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宁刚走近,白家的小厮就及时拦在了她和白老爷子之间,皮笑肉不笑说道:“陆小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免得过了病气给您。”
看似是在为陆建宁考虑,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戒备。
陆建宁看着白老爷的双眼,明显是有话要说,想不到白老爷子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我给白老爷子带来了西九巷子的油饼子,听说是老太爷最爱吃的。”陆建宁转了转眼珠说道。
小厮看着施芥手里油乎乎的东西皱皱眉:“陆小姐,我们老太爷如今半点荤腥油腻都碰不得,你带来的这东西,怕是老爷享用不起。”
陆建宁故作惊讶说道:“是这样吗,那太可惜了,祖母还特地跟我说,一定要给白老爷带新鲜炸透的油饼子……”
白老爷的手揪住被子,一下一下地,眼睛更死死瞪着陆建宁。那眼神里表明,他什么都记得。
“我们太爷病的太久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陆小姐探望过,就走吧。”
陆建宁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终于故意对着床边说出那句话:“我祖母希望我给老爷子带句话,关于二十年前的一件事,她有话想问白老爷子。”
陆建宁话音刚落,床上的白老爷再次出现剧烈的反应,似乎要从床上翻下来。
白家小厮立即紧紧按住了白老爷,“老爷,您不宜过于激动啊。”
陆建宁见此情景已经十分确信了,这白家的人,全都冷眼旁观,没有人想救白老爷。
白老爷子完全能听得懂旁边人说的话。眼睛看着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
“老爷该喝药了。”一声阴森森的话语从外面传来。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家丁快步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深色的液体。
小厮皱皱眉,看了一眼陆建宁:“没看到有客在吗?现在喝什么药?况且早上不是喝过了吗?”
那个黑衣家丁却阴恻恻地抬起头:“老爷看样子不大好,恐怕需要多喝一碗才行。”
话语中威胁之意连陆建宁这个外人都听出来了。
小厮似乎也没办法,对陆建宁道:“陆小姐,您要带什么话,不如就在这里说吧。您也看到了,我们老爷还需要用药呢。”
陆建宁注意到,床上的白老爷子听到药物的反应,整个人身体都僵直了,眼睛瞪圆死死看着陆建宁。
陆建宁压抑住心头狂跳,“祖母说,这是她和白老爷之间的秘密,只让我亲口对白老爷说。”
黑衣家丁的视线朝着陆建宁阴寒看过来。
小厮立即道;“这怕是不妥,我们老爷的样子陆小姐也看到了,就算您对他说话,他也未必能听明白……”
结果此时床上的白老爷拼命咿呀,仿佛在发出抗争。这猝不及防的打脸让白家下人都沉默了。
陆建宁心里忍不住一笑,面上正色道:“依我看,白老爷虽然口不能言,但对于外面的言语,还是有反应的。他应当能听懂我的话。”
黑衣家丁却忽然端着药走上前,目视白老爷子:“老爷,外人还在旁,您这样不太好吧?”
床上本来还在竭力彰显存在感的白老爷忽然就不动了,似乎是更像被吓住。
“叫外人笑话。”黑衣家丁有些怪笑一声道。
这诡异的一幕让人深觉古怪,旁边的小厮似乎是无奈,又不加阻止。
陆建宁看着这个黑衣家丁,哪有家丁敢对主家这么说话,而且他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毒杀他们老太爷吧?
但是所有人这诡异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咳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此处有茅房吗?”居然是施芥忽然开口道。
陆建宁瞪着他,这时候上什么茅房?
可施芥却给她使了个眼色。
“左边巷子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就是。”小厮愣了一下说道。
施芥拉住陆建宁:“多谢多谢。”一边把陆建宁从屋内拉了出来。
刚出去有个人堵住了路,看起来是另一名小厮,“客人要去茅房?这边请。”
小厮在前面带路,不时地回过头,明显是怕他们到别的地方。陆建宁使眼色过去:“你打的什么主意?”
刚才白老爷子明显在求救。
施芥说道:“那个黑衣家丁会武功,刚才我们若不出来,恐怕要遭殃。”
陆建宁暗自吃惊:“那你看出白老爷子什么病了吗?”
施芥嘴里抿出几个符号,抓过陆建宁的掌心,看起来二人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陆建宁感觉到他在手心里写字,“似乎是消渴症。”
消渴症?
陆建宁不由自主一惊,这个名字她不陌生,因为据说她的祖父就是因为这种病症去世的。
病人日渐消瘦,形如枯槁,精神恍惚,这都是消渴症的征兆。
施芥的手心还在写:“时间太紧,我也不敢十分肯定,但八九不离十。如需进一步确定,我必须把脉才行。”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地点。前面的小厮一回头,看到两人甜蜜牵手的画面。
“前面就是茅房了。”小厮看着陆建宁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打量和探究。
施芥主动松开陆建宁的手,再次道:“多谢多谢,我去去就来。”
就看他快步进了茅房。
陆建宁心里还在消化施芥的话,这白老爷子如果真的是消渴症,那治愈的希望渺茫,她似乎隐约猜到了一点点,白凤鸣至今还没有弑祖父的原因。
一个已经病入膏肓肯定要死的人,的确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
施芥很快就从茅房里出来了,本来就不是真的要上茅厕,他看到陆建宁等在路边,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位,”旁边的小厮看着他们,“我家老太爷你们已经看过了,我送二位出去吧?”
逐客之意已经毫不掩饰。
陆建宁道:“我祖母的话……”
施芥忽然脸色一变,“那边是什么,烟?”
小厮瞧了一眼,顿时神色僵住。只见一股浓烟,从白老爷子的房屋方向冒了出来。
像是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