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家里那么多个哥哥,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宁予桐想了想,难得认同道:“也是。”
“……但他们的脾气都不太好的,”他放了刀叉,抬起头来,又说:“所以我经常提醒身边的朋友,与其费尽心思打点我大哥,不如来打点我。”
汤靖远正示意服务生撤盘,听了这话蓦地转过头来看他。
宁家小少爷拿手背支着下巴,不知为何慢慢朝他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柔得像春日暖阳下的一池清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汤靖远?”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再听不出来的怕不是个傻子了。
汤靖远的视线锁在这小孩儿身上,好半晌,才靠着椅背幽幽嗤笑:“……是,公事排得满,但我未必没有私人时间。”
正是这说话的档口,服务生又端着甜点过来了,圆形餐盘中一份正正方方的蛋糕,白色糖霜如同雪粒子一样落在上头,蓝莓果粒顺着一层热巧克力浆滚落,还未细嗅便已经甜香袭人。宁家小少爷似乎笑得更畅快了,拿小勺子挖起来尝了一口,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崽子似的眯起眼睛,要是再惬意些,指不定还能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
“那就承汤总的情,”他把那块小蛋糕剖开,大大方方分到汤靖远的盘子里:“难为你来陪我一阵子了,我最近好无聊的。”
第38章宁家小少爷不会求人
宁家小少爷是不曾要人陪的,从前他身边根本就不缺人。
在幼年,他有一对琴瑟和鸣比翼连枝的父母,还有三个同他亲密无间的血亲兄弟,他们年长他许多岁,但相处起来仍旧十分融洽,尽管身为长兄的宁予杭总是因为一些小事虎着脸凶他,但凶完了,其他两位哥哥便来哄,看他哭得一抽一抽吸鼻涕,还会偷偷喂糖给他吃。实际上他长兄也没那么不近人情,有时候他犯梦魇,是他亲手抱着呜咽的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为他拍背,直到母亲深夜回家接手。
他是一个被爱包围的小孩儿,盛大的爱意在他随父母迁居半山后只增不减。那个与他一同长大的恋人代替了日渐繁忙的双亲,也代替了越来越疏远的兄长,他教他钢琴和马术,吃他挑到他碗里的食物,喝他偷偷推给他的汤,夜里又哄他安睡,甚至还为他学了一手好厨艺。他陪他度过无比漫长的一段岁月,又给了他好多好多的爱,多到他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在他离开他的岁月里,他还能靠着它们苟延残喘活下去。
宁家小少爷不会求人,因此他难得的低头便真真是一件稀罕事儿。
汤靖远从未参与过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但这并不妨碍汤家大公子理解他的处境。如今这小孩儿都拐弯抹角在求了,他还有什么不肯给的道理。有心勾引也好,闲来无事的捉弄也罢,反正他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汤靖远自然全无后顾之忧,况且,他们还一同选择了沉默——正是因为有这份默契的沉默,他们才得以维系这段脆弱又荒谬的关系。如果彼此的初衷只是寻求用以消遣的玩伴,那就无需知道太多不该细究的理由。
他说无聊,汤靖远就乐意陪他解闷儿。左右这段时间他得待在国内,陪他玩乐就跟闲时养个年轻活泼的小情人在身边差不多,更何况宁家小少爷还用不着汤靖远花钱,他自己有的是挥霍无度的资本。
尽管周围的哥哥们年轻时各有各的路数,但宁家小少爷却不是个爱玩儿的孩子。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不会玩儿,他现在到底是个时间充裕的闲人,因此做什么都随心所欲就是了。
认准了汤家大公子来陪,他便时常像只追着自己尾巴打转的小狗似的缠他,今天叫汤靖远去吃点心,明天又能突发奇想请他一道去飙车——他借了星图娱乐那位蒋董养的一支车队作陪,又肆无忌惮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戴着头盔反手翻越防护栏的姿态潇洒利落,车子开得也够飒。倘若不是汤靖远年轻时在国外跟朋友胡闹过,指不定真能被他为难住。
但饶是汤家大公子这样的老手,头一回见他开车也觉得心惊。急弯颇多的赛道上他可能根本没踩过刹车,有几次汤靖远咬在他后头都叫那虚虚腾空的车尾看得直皱眉头。那车性能不错,抓地力也好,他是真没见过谁能开得像那小孩儿一样不要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就算了,下车拿掉了头盔,晃着汗涔涔的头发还能冲他笑,挑衅他成了手下败将。
大抵还是太过年轻,起了玩心便无暇他顾,但好在他也不总是喜欢这种危险又刺激的游戏,偶尔也会约汤靖远去看画展——展子在城中心一座玻璃构筑的美术馆里头,悬挂在墙上的大多是一些抽象画作,稀奇古怪的,他却能像老干部似的背着手在画前晃悠一天。
即便名家赏析是汤靖远儿时的必修课,但他看过的多出自欧洲宫廷画师之手,说得出荷尔拜因与温特哈尔特的派别差异,却不太能懂这类即兴发挥的作品,再者又上了年纪,汤家大公子总觉得这些个玩意儿画出来不过是为了骗钱吃饭的。
宁家小少爷显然就是被骗的那一个。
汤靖远看他花重金拍了两幅鬼画符简直要替他肉疼,问他到底哪儿叫他瞧得上眼,这小孩儿还不愿解释,一句我乐意就敷衍堵了回去。次数一多汤靖远也懒得跟他犟嘴,乐意就乐意吧,他喜欢的东西本来就少得可怜。
汤家大公子习惯起来,有时甚至还能和他一起坐在画廊的长椅上品评画作。宁家小少爷对他那些正统画别格外排斥,说急了会横眉瞪眼,辩不过他就要抬脚踢人,最后被人好说歹说哄出画廊的时候还顶不高兴,嘴巴撅得能悬油灯。汤靖远屈尊卑膝去附近的速食餐厅买了个甜筒给他才算了事儿。
怎么说也生在富庶之家,还同颐品传媒的老狐狸们打过交道了,人前都得尊称他一句宁总,可他有些地方还是骄纵率性得不像话。
但他的孩子气也是挑人的。有回汤靖远开例会开得晚,临近正午时接到前台的内线电话才知道宁家小少爷在接待处等他。前前后后整整两个钟头,不闹也不恼,乖乖窝在接待处的沙发里看手机,一派生人勿近的架势,等被汤靖远拉起来的时候一张小脸儿才有了表情,进到电梯里,闷闷不乐说:“你这公司的接待处风水不大好么,我输了好几局游戏了。”
汤靖远把下楼前随手找的一块黑巧拆了包装递过去,弯腰凑近了问他:“那宝贝儿觉得哪里风水好,才能让你游戏把把都赢?”
宁家小少爷嚼着巧克力,再自然不过地说:“你的办公室呀。”
哪儿听来的封建迷信老套路。汤靖远噗嗤笑了,叫他不悦地又踹了一脚。
汤家大公子的办公室同其他身处高位的人大致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旁侧落地窗前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