慢残忍,但也聪明,勇敢。
“和自由。
这句话很奇怪,像阐述但也想告白,明明是夸赞的意思,但却觉刺痛。
越舒不是喜欢他。
她是向往他。
越舒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但表现得不算明显。
她自己其实也不知为何,在虎鲸馆跟岑景说了那番话后,他的态度忽然又变得更软了一些。
两人说笑着在这里走走停停。
鲸鲨馆是这里的招牌,这里一共有六只鲸鲨,是目前国内最多的一处。
毕竟是招牌,自然压轴出场。
他们最后才走到这个场馆。
有很多人在前面拍照,越清舒本来不想拍的,最后还是被顺着推走,去留下了一张照片。
成熟旅游点的销售员嘴巴都很厉害。
就像在入口处叫他们买发箍的导购,这里引导拍照的工作人员也是。
“小姐姐单独的照片拍好了!你们这女美男帅的组合不拍个合照吗?”
“这里可是小情侣必打卡的地点哦!你们看前面的所有情侣都拍照啦~”
“这里许愿很灵的哦,好多在我们这里拍过照的情侣后面都结婚啦,还有人来还愿呢。”
“你们看,这会儿刚好有好位置呢!!”
“哎呀,四只一起游过来了,超级奇观呢,这不赶紧留下?快快快!”
鲸鲨虽然游动速度慢,但要遇到四只碰到一起都在画面里出现还是很不容易。
在这里拍照讲究的是运气,毕竟后面有很多人都在等。
能拍到几只全看运气。
虽然工作人员这嘴是有些销售成分,但的确也没错,难得一见。
越清舒和岑景几乎是被推过去“强制消费”的。
“好了!我321就按快门哦??”
“3-
“2-
倒计时的最后一秒落下的时候,越清舒忽然觉得自己额头一阵温热。
是岑景突然在她的额间留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他甚至没有完全碰到她。
旁边竟然还有人惊呼。
她没反应过来。
只知道闪光灯一亮,工作人员笑盈盈地叫他们一会儿去旁边取照片。
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为什么亲我?”越清舒捏着手指。
“不能亲?”岑景轻笑,“他们这儿的销售倒是都选得不错。”
“不是...”越清舒叹了口气,“就是说你为什么突然……”
岑景也没有很多解释,他似乎也只是偶然的想法:“合照拍得那么生分干什么?”
反正也不是没有亲过。
两人站在外面等照片洗出来,身后也在等待的小女孩忽然开口,拉着自己母亲的衣袖问。
“妈妈,这些鱼鱼都是真的吗?”
“傻孩子,当然是真的呀,为什么这么问?”
可是妈妈!今天的有几只大鱼,还有那个北极熊都好奇怪!你发现了吗?”
“
“什么奇怪?”
“就是那只北极熊一直在走来走去,没有去别的地方,我们看了好久,它就像机器熊一样,都没有走过别的路线哇!”
小女孩继续回忆着。
“还有那个像熊猫一样的大鱼和白色的大鱼...”
“虎鲸和白鲸吗?”母亲问。
“嗯嗯,是这个名字啦。”小女孩又说,“我就是觉得它们好奇怪,好像假的哦。”
“都是真的。”她母亲温柔回应道,“宝宝可以下次来看,或许下次就不一样了。”
小女孩没有问出个所以然,也没有追问太深,只是说:“好吧,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看照片啦!”
越清舒的手微微一僵,刚好照片洗出来,她伸手去接。
“不好意思呀小姐姐,有一张就送你们啦,这张曝光有点问题,看不清脸,只有个人影呢。”工作人员说。
越舒点头说没事。
她问岑景要哪一张,他选了看不清脸,只见人影的那张。
清晰的那张留给她做纪念。
她收起照片,出去之前,想到小女孩说的那些话,越舒没忍住,多嘴问了岑景。
“以后你也会买这些生物回来吗?”
喜莱的投资面大,越舒没资格也没身份过问,其实从来没有问过。
“当然会。”岑景回答道,“水族馆若是没有一条鱼,怎么运营?”
他稍微停顿,开始询问越清舒的意见。
“你觉得怎么安排更好?增加与鲸鲨同游、同船的互动项目,还是做更长的海底隧道。”
越清舒敛着眸,轻笑:“你真的会听我的建议吗?”
“当然。”岑景说,“你对这些更了解,等你手上的项目结束,就来处理这边吧。”
越清舒一怔。
她现在的资历可还没老到能够接手这么大的项目。
而且...她其实不会再在喜莱有下一个项目了。
“岑景。”越清舒认真叫他,“我有个问题想跟你探讨,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你说。”
“你有没有听到刚才那个小女孩说的话?就是我们洗照片的时候,遇到的那个。
“隐约。”
“那你知道吗?她说的那些,是因为它们都出现了被禁锢的刻板行为。”
岑景没很快回答。
越清舒知道他肯定了解,岑景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他不会连动物的刻板行为都无法理解。
越清舒继续说:“那你不会觉得它们很可怜,应该回到海洋中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岑景稍作停顿。
越清舒接话:“你不用顾虑,我没有想因为这件事跟你吵架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看到它们是怎么想的。”
这么简单的讨论话题。
岑景也是第一次觉得有些话那么难说,总担心惹恼眼前的人。
但越舒就这么看着他,想要他的答案。
岑景这个人一向直白,所以就算此刻,他明知道越舒跟自己一定会产生不同的观点,也不会有任何的伪装。
岑景虽傲慢、缺乏共情力,但他不会伪装善良。
他垂眸看着她,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理想化的存在。
“不是所有的鲸豚都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海洋中,市场依旧如此,不会因为你和我的选择而改变。”
“今天你见到的那些游客里,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没有办法做到真正去海洋上追逐一场。”
海洋馆的门票只需要四百。
但去追鲸要的价格是这的几十倍。
“如果没有这些展示,他们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真正的虎鲸、白鲸和鲸鲨。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见到这些生物的方式。
“普及教育和科普也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如果没有这些场馆的存在,他们能见到的也只有影像和图像。”
越清舒的确没生气,只是有些唏嘘。
她耸了耸肩。
“你看,我是理想主义,你却是现实主义,所以我无法确定你真的会听我的建议。”
“很明显,我的建议是。”
“放弃这个项目。”
她改变不了现在的一切,但希望岑景不要入局。
两人的对话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不愉快,只有相对不同的立场和想法。
越清舒没有想他要同意,毕竟岑景是个成熟的商人,而且他的说法站在他的立场也没错。
他们俩没有必要对这个问题进行更多讨论。
越清舒下意识伸手,把头上的发箍给取了下来,挂在手臂上,她继续往前走。
刚走出两步,她的手臂忽然被岑景拽住。
他竟然问她,“你觉得失望吗?”
“没有。”越清舒回答。
她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看似平静,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岑景看穿了。
“我知道你在失望。”他的嗓音莫名有些收紧,“这件事我会重新考虑。”
越清舒猛地回头,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没有想让他自己统一路线的意思。
两个人如果走了不同的独木桥,那就各自走自己的路,她不喜欢强求别人与自己融合。
更别说岑景这种,有非常独立和坚定自我的人。
但他莫名地站在她的角度重新考虑了这件事。
越清舒意外。
岑景自己也意外。
岑景以前一直以为越舒是养在手心不会飞走的蝴蝶,是玻璃缸里不会逃跑的斗鱼,是柔软黏人不会离家的小猫。
可她不是。
她是自由的飞鸟,是海洋中畅游的鲸豚,是藏起爪子故作温柔的野豹。
这也是岑景第一次,试图站在别人的那条道路上,与她一起往前走。
其
实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朦朦胧胧的潜意识和第六感。
他感觉她想走。
因为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注定无法共通。
越清舒发着呆,却被岑景,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的温度和气息悄悄交融。
她不知道岑景是怎么想的,只隐约地感觉到,岑景是在向她服软和靠拢的。
“越清舒。”他的手渐渐收紧。
越清舒有点很轻的窒息感,感觉景要把自己揉碎在他的怀里。
“不许自己偷偷闹脾气。
“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你就问我,告诉我。”
越清舒被他抱得难受,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哄他。
说
来荒唐。
还轮到她哄景了?
“我知道啦,我没有生过你的气。”
“从来都没有哦。”
她说完这些话,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哄。
是哄骗。
她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