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在太宰的计划之中。
其目的便是为了令羊意识到,凭弱小的他们是留不住强大的重力使,他们的“王”的。
由看似不经意的巧合编织而成的蛛网令他失去了羊,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只有加入黑手党,才能保住羊们的性命。
本该为此而生气才对,但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却已难以排斥。
怀中的孩子还在哽咽。莲仪的黑发汗津津的,细软的贴在他白皙的额头上……港口黑手党令想死的太宰升起活下去的念头;又是唯一一个为他哭泣的孩子的所在…
“中也,你许个愿吧。”
【许个愿吧!*】
突兀的、突然的,那个带着哭腔的童声响了起来。
那么清晰、那么委屈。仿佛有魔力一般——仿佛,有停止时间的力量一般。
敏锐的察觉到了氛围的异常,太宰的瞳孔缩小了。他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却已万分戒备。
他在警戒着什么呢?“许愿吧,中也”,这句话如果只是儿童的戏言,那自然毫无意义、惹人生笑。但如果,它不是呢?
——森先生很关注羽生莲仪。
——森先生很“宠爱”羽生莲仪。
又一个谜题被解开了。生活总是如此简单,如此无趣。
……但这股毛骨悚然,令人不快的奇异预感,又是怎么回事?
拥有无效化所有异能力的异能力者,太宰治,他警惕地凝望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
中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在他怀中啜泣的羽生莲仪,像是根本没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中也,你许个愿吧。”
羽生莲仪抹着自己的眼泪,甚至有点等不及了,他主动念出下句咒语。
“但愿望不是三个,而是一个……呐、中也,只有你一人被逼上绝路,这也太过分了!你就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
“喂,中也。”
太宰平静、冷静的抬高声调,截停了羽生莲仪的追问。在他心中,大抵也意识到了对方的“异能”或许需要达成什么条件才能发动。
而如果当真是他想的那样……这种异能力,这等邪能,以太宰治对森鸥外的了解,他一定是不希望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使用的。
因此,太宰主动与中也四目相对。
“你看上去也没受什么伤的样子,似乎完全能孤身一人脱离这个‘险境’。之所以被定在这里一动不动,是怀里湿哒哒的莲仪君太重了,让你腿脚发软,站不起来,没错吧。”
太宰虚假的笑了笑。
“真是可惜啊,要是你心肠再硬一点,那当着背叛了你的羊的面,把GSS的士兵全部屠光也完全不在话下吧。可遗憾的是,我觉得你不想这么做。”
“所以,刚刚那个提案依旧作数——成为我的同伴、我们的一员吧,中也。”
“是或否,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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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好,我加入”。一个没人觉得不对,却再次惹哭了羽生莲仪的标准答案。
他哭的好委屈啊。中也不得不把他抱紧了一些……他想解释:不是的,他并不是没意识到不对。并不是真的笨到了没明白莲仪那句话的重量。
——但他已经把他拖累到这种程度了,难道还要对方进一步暴露自己的底牌,陷入更大危机中吗?
中原中也不愿意。而且,他的确想清楚了。在与太宰共事后他也不再那样敌视现在的港|黑…总之,
“我并非遭到了胁迫。”
我是自己做出决定,要来到这里,到你身边的。
而羽生莲仪还在啜泣。
他蜷在中也怀里,被车颠的隐隐作呕。小人造人哭的精疲力尽。陌生的感情令他感到恐慌。他无法理解这件事的原委,也无法停止为中也感到委屈。
他第一次对人类感到陌生。
“我不明白。”
他说着。
“我真的搞不明白。”
然后车上就再没人说话了。中也稳稳的、稳稳地抱着明显有秘密,又或有异能的羽生莲仪,丝毫也没有将他抛下,又或责备于他的意思。
明明如此的陌生,对彼此不过一知半解,但此时此刻,他们又如此亲密的彼此依偎着,默契而含糊的将对方视作了自己此刻的底线。
而当他们到达了属于港|黑的那五栋大楼时,羽生莲仪才终于不再幼猿一般圈着身量同样不高的中也,像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到处找寻安慰。
他遇到钢琴师,便沉默的、委屈地凝视对方。而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好奇地瞥了眼面色不善,好像一身是刺的中也,然后勉为其难地抚摸了下莲仪乱糟糟的头发,什么都没说就走开了;
好在第二个熟人比他耐心得多,织田作之助并不介意被同僚行注目礼,他先不动声色的与太宰治对了个眼神,然后就拖着小孩的屁|股,把他抱起来摇了摇。
“别难过了,莲仪。”他语气平淡的安慰道。“你哥哥知道了也会担心的。”
——喂,织田作,这句话反而更容易叫小孩破大防吧。
在心底这样吐槽着对方的太宰,吃惊地看到那个湿溻溻软绵绵的小孩闻言猛地挺直了脊背…接着狼狈的吸了吸鼻涕。
“……你说得对。”莲仪含混的、在织田作之助耳旁说道。“谢谢你,织田先生。”
然后小人造人便擦干了眼泪,重新牵回了中也的手,他的手劲变大了一些,像是从别处汲取到力量后,努力想要反补给自己的小伙伴。
接着,莲仪便与中也、与太宰一起,沉默的向首领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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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办公室内。
红叶的表情很奇怪。
只看她眼里的情绪,你会清楚的明白她是多么的心疼、多么的震惊、多么的愤怒。
但她是黑手党,是五大干部,是金夜叉尾崎红叶。因此当莲仪飞扑进她怀里,一言不发的继续掉了许多金豆子时,她只是沉默的、沉默的,摸了摸男孩的发顶。
那么轻柔,仿佛她灵魂的主人,她的恶魔,是由白纸揉出来的一样。
可这轻柔的爱抚已揭示了她对莲仪的关爱。从未拥有过母亲的中也,仿佛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当他再次与森对视时,眼中已不再拥有迷茫。
在接下来的这场短暂的博弈中,他再没向莲仪的方向看第二眼。
他是这样强大,却又这样弱小。如果轻易便令所有人知晓此刻他最珍重的宝物在哪儿,只会令对方陷入更多险境。
他本是这样想的。
但
【钻石需以钻石打磨】
——这句借口,还真是万金油一般好用。
【恶魔应以人造异能体试探】
真相差不多是这样才对。
森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