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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出游,一艘客船绕山引河,慢慢悠悠从西南巴蜀之地,顺流而下直奔江南。
这日,天色将亮未亮,长江两岸的山林沉寂,只有江面上的吹拂着阵阵春风,凉悠悠拂过美人面,渔娘冷得一哆嗦,打了个喷嚏。
“嘶~好冷。”渔娘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阳春三月了,清早吹着风的江面上,比初春也好不了多少。
突然,平静无波的水面动起来,一条半臂长的游鱼上钩了,渔娘扯着鱼线跟它较量起来。
一人一鱼凭着一根渔线拉扯,最终还是渔娘赢了,银光一闪,鱼被扯出水面掉落到船上。
陪主子枯坐了半个时辰的阿青连忙提了木桶过来,捡起鱼丢进去。
渔娘心满意足:“不错不错,拉起来一条鲋鱼,鲋鱼炖汤最是鲜美,阿青,把鱼送去给厨娘,早上吃鱼汤面。”
“哎,奴婢这就送去。”
渔娘原想体验一回江上夜钓,可她晚上困倦得很,于是昨晚早早睡了,吩咐阿青早上叫她起来钓鱼。
今儿早上估摸着寅时初,天还未亮渔娘被叫醒,端长小凳坐在船头钓鱼,也算是夜钓了吧。
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忽听见两岸渐渐有鸟鸣,草丛里又有微弱的虫鸣,天色亮了,两岸各处也热闹起来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呀。”
渔娘看到头顶的天空有些发白,静静欣赏着天空慢慢发亮。
过了许久,一道晨光刺破江上的晨雾落到渔娘身上,渔娘嘴角带笑,沐浴着温和的光,渔娘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沉得很。
不等阿青回来,渔娘回船舱睡个回笼觉,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等她再醒来,她的门被敲得砰砰响,外头她爹叫她用早食了。
自己亲手钓的鱼,吃起来就是格外美味。渔娘吃了一碗鱼汤面,转身回屋里写她的长江夜钓游记。
二郎跑来看她写游记,不过一会儿就被人叫走了。
渔娘心情颇好,笑着跟阿青说:“二郎肯定被师父叫去读书了吧。”
“正是,刚才听孙先生说,咱们的船今儿中午要到武昌府停靠,孙先生叫二少爷学几篇武昌府名篇,回头要考他。”
他们三月初一出发,路上时间充足,于是一路边走边游玩,以至于出门半个月了,还未到武昌府。
梅长湖跟林氏正在说这事儿:“咱们在武昌府暂留两日,随后路上就不下船了,直达淮安府。”
梅长湖点点头附和:“再不赶紧些,只怕三月二十八到不了淮安。”
他们这次去淮安主要是为了带两个孩子回族里祭祖,按计划,只要清明节之前能赶到淮安府就不算晚。
他们从南溪县出发前一日收到主支的信,三月二十九淮安府苏家办宴,请了梅家。梅长同希望他们一家四口三月二十八之前能赶到淮安府,隔日一块儿去苏家赴宴。
“也无妨,三月底到淮安府,四月初四回到安东祖坟给祖宗扫墓,再留几日跟族亲叙叙旧,咱们四月初十走,回程咱们带着孩子南下去江浙走一走。”
算好日子后,林氏道:“上次来的信上说,三叔一家二月十五就已从万安县出发,如今应该已经到淮安府了吧。”
“嗯,这回三叔带着家中老小都去淮安府了,时隔十七年,咱们三房头一回团圆。”
梅长湖心里生出几许期待,也不知道三叔如今什么样了。
一大家子赶着要去淮安,到了武昌府后,在城里城郊游玩了两日,武昌府著名的亭台楼阁五六座,这两日天气好,登高望远颇得意趣。
走的时候渔娘还有些不舍:“娘,等我们回程也在武昌府停几日吧,咱们去武昌府下面其他州县走一走。”
“好,回程咱们慢慢走。
二郎没那么想去游玩,他只爱吃,这会儿手里拿着码头上买的面窝啃,他道:“要吃好吃的。”
林氏无奈,拿帕子给他擦嘴:“二郎,你如今已经是读书人了,在家这般贪吃就算了,在外不可这样。”
梅二郎仰头看娘亲,又扭头看姐姐:“姐姐说的,出来吃好吃的。”
渔娘?了一把他的脑袋:“淮安好吃的更多,咱们别耽搁啦,赶紧去淮安。”
梅长湖一家盼着赶紧到淮安,淮安梅家人也在盼着他们。
从三月二十开始,梅家下人就在码头候着,等了好几日,三月二十七那日才等到梅长湖一家到淮安府码头。
“二老爷到了,你且侯着,我回府请主子来。”
梅家守在码头的小厮远远看到挂着梅家族徽的大船从远处驶来,其中一个小厮翻身上马,紧催快马家去。
淮安府码头比南溪县码头繁荣超过十倍,等着靠岸的货船非常多,等梅家的船靠岸,梅长同已经骑马赶到了。
“堂弟!”
“堂哥!”
梅长同看到梅长湖站在船头,忍不住红了眼眶,梅长湖也赶紧迎上去,十多年未见的堂兄弟两人感慨万千地互相打量着对方。
“十多年了!”
“是呀,十多年了!”
梅长同大笑道:“去岁腊月间,我家羡谨家来,说你面容一如往昔,我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堂兄也不差,我瞧着跟十多年前比,面容变化不大,倒多了几分威严,不愧是一家之主。”
梅长同笑着拍拍他肩膀:“不用哄我,我鬓边已生白发,不如你许多。”
渔娘扶着师娘下船,趁空闲打量这位堂伯,瞧着确实不如她爹年轻。不过也正常,她爹在南溪县过的是什么日子?堂伯在淮安府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比不得。
梅长同和梅长湖堂兄弟两人寒暄完,这边家眷都已下船,梅长同过来问候林氏,又问候孙浔夫妻,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到渔娘姐弟俩身上。
“这就是我的侄女和侄子了吧。”
渔娘带着弟弟行礼:“渔娘见过堂伯。”
梅长同含笑点头:“好好好,你们姐弟都这般大了,才头一回见到你们,是堂伯的不是。”
梅长湖打趣道:“倒也不用赔不是,您和堂嫂每年送的首饰、布匹、玩器,他们姐弟俩都欢喜得很。”
梅长同大笑:“欢喜就好,咱们赶紧归家吧,大家都等着见你们。”
“长湖,孙先生,快这边起。”
梅长同有许多话想跟堂弟说,三个男人乘坐一辆车。二郎陪师娘一辆车,渔娘跟她娘一辆车。
一行人登上马车,渔娘乘的这辆马车有两个陪坐的婆子丫头,那婆子林氏认识,是堂嫂身边的陪嫁妈妈,府里人唤易妈妈。
“小姐头一回来淮安府吧,咱们梅家祖籍虽在淮安府下面的安东县,淮安府内也住着不少族人。”
易妈妈笑着介绍:“咱们梅家做买卖起家,为族人们做生意方便,互相有个照看,在淮安府也有好几座连在一起的大宅子,平日里,女眷们也多有来往。”
“三房家的两位娘子比你们早到半月,已经跟族里的小姐们熟络了,小姐若是有空闲,也可去跟他们说说话,打发闲暇。”
渔娘笑着点点头,没有接话。
易妈妈跪坐在马车门口,渔娘看她动作,奉茶,陪客说话的姿态,行动之间的规矩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林氏主动搭话:“堂嫂这些年可好?”
易妈妈微微低头笑着:“劳您惦记,咱们夫人除了忙碌些,其他都一如往昔。”
“哦,羡谨和羡竹兄弟俩都已成婚,两个媳妇儿帮着打下手,还忙?”林氏喝了半盏茶,随手放下。
“忙的不一样,家中两位少爷没成婚之前夫人忙着他们的婚事,还要照看族里老小。这两年啊,家中跟苏家搭上关系,各府间的应酬多了起来,日日与那些高门大户的后宅女眷们周旋,也颇费心力。”
“如此说来,堂嫂这些年过得确实不容易。”
易妈妈抬头看着林氏笑道:“确实不易,咱们家的女眷们,从来也都是外头人瞧着风光,内里各家人情关系来往,就没有轻松这一说。
说到人情来往,易妈妈顺势提到府里的事。
“后日苏家办宴,请了淮安府各家的年轻郎君和小娘子,明面上说是请大家伙儿赏花听戏吃酒,苏家跟咱们梅家关系好,暗中透露了风声,说是陈家的小儿子到年纪了,想从各家小娘子中选个儿媳。”
易妈妈说这话时,看了渔娘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渔娘倒是不在意,她爹娘早就说了,不会把她嫁进这样的高门望族。
林氏嘴角沉了沉:“早前我跟羡谨他媳妇儿说过了,我以为堂嫂已经知道我们夫妻的意思了。”
易妈妈低头:“夫人交代老奴,苏家的事情要明明白白跟您说清楚,去不去,在您。”
林氏握着女儿的手,淡淡一笑:“你刚才说的各家,指的是哪几家?”
“既然是陈家选儿媳,请的自然是咱们梅家这样的人家。”
陈家是如今的世家魁首,如今的形势下陈家不好选大族官宦之家联姻,选儿媳,只能往下挑。
说到底,陈家毕竟是世家,要叫他们随便挑个人当儿媳他们也不乐意,最好的法子,就是从梅家这样的,从世家跌落成寒门的小家族中挑选儿媳。
梅家这样的小家族,虽自称寒门,实则钱财、规矩、教养都还在,从中挑个好的,也配得起陈家的儿子。
易妈妈这话听到林氏和渔娘母女耳朵里,这意思就变成了主支这边觉得渔娘最符合陈家选儿媳的标准。
所以,即使知道他们家没这个意思,主支这边还是想请他们再考虑考虑,盼着渔娘和陈家联姻。
话说到这儿,易妈妈说话也没藏着掖着,暗示三房的两位女儿教养差了些,别说陈家,苏家只怕者阻焦不上。
易妈妈斟酌了许久,才道:“听说陈家那位公子,最喜有才情的小娘子。”
林氏黑脸:“易妈妈,这话你说的过了。”
易妈妈赶紧请罪:“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该死,请夫人恕罪。”
渔娘嘴角露出个讥笑,她还真没说错,堂叔不蠢,就是贪。
和苏家合伙赚银子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也想嫁个梅家女儿进陈家,这样梅家就可以借陈家的势,成为下一个苏家。
初到淮安府的好心情彻底没了,母女俩也没心思跟易妈妈搭话,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慢慢往前走,帘子外人声嘈杂,穿过一段路后,周围慢慢安静下来。
马车停下,又等了片刻,马车掉头走了一段路。
“夫人,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