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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就在布瓦多向船长据理力争的时候,李维正围着中间层船舱里那个巨大的人力抽水机打转。
这东西由四组带着圆环的铁链和轮盘组成,直通最底层的船舱。
十六人齐齐用力,上下往复,每分钟可以提取接近两吨水,并通过地板上延伸的排水管道排出船外。
李维目测了一下,两层船舱之间的高度差大约在四米左右(底层货舱比上面两层舱室空间要大上许多)。
而北境常见的灌溉用提水机,每十分钟才能达到类似的送水量。
当然,两者侧重不同,倒也不必强行比较。
但这种效率优先的抽水装置,对李维将来处理白马山的煤矿渗水,不失为一个参考——动力源的改进并不影响大多数机械设计原理。
亚当也不阻止李维的探究,反而大大方方地表示回头送上全套的图纸。
这就是双方核心业务不冲突的好处了,亚当半点不用担心谢尔弗骑着马跑到海上抢自家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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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底层的货舱布置则要简单许多。
燃料(生火用的煤与油)、压舱石/货物、非饮用的淡水以及其它一些战略物资,几个舱室简单明了。
当然,还有船上必不可少的酒水。
不过由于眼下正在靠岸补给,许多舱室尚处于空置状态。
李维特意翻出一桶传闻中“海盗最爱的陈年高度朗姆酒”尝了尝。
味道嘛,只能说“狗都不喝”。
亚当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货舱,一时有些触景伤情、唉声叹息:
“叔叔这一趟连遭海难,十七艘大小舰船只回来了三艘,家族这两年的生意都算是白做了。”
“海运就是这样,啪叽一声,”亚当有些苦中作乐地拍了拍手,“船就没了。”
只是这话李维怎么琢磨怎么不是滋味——合着这么大的损失,也就“两年的生意”就能弥补了?
李维扫了一眼和自己差不多“衣着寒酸”的亚当,心想这便宜表哥有点装穷了嗷,怕哥们向你借钱不成?
不过李维转念一想,船舶行业作为重资产行业,利润的大头恐怕都得拿来维持荣耀号这样的海上怪物的日常开支。
海军可是一次战役或者海难就能赔光整个舰队的“败家玩意”。
这么一想,李维心里就“平衡”多了。
不怕兄弟过得苦,就怕兄弟开路虎啊!
“话说回来……”
李维心中一动,向亚当简单说起了自己花了两个金币的茶水费的事,随即问道:
“你们把整个新月酒馆包下来,得花不少钱吧?”
亚当摇头苦笑:
“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亚当比出两根手指,在李维面前晃了晃,话语中饱含惆怅、遗憾、惋惜:
“为了包下新月酒馆,接下来的两年,家族得为梅林商会的西南贸易船队保驾护航、打击海盗。”
李维闻言抿了抿嘴角,眼神有些怪异。
说句不好听的,西南最大的“海盗”不就是你托雷斯家?
诺德的海盗船也没几个有那航程千里迢迢跑去西南劫掠啊。
草原悍匪·谢尔弗可以表示“责任全在库尔特”,托雷斯可不大好赖账。
总不能说“一切责任都在罗德岛”吧?
李维心中腹诽,转而向亚当询问起了这些酒馆的背景。
亚当知道的自然比本地小贵族要多得多,对于那几间坐落于黄金地段的酒馆可谓是如数家珍。
李维默默地听着,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名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交换着基础的情报,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头顶的弦梯。
布瓦多已经离开得太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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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瓦多姗姗来迟,一脸便秘。
“拉科勒船长希望能将转移工作改在半夜进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清空房间……”
眼看亚当的面色逐渐阴沉,布瓦多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平心而论,亚当不是全然不赞同布拉科勒的观点。
他心底也未尝不是已经把这些重病患者看作死人、最大化其利用价值罢了。
但自己下达的命令屡次三番地被打折扣,身为少主的亚当自然不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眼看气氛有些僵硬,李维站出来帮着打了个圆场:
“这样也好,我们先去看一看那些轻症的患者。”
“正是如此,”布瓦多扯了扯亚当的衣袖,笑着看向李维,“拉科勒船长特地嘱托我转告李维子爵,厨子正在为您准备一顿别开生面的船餐呢!”
“我向您拍着胸脯保证,是您在陆地上完全没有尝试过的美味!”
“您可是家族的贵客……”
拉科勒倒也没有完全昏了头,不至于闹出什么拒不接见自家少君和客人的大笑话。
李维微眯着扫了一眼布瓦多——这小矮子完全可以把拉科勒的两段话调个顺序来说;偏偏要先说丑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亚当眼角抽搐,努力放平心态,挤出一丝笑脸看向李维:
“嗨,我这个拉科勒叔叔他……”
通过亚当的介绍,李维得知,拉科勒是家主蓬托斯昔日的大副出身,战功赫赫、忠心耿耿……
就是看起来对下一代的经营不怎么擅长。
倒是跟李维自家的杜邦·汉尼男爵有几分相似。
李维心绪复杂地扯了扯嘴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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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明显好转的水手们被安置在了甲板上层的见习军官房间里。
除了牙龈、眼角以及一些黏膜组织还能看见肿胀、出血外,身体状况比起费尔南多都要好上不少。
那几个随船的船医们也被叫了过来,事无巨细地被李维带来的医倌拷问着。
从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到用了哪些药、用量多少……比审问犯人还要仔细。
可惜地是费尔南多舰队的航海日志遗失在了第二次风暴中,上面记载的病症发展无从考证,只能全凭船医和船员们的口述。
照例,荆棘领的医倌们也采集了这些轻症水手们出血处的体液和伤口的分泌物,一一建档。
看着荆棘领医倌瓶瓶罐罐里的那些半透明胶状物,布瓦多终于是按捺不住,目光转向李维:
“李维子爵,请原谅我的无知,只是您的这些医倌、把水手们的口水和体液涂在这些像水母一样的软体上,是什么特别的巫、医术吗?”
布瓦多一时嘴瓢,险些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荆棘领医倌这些稀奇古怪的器具和操作比起医术更像是巫术。
“当然,倘若不方便透露的话,还请李维子爵原谅我的无礼。”
布瓦多又言不由衷地补充了一句。
李维既然已经对这个矮子起了疑心,眼下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只是客气地笑道:
“这只是我身为法师的一些猜想而已。”
“倘若真的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亚当表哥与布瓦多先生。”
没得说,李维又是一口大锅扣在了法师的头上。
至于什么巫术不巫术的,法师的事,你个麻瓜懂个屁?看清楚山地骑士团的团徽,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布瓦多讪笑一声,不再多言,谁让他不是法师呢?
亚当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李维的手段他在甜水镇已经见识过了。
左右不过是一些船员而已,就是李维想做什么,亚当也没意见。
「就当是替费尔南多叔叔做实验品了。」
亚当是这么盘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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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医倌一行,李维几人去往船长的餐厅赴宴。
是的,身为船长,拉科勒拥有专属的餐厅兼会客厅。
如果说,在陆地上,一个普通骑士的行军帐篷“宜居指数”是10的话,那么李维的行军大帐大概是15,索菲娅公主那闹着玩的帐篷是25,寻常征召兵则是2。
而荣耀号上的见习军官房间大约是5,李维现在所处的船长餐厅则是17。
至于船舱里的那些吊床,得是负100!
李维虽然早有耳闻船上的等级差距比陆军要严苛得多,但亲眼所见,仍然超乎了想象。
羊绒地毯、名贵油画、宝石烛台、美酒、侍者……
要不是脚下的晃动依旧明显,李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日瓦丁的某个庄园。
宴会的餐品也确实如布瓦多所说别开生面、在陆地上难得一见——全是些深海鱼类。
“可惜日瓦车则海域不产金枪鱼,那紧实的肉质、脂肪的香甜……”
亚当一脸回味无穷,叉起一片现捕现杀的鲯鳅鱼片,蘸了一点芥末,囫囵送入口中,嘟囔着说道:
“我的表弟,你无福消受了。”
李维嘴角抽搐,放下无处下手的刀叉,抿了一口葡萄酒,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一桌子的菜,不是鱼生就是生腌虾蟹蛤蚬,几道作为点缀的“绿色蔬菜”也是腌制泡菜,再加上大碟小碟的各种酱汁……
完美再现了岛国国宴与半岛国宴的精华。
怎么着,船上生火犯法?!
一脸大胡子的船长拉科勒将李维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一乐——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故作不解道:
“李维子爵?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李维一时也拿捏不准这“张飞脸”的拉科勒是几个意思,也就不好指着他的鼻子骂寄生虫感染,只是一脸微笑地岔开话题:
“这还得从前些天说起……”
前些日子商队从日瓦车则送来的那些海鲜,包括李维在内,大部分亚历山德罗和谢尔弗的骑士们都吃不惯。
安娜更是闻了那股“海鲜味”就犯恶心。
最后全送给了林克庄园的农户们,倒是让这帮人直呼“感谢北地大老爷们的馈赠”……
听完李维的讲述,拉科勒哈哈一笑:
“北人食酪,南人烹鱼,确实是各地都有各的风俗。”
拉科勒说着又是“一脸的歉疚”,向李维举杯致歉:
“是我考虑不周,还请李维子爵见谅。”
李维也跟着举杯,口中连连谦让,耐心地等待着表演的下一幕。
果不其然,一杯酒落肚,拉科勒紧接着叹息一声: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呢?”
“李维子爵你有所不知,”拉科勒直视着李维的目光,一脸的痛惜,“我的好伙计们生吃这些鱼肉,也是被逼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