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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御下

作者:砚山观月字数:3815更新:2024-12-03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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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抢掠的马匪顷刻间死的死、伤的伤,一败涂地,村民们立马躁动不安起来,有的拿来放羊牧马用的鞭子,有的拿来下地除草用的锄头,有的拿来驱蛇逐狼用的铁叉,要不是姜山及时阻止,坐地认栽的马匪差点就被打死打残。

因弓老头、牛老头等人不计私仇,村长虽多费口舌,却也劝退了有仇可报的村民们。姜山代表官府,当着村民们的面,于风雪中审理马匪过往恶行,用王法给马匪依罪量刑,以“害命为谋财者一律判以死刑,谋财未害命者一律发配充军”结案。

无端挤眉是何人?作践西北青草原。不笑自己无识见,却在弄眼怪他人。

姜山交代余清组织村民掩埋好死去的马匪,话别村长与弓老头等四个工匠,跨上马背,瞧着那三两个因被判处死刑而心有不服的马匪,无意间想到了一幅对联:“莫道往昔天地纵横喜无尽,只叹今朝阶下为囚意难平”,心中突觉难受,朝当地县衙策马飞奔而去。袁天刚五人押着囚犯紧跟其后。

踏过上百里雪地,于黄昏时分抵达县衙,见衙门紧闭,姜山让袁天刚敲响堂鼓。不过多时,衙门大开,走出几个衙役怒喝道:“何事击鼓?”袁天刚说:“速叫张县尉迎接郡守大人。”

衙役喜看姜山两眼,不敢不将袁天刚的话信以为真,一人转身入内,呼喊张县尉去了。不过片刻,那衙役领着一官员急匆匆赶来,官员一见姜山,老远就打满笑容,近前作揖问好。

姜山说:“张子贵,你给我听好了,这几个是我今日在双树村遇见的马匪,双手绑在前边的,已发配充军,双手绑在后边的,已判处死刑,切莫对其用刑。”

张子贵唯唯连声,一面让身旁衙役带人将罪犯押往大牢,一面恭请姜山入府。去得后衙住处,恭请姜山入座,让人沏来茶水,安排好晚饭与过夜的房间后,陪坐一旁。

姜山烤了烤火,喝了两口茶,说:“身为县尉,帮朝廷催收税赋是应尽的职责,境内治安也是分内之事,你岂能瞒上欺下,说马匪山贼都清剿完毕了!”

张子贵一跪在地,叩拜道:“属下有罪,请将军责罚。”姜山让袁天刚扶起张子贵,说:“你说我怎么责罚你?罚你钱,你会想方设法到治下百姓那里盘剥,罚你人,你这县尉当不到一月,叫你打包回荆湖于心不忍。还是不罚吧,能做回好人就做回好人。”张子贵作揖谢过。

姜山知道张子贵就那点心思与那点能耐,多看两眼便习惯了,说:“坐吧。很多话还没说呢。”张子贵谢过坐下,等着聆听教诲。

几个急促的脚步声传到门外,陡然跪着一人,那人行礼道:“下官吴清福拜见郡守大人。”姜山冷言道:“吴县令,你真用不着客气,进来坐就是。”吴县令哆嗦起身,轻手轻脚走进屋来,立于一旁。

姜山朝袁天刚看了一眼,袁天刚起身让座。吴县令哪敢就坐,走去拿了个凳子来,就着张子贵坐下。姜山说:“吴县令想必已知晓,本将军在双树村遭遇马匪劫掠村民一事了。”

吴县令战战兢兢回话来:“下官已知晓,刚听说。”姜山随口问道:“那你觉得本官该怎么代朝廷处罚你?”吴县令俯首道:“下官失职,愧对朝廷,愧对百姓,任凭大人惩处,绝无怨言。”

姜山说:“按理说,你是本官的下属,你的失职就是本官的失职。但本官明明三令五申让你们清剿辖区盗匪,你们就是擅长瞒上欺下,无动于衷。今日说你们失职是本官失职,定是说不过去的。”

吴县令道:“是下官失职,下官失职。”姜山说:“你们失职不假,但亡羊补牢却为时未晚,接下来怎么做,该不用本官明说了吧。”吴县令道:“下官有心剿匪,就是马匪山贼太过狡猾,无处寻其老巢。”

姜山说:“国与国之间都不乏通敌叛国之徒,何况为财害命的马匪山贼乎!”吴县令眼前一亮,连忙起身躬身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这就去办。”姜山说:“坐,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吴县令心有不安地坐了下来,看向门外的衙差,那人会意,疾步而去。姜山问:“吴县令是不是见出了这档子事,怕本官责罚于你,提前将愤恨发泄在那几个罪犯身上了?”吴县令见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姜山一眼看穿,尴尬与惊慌连在一起,忐忑不安地回道:“下官有罪,下官知错。”

姜山说:“吴县令实用不着这么做。身为地方父母官,不管是好人坏人,还是恶人善人,只要是当地人,都是治下百姓,就像亲朋戚友一般。他们活的艰难,你应该心疼来,怎能无端加给他们以痛苦。”

吴县令听了好如针刺一般,躬身道:“大人爱民如子,下官钦佩之至,日后一定勤加学习,不负大人今日教诲。”姜山说:“但愿你日后真能说到做到。”吴县令躬身道:“大人今日教诲,下官一定铭记于心,终生践行好。”

姜山说:“你既言语于此,那就去将一个叫乌鸦、一个叫喜鹊的罪犯带来,本官有话问他们。”

吴县令遵命,欢欢喜喜跨步而去。姜山说:“张子贵,你知道双树村的名儿怎么来的吗?”张子贵道:“属下不知,请大人告知。”

姜山说:“听村里老人讲,他们的祖先孤身来到那里时,累了躺在两棵连理树下休息,好如‘人二’成‘仁’,于是在树旁建房成家,取名双树居。后来子孙繁衍,外来者增多,便有了双树村。”

张子贵笑了笑说:“属下没读过书,不明什么事理,将军有话请明言。”姜山说:“‘仁’字由‘人’和‘二’组成,表示人与人之间是一种互存、互助、互爱的关系,彼此当尊重友爱。”张子贵听了前额不搭后脑,不自觉的摸了摸脑袋。

姜山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你该听说过吧?”张子贵极痛快地回道:“听过。”姜山说:“既然听过,怎么就不知道用呢?是不明其意吗?”

张子贵摸了摸脑袋,笑而不语。姜山说:“我问你,你当年跟着杨一波反抗朝廷,是不是因为朝廷不仁,官府缺德?”张子贵回道:“应该是吧。”

姜山道:“既然当年朝廷对你不仁,官府对你缺德,你要反它。那现在因为你们为官一方,对下边的百姓缺德而使朝廷不仁,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反你,或者反朝廷?”

张子贵猛然惊醒,说:“难道这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姜山道:“我问你,你把对你有害的东西强赠与别人使别人受害,道德还是不道德,要得还是要不得?”张子贵说:“自然是不道德的,自然要不得。”

姜山道:“既然要不得,那你为何明知境内马匪山贼猖獗,百姓不得安生,却隐瞒不报?”

张子贵道:“不是属下要刻意为之,是天儿实在太冷,加之衙差们又懒懒惰惰,想着等开春后再想办法收拾他们。”

姜山说:“你以后要明白,为官者,不仅要及时发现问题,还得及时解决问题。要是你辛辛苦苦一年,到过年还得为性命担忧,你明年还会心甘情愿为生活卖命吗?”

张子贵说:“自然不会。”姜山说:“既然不会,那你明年为朝廷收取赋税,他们要是拿不出,你是打算带人拆他们的房子,还是打算将他们关进大牢养着他们?”张子贵说:“拆他们家的房子有什么用。”

姜山说:“那你将他们关进大牢,养着他们就划算了?”张子贵说:“朝廷的赋税都收不齐,哪还有钱粮养着他们。”姜山说:“你怎不会想将他们当成乱民杀了吧?”

张子贵道:“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姜山问:“这不行,那不行,你能做什么?”张子贵说:“自是维护好境内治安,让他们安安心心为过上好日子踏踏实实劳作了。”姜山笑道:“你能说这话,算我没白来。”

衙差端来酒菜摆好,张子贵请姜山等人入席用餐。姜山说:“等等。”张子贵问等谁,是不是等张县令。姜山说张县令有心上桌,也无资格在旁。张子贵立时明白过来,是在等那两个罪犯,乌鸦与喜鹊。

不过一会儿,张县令让衙差押着乌鸦与喜鹊走进屋来。姜山起身,让衙差给两人解开手铐脚铐,让两人上桌吃饭。张县令以为不可,出声发对,被姜山横眼喝出门外。

姜山见乌鸦、喜鹊两人遍体鳞伤,便让袁天刚、老鹰搀扶两人坐下,等张子贵将酒杯斟满,让袁天刚礼敬乌鸦与喜鹊两人,说:“他们殴打你们这事,本官实在不知,若有怪罪之处,就怪本官御下不严。”

乌鸦喝下杯中酒,说:“大人有话明说,我兄弟不是听不懂人话之人。”姜山说:“依大夏国律法罚你们充军,是你们罪有应得,本官没有半丝不近人情之处。”喜鹊说:“大人提我们来这里,若是只为了说这话,那小人喝了这杯酒就可以走了。”一口喝下杯中酒。

姜山说:“请你们来这里,自有请你们来这里的理由。”乌鸦道:“我们打也受了,酒也喝了,大人有事就说,有屁就放,用不着客气。”张子贵、吴县令齐声说:“放肆!”姜山笑着说:“放屁就免了,有事说不假。”

喜鹊说:“那请大人说事。”

姜山说:“两位自称豪侠,于百姓而言却是毒虫,至于那种说法准确,依本官看,称毒虫无错,称豪侠有误。只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豪之大者轰轰烈烈,你们既没有为国为民,也没有干下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豪侠之名自是受之有愧。”

乌鸦道:“大人请说事。”姜山说:“有请二位为官军引路,一举将那群害人之马给剿灭了,还当地百姓一份安宁。”乌鸦笑问道:“大人要我俩出卖昔日的生死兄弟,可有天大的好处给我俩?”

姜山说:“事成之后,给你俩一个良民的身份参军,日后有功记功,有过记过,前程命运不会因往昔影响一丝一毫。”

喜鹊道:“我那几个没被判死刑的兄弟,已被狱卒打得不成人样,大人可否还他们一份公道?”吴县令门外道:“大胆!竟敢跟郡守大人讨价还价。”喜鹊道:“我看就是你叫人打的。”

吴县令喝道:“你们残害乡民,无恶不作,打了又怎样!”乌鸦、喜鹊起身,乌鸦说:“既是如此,我等就是被打死牢中,也不会出卖自家兄弟。”吴县令道:“本官成全你。”

姜山桌上一掌,朝吴县令笑着说:“吴清福,你现在不为你刚才的行为认错,你明日进京辞官吧。”吴县令道:“大人,他俩怎敢要挟您!”姜山道:“你无故鞭打他们,他们喊声冤却不行,看样子在吴县令这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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