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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姑娘。
无可奈何。
……
战乱方过,西域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夏有旱涝,冬有冻灾。他带人在各国建了水渠,饮地下水和冰山雪水灌溉农田。从汉地引进皮毛织法,使得牧民的衣物耐寒抗冻。在山麓修建堤坝,防治雪山融化而产生的洪涝与雪崩。
他将所有心思扑在政务上,唯有邹云时而寄来的信件会搅乱他的心绪。
信上说,她在宫里玩弄心术,铲除了不少针对她的异己,能够与她抗衡的,最终只有皇后了。
可他知道,她的地位看似稳固,实际有皇帝限制外戚的推波助澜。盛极必衰,她逐渐处于风口浪尖,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春去秋来,庭前的雪越积越厚,他的忧虑越来越深。
直到和亲乌兹的承义公主,她的母亲突然上奏,要归朝,并且在觐见之时,朝堂上大放厥词,搬出了昔年的吴王案,矛头直指先帝。
若是先帝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当今陛下的皇位自然不稳,朝野动荡,迫在眉睫。
皇帝当机立断,将她幽禁于明霞宫,隔绝外界,最后以雷霆手段制住了蠢蠢欲动的藩王。
她心心念念等来的母亲,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不是生她的母亲,是她的催命符。
皇帝这时才忌惮起她吴王遗孤的身份,以后宫干政为名,数罪并罚。她终是成了幽禁宫中的废妃,被千万人骂作祸国的妖女。
又三月,北匈一支人马违背盟约,千里奔袭,皇帝下发数道圣旨,将他召回了敦煌,商议退敌之策。
与此同时,长安的皇宫里,皇后的最后一击,是要将幽禁失势的她带出皇宫,以和亲之名送去北匈,最后趁兵荒马乱暗杀在途中。
他率领精兵突袭北匈营地,火烧粮仓,声东击西,率先找到了奋力逃生,最后在一方泥潭中准备引颈就戮的她。
看到她的一刹那,一颗心支离破碎的心好似在一刹那被揪紧了,沉寂已久地再度跳动。他终是逾矩地将她抱上了马,紧紧揽在怀中。
她先是瑟瑟发抖,泣不成声,而后来恢复过来,望着他,调笑道:
“这次,也是陛下让你来救我的吗?”
他无法否认,亦无法承认。只是面无表情地搪塞过去。
历经生死,她已是累极了,没有再纠缠。渐渐地,后脑倚在他的侧肩,侧脸埋在他颈窝,长发飘荡在他前胸,轻轻睡着了。
他牵动缰绳,马速慢了下来,每当她要掉落下去的时候,用手掌扶正,予她依靠。
此时此刻,在奔马上虚假的相拥仿佛是偷来的时辰。上天要夺走的时候,不会再多给一寸一刻。
帝王自然心系于她,亲自来迎,将她从他的马上抱了下来,带回了中军帐。
他宽大的袍袖垂落,袖里,双手紧握缰绳,拳头僵硬,之后,立刻勒马回身,将计就计将突袭的北匈军逼入密林,层层包围起来。
眼见熟悉的负隅顽抗,他纵身下马,抽出血迹斑斑的剑。
夜风猎猎,树影婆娑。他独身一人朝着这队骑兵逼近,剑尖在泥地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他朝那名熟悉的骑兵首领,沉声道:
“当日,我放你走,你答应过,不再来犯。”
已是力竭的洛枭手中的刀被他一下挑断,震落在地。只得双手撑地,啐出一口血来,死死盯着他,一字字道:
“我是她三哥,我必要救她出宫的。”
他黑眸沉沉,冰冷的剑身抵在洛枭颈侧,冷声道:
“为了她一人,撕毁与大梁盟约,牺牲边境十万生民,埋葬你麾下一万勇士?明知不可为,还要妄想能攻入长安?”
北匈骑兵迅如雷电,奔袭不携辎重,一路沿途不断猎杀平民,抢夺粮食,直逼长安,造成陇西四郡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桩桩件件,都是叠加在她身上的罪孽。
利刃在喉,盛名一世的北匈悍将反倒咧嘴笑了笑,视死如归一般,轻声道:
“那又如何?露珠儿不属于大梁皇宫。她生在西域,长在西域,家在西域,只有在西域才能活!她在那里会死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哪怕是尸山血海,地狱黄泉,无论多难,不计生死,我也要将她救出来。”
这人世间,红尘滚滚,不止他一个痴儿。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他仰首望天,闭了闭眼,道,“她不会跟你走。右贤王若还能重整旗鼓,再来一次,我便再杀一次。”
语罢,他扔了剑,转身离去。
“洛襄!”洛枭定定望着他的背影,沙哑的声线突然唤道,“我知道是你。”
夜风吹拂他玉白的衣袍如密云翻涌。他脚步不停,没有回头。
洛枭身形趔趄,挣扎着站起来,朝他道:
“她是为了你才去长安的!”
他脚步顿住,缓缓回过身去。
洛枭抹一把唇边溢出的血痕,字字清晰:
“她出嫁前,我曾回到乌兹,想要带她回北匈逃婚。可她始终不愿跟我走。”
“是因为,她听说你去了长安,才想去长安的!”
第108章
剑柄落地,雪泥飞溅,污了一袭玉白。
天将亮了。晨曦自浓密的枝桠缝隙间漏下来,照在剑刃上,折射出幽明不定的光芒。
他依旧在阴影里,斑驳的阴翳将他淹没。
他继续往回走,没有再回头。
洛枭苍凉的话音散在重重密林之间,离他越来越远了。最后,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回到陇西四郡,一连数月都在处理战后流民的余事。
多少粮食要向朝廷请开仓发放赈灾,多少压塌的房屋需要重建,多少被马蹄毁坏的良田需要复耕。
他袖下的一笔一划,皆是人命关天。
深夜,他房里的灯烛彻夜不息,案前的卷志堆叠成山。昏黄的火光在他坚毅的轮廓间刻下柔和的光晕。
如此,也算渡尽众生了。
可案卷也总有批完的一日。夜深人静,求而不得的落寞会像潮水一般涌来,他一向端直的背向后倚去。
之前刻意规避去想起洛枭临走前的话,总会钻入心头,就像是被风拂过的微澜。
那些话,他并不相信。
北匈右贤王费尽心机,多次突袭边境,耍尽心机手段,兵不厌诈,只是为了将她救出皇宫。
洛枭说这一番似是而非,无从考证的话,只不过想让他助他一臂之力,带她出宫。
可一颗细小的石子,在心湖荡开了涟漪一圈一圈,波纹散了,石子沉底,不知不觉,已在心底的泥淖里越扎越深。
他想起救她出北匈营地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愿不愿意回乌兹。
那一刻,她好似微微点了点头,却好似又沉默不语,令人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