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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的医学界对于呼吸与血液循环的关系已经有了一定的观测基础。
所以在“四元素平衡理论”打的补丁中,血液对应的也是“风元素”。
水手病之所以又叫坏血症、枯血症,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贵族们意识到了这病与空气(风元素)或者说环境有关。
当然,这点“小小的弊端”阻止不了贵族对于财富的狂热追求。
在一艘远洋船上,货物始终是最重要的,其次是保卫货物的武力。
至于水手、特别是低级别水手的居住环境……
考虑这个的贵族疑似有点背叛阶级了。
何况大多数水手的来历并不值得贵族们同情,也就谈不上道德的怜悯。
而那几个全身感染、组织脱落的重病患,显然不是李维理解的维生素C缺乏症。
更像是皮肤屏障被坏血症破坏后,在这糟糕的环境下,各种细菌或者真菌感染引起的并发症。
“我已经向这几个倒霉蛋许诺过,照顾他们的家人。”
亚当指着这些身上全是烂肉洞的病患,话语中别有深意。
李维当然听得懂,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向着身后招了招手。
随行的医倌们戴好面具、手套……全副武装地进入监狱,对这几个患者进行初步诊断。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临终前的样本采集与症状记录。
布瓦多目不转睛,看着这些戴着乌鸦嘴面罩的医倌取出一根长得像是灌肠器但要小上许多的管子,倒入一小管墨绿色的液体,然后再扣上一根细细的“针头”,扎进了病患的血管之中。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布瓦多不由得惊呼。
身为船医,布瓦多也算精通灌肠、截肢、放血等基本“医学常识”,但直接往血管里“扎针输送液体”,多少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
“安静!”
另一名医倌连忙出声阻止。
关于“注射”,他们的实际操练也不多,被这小个子这么一惊一乍的,针头都险些戳歪了。
这玩意儿全靠几个大法师、大工匠手搓,那可不是一般的贵!
布瓦多面色一窒,有些不愉。
以他的身份,就是荣耀号的船长跟他说话也得带着三分客气,如今却被当众呵斥,实在有些下不来台。
「你什么身份?这么跟我说话?」
布瓦多斜睨了一眼“乌鸦嘴”医倌黑色大衣胸口上的荆棘玫瑰……
「行吧,当我没说。」
布瓦多龇了龇牙,调整心态,换上一幅贵族式的笑脸: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医倌并不搭理,只是扭头看向门外不远处的李维。
李维点了点头。
医倌这才转过身,看向布瓦多:
“取几盏油灯来,要亮一些,这里太暗了。”
“然后戴上这个。”
说着医倌又抛来了一副手套和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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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扩散。”
“面部已无知觉。”
“盐水准备冲洗。”
“三号钳、棉花、酒精。”
……
医倌们接连报述。
不管是门外的亚当还是正在打下手的布瓦多,都听得一头雾水、眉头紧皱。
尤其是看到荆棘领的医倌把名为“盐水”的东西直接往脸上的肉洞里灌、还时不时地用钳子扒拉那些红白之物……
更是看得布瓦多心惊胆战。
更惊悚地是,这些个病患像是死了一样,不管荆棘领的医倌怎么折腾都没反应。
布瓦多凑近了一些,确认了这些病患的胸膛还在起伏,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要知道,往常在船上给船员截肢的时候,几口烈酒加上一记闷棍,就是最好的术前安慰了。
就算这样,一斧子或者一锯子下去,人还是会被活活疼醒,比待宰的猪都要难按得住。
可惜这些人从脚到脸都烂得差不多了,布瓦多总不能把他们的头给锯了。
不过这次布瓦多学乖了许多,并未着急开口问询,转而拎着油灯老老实实当起了人肉灯架。
一直到最后,眼看着医倌们将患者身上黑色的脓包割下,分门别类装进几个玻璃瓶中,腰酸背痛的布瓦多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油灯。
“洗手。”
医倌仍旧是言简意赅,冲着布瓦多端起了手里的瓶子。
一股浓烈的酒香味自瓶口溢散。
布瓦多心中腹诽,但还是依言举起了双手。
“指甲缝、关节处的褶皱……”
医倌的指导一丝不苟,布瓦多恍惚间回到了自己的学徒时光……
留下其余的医倌善后,为首的医倌走向门外的亚当和李维,行了一礼:
“少爷,亚当大人,若是情况允许的话,最好能够给这些人换一处居所。”
不要说李维了,这里的环境连荆棘领的战地医倌都看不下去了。
亚当迟疑了片刻,这才对布瓦多吩咐道:
“你去通知拉科勒船长,把甲板上的房间再腾几个出来。”
布瓦多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除了船舱里的房间,船尾的甲板上自然也有供船长等高级职员们起居的单间和作战指挥室等建筑。
那里的条件和船舱里自然是天差地别。
这两人有些古怪的互动也被李维看在了眼里——话说自他们上船以来,荣耀号的船长一直未曾露面。
这种级别的旗舰,船长想来也是托雷斯家族的一方重臣。
「这么看来,自己这个便宜表哥还不能完全服众呐。」
「或者说费尔南多损失这么大,托雷斯家族内部未必没有别的想法。」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后续合作。」
李维心中想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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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布瓦多的功夫,亚当又带着李维继续参观荣耀号的第二层。
与上一层相比,这一层最大的区别在于上一层绞盘的位置换成了一个同样巨大的人力抽水机。
“这一层又叫‘水线层’,”亚当敲了敲船身接近二十厘米厚的木板,“三甲板风帆战舰的吃水线就在这里。”
“像这种吨位的大船,想要击沉它,炮弹必须精准命中水线位置,造成足够大的海水倒灌才行。”
至于水面下的底层船舱——这世上还没有鱼雷这种能击穿船只水下部分的武器存在。
“布瓦多他率领的木匠和箍桶匠们主要就在这一层活动,一旦发生漏水现象,就要及时修补。”
「损害管制(损管)小组是吧?」
李维会心一笑,不会锯腿的木匠不是合格的海军,布瓦多在船上的地位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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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位不一般的布瓦多此刻正在船长室里接受船长拉科勒的口水洗礼。
“先前是那些轻症患者,我认了!”
拉科勒的大胡子随着唾沫一齐喷向对面的布瓦多:
“那些死人搬上来是要干什么?!”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传染我的好小伙们?!”
拉科勒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看了一眼一脸恳求的布瓦多,终于还是放缓了语气,道出了心中所想的关键:
“荣耀号就这么大,别的船就更小了。”
拉科勒扯住布瓦多的衣领,胡子拉碴的大脸闪过一丝血腥和残忍,低声咆哮:
“让底下人知道柠檬和橘子可以治疗水手病,然后呢?”
“你自己说说看,是粮食可以不要,还是淡水可以少带?”
“你别忘了,我们的粮食配给和淡水配给,已经是极限压缩过的!多一寸的空间都没有!”
“水手病就该是无法治疗、无法预防的疾病!至少对水手们来说必须是!”
“还是说,少爷他打算用精灵饼干和一船会造水的法师来远航?”
拉科勒一口气说完,抹了抹自己的衣襟,再度落座,神色缓和:
“我不是不同意进行合作,但必须要对底下的人保密,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
“这些人活着始终是个麻烦。”
“贵族的秘密止于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