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我搞不明白……
“中也,你要许愿吗。”莲仪从背后抱住了中也。这个动作令数名“GSS”抬高了枪口。少年的金眸闪着诡异的光。“很疼吧-”
有人射出一发子弹,饱含杀意,其最终落点却是莲仪的脚边。
那是一个粉头发的少女,她的表情痛苦又愤怒,那张嘴不必出声,其他的“羊”就都知道了她的未尽之言。
——就是这个家伙…都是这个家伙的错!
——就是这个港口黑手党的小鬼蛊惑了中也,令他们失去了无敌的“羊之王”!
浑浊的感情令莲仪有些头晕。此事全然不合逻辑的展开已令羽生莲仪感到厌倦。
“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中也。”
被感谢的那个少年正虚弱的喘着气,忍耐着迅速而猛烈的中毒反应夺走自己的体温。他本想说些什么,说“我果然是个笨蛋”,大抵是这样的话语。
直到此时此,他依旧将面前的少年少女当成自己的责任。即使被背弃、被攻击,他也还是将他们视作自己与这世界最深的链接。
“是羊接纳了无依无靠的你,而这份恩情,你也还的够多了。因此,中也,你就休息吧……”
曾受保护的背叛者还在喋喋不休,已遭背叛的保护者则咽下了自弃的话。
那是因为,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弱小的存在;
由于那个更弱小、更无辜的家伙此时还紧紧的搂着他,像是希望以此支撑他的重量,不想他这样狼狈地倒在泥泞肮脏的小路旁;
由于那个被他牵连,可能也要死在这里的家伙…还没松手,还需要他。
因此中也什么都没说。泄气一般、自责似的话语,被他混着苦涩一齐吞咽入腹。
“以死为组织奉上最后的贡献吧。”
“杀了他。”
在子弹砸中两人之前,中也提起异能,以重力削断了他们落足的这块崖尖,顶着混乱的意识与发冷发虚的身体,年轻的重力使拖浮着羽生莲仪,让两人一起降落在崖下的某处死角。
悬崖上方的人们,无论是“羊”还是“GSS”,都咆哮着、奔跑着。不死心的枪声雨点一般落下,却只溅起了一些泥土。
“……”中也独自承受着身与心的凌迟,大口喘了几下。“……快逃吧。”
他干涩又虚弱地说着。不敢去看莲仪的脸。
他很愧疚。这股愧疚十分复杂,远不止是惭愧于对方遭他牵连,即将九死一生。中也还很抱歉,因为…因为他觉得,莲仪似乎是很憧憬他的。
而中也左思右想,感觉自己值得被人憧憬的,也就只有“羊之王”这可笑极了的虚名了。
“……很逊吧。”他重重闭了闭眼,接着扯起了个自嘲的笑。“但是,我会保护你的。”
所以快逃吧。就像羊知晓我的弱点那样,我也知道羊的所有秘密。他们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讨厌。”莲仪颤声说着。他的语气未免太可怜了一些,令中也怔了一下,不得不去观察他的表情。“讨厌,这是怎么回事。”
他哭了。
羽生莲仪——这个古怪的孩子,他金到惹人生疑的眼睛泛起大朵大朵的水花,泪珠一下就黏住了他的睫毛,这个本就灰头土脸的“小少爷”瞪着眼睛,不解地看着远比自己还更狼狈的中也,委屈地哭泣起来。
“……行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可我没有在害怕。中也,为什么?他们完全搞错了,你明明一直都只把他们放在心上。这是怎么回事……好过分,他们没在开玩笑,是真的想……这太过分了。”
小人造人语无伦次的说着。他狼狈的、努力的吸着鼻涕。然后以双手捂住了中也的伤口。
“很疼吧…一定、一定很疼吧……好过分哦…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留下很多伤口……”
被他碰触的伤口瞬间就不痛了。中也差点以为这是因失血过多而带来的麻木——但很快,他发现自己不再头晕,也不再感到寒冷。
接着,就像倒带一样——那把匕首在没人碰它的情况下,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血肉中“掉”了出去。在中也反应过来之前,他的伤口愈合了。
——什-
然后,那个小狗一样的男孩,就猛地扑进了他怀里,更加凶狠,也更加委屈的大哭了起来。
第12章
浑浊的感情像是熬煮到发黑发涩,甜蜜不再独留泥泞的糖浆;是最爱之物揭开外衣,露出最畸形的外表;这不止是惹人生厌,而是令人心生畏惧。
莲仪就很畏惧。
然而,他其实是并不理解何为“畏惧”的。这并非是他出厂自带的感情,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令力量的化身感到畏惧呢?
准确的说,他只是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并错误的将某种感情与恐惧挂上了钩,仅此而已。
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不可思议的过了头,已远超他能理解的范围了。因此,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最初感受到的,其实是愤怒才对。
愤怒,这同样是全然陌生的情感。羽生莲仪并非是个情绪丰富的小孩,他的情绪总是明亮而愉快,好似与愤怒、痛苦毫不相干,那是因为他只能在生活中感受到快乐。
能让他愤怒的事实在很少,这是一个被人割下了脑袋,都不会生气的孩子。
可此时此刻,他竟如此的愤怒。这股狂暴的情感令他手足无措,并在得到发泄之前,便突兀的泄了气,只剩一滩湿漉漉、狼狈极了的委屈。这令小人造人哭了出来。
他哭的很大声,简直毫无保留。温热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中也的衣物,让那块粗糙的布料变得湿哒哒的,黏到了重力使的肌肤上。
中也手足无措的盯着怀里的小孩,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喉咙发紧,很不好受。这个暖呼呼的小鬼需要什么?放在往常,如果同伴中有人被欺负成这样,他会让欺负人的那些家伙留下鲜血与性命。但是…但是……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对“羊”使用暴力。因此他只能抱花瓶似的,僵硬地抱住了莲仪,并被对方哭的心浮气躁。
太宰赶来时,远远的便看到了这一幕。
这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冰凉的、幽暗的。他鸢色的双眼里有别人看不懂的东西。而等他走到这两人附近时,这位已经正式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并直接被委以重任的少年人轻飘飘的开口嘟哝:
“来晚了啊。”
身后的部下没有听清,他也并不需要他们听清。太宰向中也招呼,只凭简单的几句对话,便令中也理解了一切:
不管是在街机厅与白濑的那场偶遇,还是的确毫无目的,为了见他而往返于港|黑与擂钵街之间的莲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