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口袋里的糖贡献了出去。
也是在这时,手机屏幕一亮。保镖正好来电。
我接起来,另一头传来的却是史卡鲁稚嫩的、又有些夹着似的沙哑的嗓音。背景音好像也比较嘈杂,应该在店里。
“大姐头!我我我借到里包恩前辈的手机了,不过只有三十秒!”
里包恩的声音听起来远得颇为模糊:“二十五秒。”
“什么!里包恩你会不会数秒?!”
“十秒。”附一声枪支上膛的脆响。
“啊!”
我忍了忍,还是抿着嘴闷笑一声。边点鼠标打开同事发来的电子文件,边回道:“吃饱了?”
“吃饱了!”史卡鲁说,“里包恩前辈就近带我去了对面的拉面店。”
他语速飞快,裹挟着吃饱喝足的小雀跃。我有点被萌到。不由了然地带着笑音问:
“那家我也经常去,你喜欢吗?”
“嗯!喜……等等!时间还没有到!!”
“我说到了就到了。”
紧随着一阵夹杂着头盔小鬼跳脚声的杂音,沙沙、哗哗又呼呼,似是有谁不由分说地抢走了手机,指腹恰好蹭过收音口。里包恩的声线愈发近了些。
我从抽屉里拿出光盘,准备刻录文件,听筒那边才稍微安分下来。
“新奈。”
熟悉的少年音色几乎贴着耳畔响起。
我眨眨眼。“史卡鲁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不让他说完?”
“他太吵,我不想听。”
“任性。”
“这是不可抗力的事实。”
那边的背景音当即隐约传来另一个小屁孩气急败坏又敢怒不敢言的动静。里包恩岿然不动,代替他说道:
“这家伙本来带着威尔帝给的临时通讯装置和用于传送的试验品,但不知道是一开始就不行,还是昨晚被我打飞之后弄坏了。它信号暂时接不上,联系不到原世界。”
我:“……”绝对是被打坏了吧。
“那岂不是也在这里失联了,而且身无分文。”我接话。
“没错,”里包恩说,“所以史卡鲁想问你还招不招员工。他可以二十四小时随时跑腿,只要给他饭钱。”
竟然是应聘。
“我开店计划还没落地呢,哪来那么多要跑腿的活计……”
这句话不能让公司的人听见,我弯下腰,把掌心拢在嘴边,小声吐槽,“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你肯定也不乐意把你留下的吊床给别人睡。史卡鲁没地方住的话,能接受睡在客厅倒是可以住过来。”
电话那头,头盔小鬼发出几声喜悦而含糊的唔唔音。听上去像被绑架了一样。
然而我的提议被里包恩无情地一票否决。
“他睡桥洞就够了。”
史卡鲁:“……唔唔呜?!”
我:“你还不如说在门口放个纸箱和猫砂盆就让他凑合过。”
里包恩嗯了一声,尾音含笑,“这个主意不错,真聪明。”
我:“我是在吐槽啊!”
史卡鲁:“呜咕?!”
说实话,反正不是真的养小孩,在攒钱的同时家里多双筷子对我而言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些该花的钱我一点也不会舍不得——因为我坚信犹豫了没花出去,最后很有可能会以不得不花掉的形式让钱流失。
就像我之前有个朋友,攒了去旅游的钱,迟疑了半个月还是决定不去,结果没过几天骑车不小心摔断了腿,攒的钱全送给医院了。
更何况里包恩这么久以来都从来没提过缺钱,好像有自己的门路可以搞到想要的东西(比如他的咖啡机、沙发和枪)。只是以防万一,加上身为老板的责任感,我每隔一阵还是会给他转一点零用。
综上所述,我其实很轻松就能准备好让史卡鲁住进来。
只是里包恩看上去完全不想和这个小鬼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仅如此,还用短短一天的时间向我展现了什么叫真正的黑心前辈。
午休的时候我照常下楼,西装革履的小保镖已经一个人等在公园门口了。我提着便当,问史卡鲁在哪,他还只管敷衍我,让我不用担心。
这天秋阳融融,空气清爽。
和里包恩坐在树影婆娑的长椅上吃完午饭,我才看见史卡鲁大老远啪嗒啪嗒跑来的身影:
一袭紧身机车服的小孩跑得满头盔大汗,怀里则满满搂着几瓶饮料。仔细一听,还能听见他不甘地嘀咕着“给本大爷等着瞧”之类的狠话。
……一看就又是被里包恩使唤去买喝的了!甚至还买了很多!
杀手喝不腻地点了意式浓缩。
除此之外,还让史卡鲁给我带了瓶气泡水,另外还有红茶、果汁、汽水、维C饮料等等,大方地表示可以拿去跟我要好的同事分享。
史卡鲁气得如同一只深紫色的河豚。
我看也看笑了,拿走气泡水,剩下的都留给他。
“谢啦,你自己也喝点吧。”我可没里包恩那么爱欺负人。
史卡鲁站在我跟前,抱着饮料,高昂的嗓音里透出几分震惊般的微妙感动:“老板!”
一旁的小绅士却不赞同地压低嗓音。
“你太惯着他了。”
“是你太严厉了。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
作为还要回去打盹眯一会儿的社畜,我坚定地不接茬。而没等我收拾塑料便当盒拿去扔,里包恩倒是眼疾手快,马上把装好的垃圾袋递给了史卡鲁。
头盔小孩下意识接过袋子。
“你什么意思?!”他随即才慢半拍暴走,“我、我也是很忙的,买饮料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里包恩:“那你是打算让老板自己扔垃圾?连这种事都做不好,难怪一直给别人当小弟。”
史卡鲁:“我、不、我——我知道了!我扔就是了!”
我:“……”
简直是教科书级的职场PUA啊。
最为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是,今天一整天史卡鲁都落在了里包恩的手上。
因为他无处可去,可能因为威尔帝对他说了什么的缘故,心底又对异世界有警惕的抵触(从他第一次见我也就能看出来);史卡鲁可以说是不得不跟着这个可怕的前辈。
傍晚,我加了二十分钟班,迟迟地赶下楼。
保镖仍然老神在在地等着我。
他西装笔挺,半倚着停车场外围的墙,瞥到我从办公楼出来,便不紧不慢地站直,自然而然地向我伸出手。
而角落的史卡鲁仿佛变成了一坨生无可恋的章鱼,褪色的灵魂在他小小的躯壳上漂浮、挣扎,然后放弃,呈现出极致难言的疲惫感。
我默了默,把手里的包交给里包恩。接着蹲下来检查这具半死不活的小孩。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头也不抬地问。
“带他熟悉了一下周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