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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衷心感谢埃里克叔叔伸出的援手。”
“以及您所带来的消息。”
天鹅堡派人北上河谷镇实地调查,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埃里克话里话外,其实就有这么一层意思。
李维闻弦歌而知雅意,躬身谢礼。
埃里克上下打量着李维,莫名有些嫉妒起了哈弗茨。
对于中年贵族来说,继承人是否优秀,决定了他能不能笑着闭上眼。
想到自己的家族病史,像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炼金炸弹,埃里克的心情顿时糟糕了起来。
“带我去你的地盘逛一逛,好好说一说你的规划。”
“还有,公开场合,不准叫我叔叔!”
心情糟糕的埃里克,语气也变得不善。
李维毫无照镜子的自觉,心想你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还有,什么叫“我的地盘”,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说出来。
不过尽管内心疯狂腹诽,李维面上却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没办法,“投资人”的钱还没忽悠到手,“装孙子”那是应该的。
……
甜水镇外,临时营垒。
对于暂居此地的逃难民众、更确切地说、是普通平民来说,生活的步调诡异又和谐。
“老富勒,上工回来啦?”
“你也是啊,埃德勒,今天一切都好?”
名为“富勒”和“艾德勒”的邻居打过招呼,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面包,相视一笑,又各自朝着自家的帐篷走去。
尽管在城内两人是邻居,但是在营地里,两家住的不算近。
早在当初驱赶难民入营时,荆棘领的人就有意将聚在一起的难民打散。
这些也都是当初在雄鹰岭行之有效的经验。
只是如今身份互换,白马营的将士、去年的斯瓦迪亚难民,心情多少有点微妙的复杂。
富勒和艾德勒分别在城内的码头和城外的小山上工作。
两人在逃难前,本就是码头上的苦力和砍柴的樵夫。
所以当“小老爷们”当初在营地大喊着“谁有工作经验”时,两人便互相怂恿着报了名。
没办法,实在是饿的。
如果不工作,每天领到的那点罗勒草配粗麦麸皮粥连半饱都抵不上。
“小老爷们”是灾民对营地护卫的统称。
奉承的话未必能让自己活得好一些,但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刁难——这是多数底层民众都有的生存智慧。
也不得不会。
至于“大老爷们”,富勒和艾德勒只在招工时远远地见过一面,看的并不清楚。
但他们知道,营地中央的那两杆画着“黑鸟和红花”的大旗就是营地里顶天的“大老爷”了。
“顶天的大老爷”肯定是很厉害的,至少这么多顶帐篷、还有那山头随便砍的木头……
那都是富勒和艾德勒在集市的滑稽戏上都没听说过的“大场面”。
富勒和艾德勒不知道这些木头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码头上每天挖土是在干什么。
但对他俩来说,生活除了把居住地点搬到城外的帐篷之外,似乎和骚乱发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尽管没有工钱,但有不会漏风的帐篷、随意取用的热水与柴火、不必担心找上门的债主、小偷以及收税的教士……
富勒和艾德勒倒是希望,这样的“逃难生活”,能永远持续下去。
从晚间的闲谈里,富勒和艾德勒知道,抱着他们这样心思的难民并不在少数。
富勒和艾德勒觉得,他们这么多年交给艾拉的税,唯一一次灵验,就是这一次选择了西门的方向逃跑。
感谢艾拉,感谢“黑鸟和红花大老爷”。
……
“我在甜水镇施行的、劳役代替赈济的核心服务对象,就是埃里克叔叔您面前的内城区了。”
浑然不知自己得了一个“红花大老爷”的“雅号”的李维,正在给埃里克伯爵画着大饼。
“当然,在平日里,”李维莫名地打了个喷嚏,接着说道,“甜水镇也是围绕着为内城区服务运作的。”
李维笑了笑:
“我只是帮助甜水镇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作为回报,我小小地、暂时性地使用了一小部分的权力。”
甜水镇内,环绕内城区的水道是一条天然的护城河。
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它“有效隔绝了贱民的污染”。
但骚乱一起,只有两座吊桥对外连接的内城区,又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孤岛。
“城中的大户不缺存粮,但除此之外,什么都缺。”
李维指着正在搬运柴火、药品和新鲜果蔬的劳工们,向埃里克继续解释道:
“单是物资流通环节,撑起我营地里的难民,已经足够了。”
至于那些不怎么雅观的行业,李维估计埃里克也没什么兴趣亲眼见证一番。
“这些物资你能做到原价购买?”
埃里克皱了皱眉,往日里的赈济,大户出粮,看在王室的面子上,价格或许不会太离谱,但肯定是要涨价的。
“因为时间节点很好,亲王府祝寿,大多数贵族如今都在城里。”
李维轻轻点了一句,埃里克立刻反应了过来。
过往大户们之所以敢涨价,底气就是灾难波及不到自己身上。
埃里克扫视着一河之隔的内城区,如今的甜水镇,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困在其中的贵族。
“封城是你的计划的一部分?”
埃里克轻声问道。
“不,”李维摇摇头,“是厄德高阁下决定封城,我才下定了这个决心。”
埃里克深深望了李维一眼。
埃里克素来对所谓“急智”的称赞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任何“急智”都来源于过往经验的积累厚度。
「只是这小子才多大?」
「谢尔弗从小就给孩子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怕继承人走歪?」
埃里克心中翻江倒海,又指了指那些戴着显眼的乌鸦鸟喙面具的防疫人员以及他们身旁臂绑红色巾带的壮汉:
“那些红色巾带的人是干嘛的?”
李维顺着埃里克的手指望去,挑了挑眉,解释道:
“贫民窟多是茅草屋。”
“那些叛军份子经常纵火来逃避追捕。”
“所以他们是我专门从营地里的壮汉中挑选的灭火队员。”
“甜水镇就这一点好,河道四通八达,取水方便。”
“当然,这也是我消化营地里不稳定因素的举措之一。”
“操练民兵”的说法还是太过敏感了,“消防员”对李维来说就是个很不错的掩护。
可惜城内这帮蠢猪根本不关心这个能要他们狗命的问题,李维也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倒是远道而来的埃里克,一眼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码头已经打通了,你又在挖些什么?”
好在埃里克也没有细究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会儿,又关心起了刚才在码头上看到的施工现场。
甜水镇众贵族“携河自重”的心思,西弗勒斯曾经向埃里克隐晦得提及过。
今年在下游设立临时收购点,也算是终于闲下来、抽出身收拾领地财政的埃里克的初步试探。
只是埃里克没想到,厄德高在甜水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更没想到,约书亚居然挑选了这么一个女婿。
埃里克深知问题的棘手,所以在没弄清楚原委之前,不会轻易表态。
帮梅琳娜清理麻烦对埃里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跟谢尔弗合作,对埃里克来说是需要慎之又慎的选择。
尤其是李维·谢尔弗还是“借”了亲王的地盘跟自己做生意。
埃里克收到梅琳娜的信时,也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胆子是真的大。
“我本人没办法久留甜水镇。”
李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埃里克面无表情,心想你也知道啊。
“厄德高也有继承领地的那一天。”
“所以,让甜水镇的地理位置变得不那么重要,对我们很重要。”
埃里克微微眯了眼:
“你给了厄德高多少份额?”
这个李维倒没有隐瞒的必要,比出两根手指,如是作答:
“二十分之一的转化率,两成。”
“你知道,”埃里克抬起下巴,“高品质的白糖运到帕拉汶值多少钱吗?”
“我不清楚,”李维摇摇头,“但我知道即使是最昏庸的辛普森家主,也没有停掉自家的远洋航线。”
“那你还……”
“三成,”李维打断了埃里克的发言,“您和波特伯爵,我各分三成,同样是二十分之一的转化率。”
“那你还赚个屁!”
埃里克嗤笑一声,爆了个粗口。
他不觉得哈弗茨和荆棘领的男爵们会同意李维让出这么大的利润。
一个不可能的方案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
李维总不好说哥们家的白糖转化率,哪怕从甜菜算起,都超过了百分之十五,区区百分之五的三成算个屁!
何况李维也没打算在白糖的生产上“爆产能”。
短时间内,维持白糖价格的高位对荆棘领只有好处。
最关键的是,在双方的合作达成一定基础之前,全力押宝是一件很蠢的事。
你这边抽调了几千几万的劳动力,安排好了上下游的产业链,回头别人一句“计划有变”掐断供给,你可不就傻眼了。
改开初期以及加入世贸初期,共和国在这方面都吃过不少大亏。
可惜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牵扯到了太多的“交学费”和“红顶商人”,不能有太多的着墨。
李维之所以略知一二,和个人的奋斗当然殊无关联,倒是和时代的浪潮密不可分。
“白糖只是敲门砖,谢尔弗还有更多更好的生意可以做。”
实话不能实说,于是李维又画了一个更大的饼。
“大蒜也是你的生意吧?”
埃里克自觉终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联系到了一起。
李维点点头,稍微纠正了一下埃里克的说法:
“这是我叔叔与约书亚叔叔的生意。”
“蒜素”的生意李维放手得还是比较彻底的,基本只赚了仪器的钱。
“您要是想的话,直接与约书亚叔叔说便是。”
埃里克背起双手,没有搭理李维的示好,而是默默盘算起了当中的得失。
别看这小子说得好听,说白了这三成里还包括了自己拉波特家族下水以及给他站台的辛苦费。
埃里克几乎可以断定,这小子和厄德高的谈判里,肯定也有与波特家族相关的协议。
百分之一点五的白糖有得赚么?
那简直是太赚了!
厄德高都不配拿那么多。
“蔗糖协会你打算怎么处理?”
埃里克旁敲侧击。
“这是厄德高阁下应该解决的事。”
李维也如实相告。
“米开朗琪罗?”
“正是我的弟弟。”
埃里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忖度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我只要两成半,西弗勒斯那里成与不成,我不能给你保证。”
“先说好,今年南方洪涝,甘蔗的收购价格要随市。”
在白糖生意上,埃里克不是没有打过即将南下的谢尔弗的主意,但肯定不是以“至交好友的女婿”这个特殊身份。
埃里克做梦都不会这么离谱。
偏偏事实发生了。
李维心中一暖,知道埃里克是看在约书亚和梅琳娜的面子上才没有狮子大开口。
所谓“西弗勒斯成与不成不能保证”这话反着听就是“波特家族做不做这个生意都不影响我做”。
李维倒也不会一时激动之下对埃里克和盘托出。
但在以后的合作上,完全可以让出更多的利润以偿还今日的恩情。
白糖确实只是李维贸易计划的一小部分,这一点李维并没有说谎。
“谢尔弗铭记图雷斯特家族的友谊。”
“我跟梅琳娜也是。”
李维笑着开口补充道。
刚准备教训他“要记梅琳娜的好”的埃里克,一下子给噎了回去。
李维招招手,眼尖的纹章官识趣地送上早就精心准备好的礼盒。
“这是送给夫人和两个妹妹的礼物,请叔叔务必收下。”
埃里克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梅琳娜告诉我,婶婶抱怨她预订的玫瑰精油要排到后年了。”
“还说梅琳娜送的香水她很喜欢呢。”
“这是谢尔弗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歉意。”
李维的语调说不出的“诚恳”。
埃里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双大手不情不愿地拿起盒子装进了怀里。
李维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枕头风”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但是好使!
“还有哪几家来了?”
埃里克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这尴尬的话题。
“以您为首,还有葛兰、班克斯、贾维斯等七家贵族。”
“合计占了约甘蔗种植园区的五成份额。”
“当然,您才是大头。”
埃里克听出了李维的潜台词,再次不确定地强调道:
“你打算给他们多少份额?”
李维“矜持”地笑了笑:
“谢尔弗分毫不取。”
“白糖只是谢尔弗的敲门砖,埃里克叔叔,我和我的父亲,是认真的。”
「当然,我说的是那二十分之一的部分。」
李维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先去见日瓦丁的使者,剩下的,你来安排吧。”
埃里克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哈弗茨的这份气魄,确实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