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两个门房都石化了,嘴角抽搐道:“你,你说自己是谁?”
陆建宁极亮的目光盯在他们脸上:“陆家,陆建宁。”
门房似乎脚底打滑了一下,陆家陆建宁这几个字就像是惊天炸弹,苍了天了,有生之年陆家小姐竟然愿意登白家的门?
门房的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陆建宁柔声说道:“麻烦尽快通传一下,晚了的话,给老太爷带的油饼就凉了。”
门房瞪大眼睛看着陆建宁手里提着的东西,有一个人终于使了个眼色,飞快朝着大院深处跑了进去。
“请务必完整地通传给白老爷,就说我是奉‘老太太之命’,带着美食前来探望……”
陆建宁好整以暇地靠在马车旁等着,她这趟来就是一次试探,第一关就是,白老爷子在白家还能不能说话。
如果今日她连这道门都没进去,那或许可以重新考虑昨夜和施芥聊的计划了。
因为,但凡白老爷子还能说一句话,他一定会让陆建宁进门。
通传的门房一路来到了白老爷子的房间,这个点,白凤鸣不在家。所以尽管都知道老爷子快不行了,但还是要来通报。
门房把陆建宁的话,对着床上犹如枯槁的白老爷子复述了一遍。
骤然之间,白老爷子挣扎着咿咿呀呀,两只眼睛瞪圆了,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门房,已经中风歪斜的嘴艰难地蹦出一个音节。
陆老太太,这一辈子的执念,可太深了。
“老太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门房也听不懂。
瞬间,白老爷子更激动了,他死死瞪着门房,恨不得把听不懂他话的门房给生吞了。
门房心惊肉跳,终于一直伺候老爷子的小厮站出来斥道:“你耳朵聋了吗?老太爷说了,把人请进来!”
门房闻言,连忙答应一声,抹着汗跑出去了。
“老太爷说,请陆小姐进去。”
陆建宁闻言,顿时一个振奋,她立即转身拍了拍马车,“下来吧,我们进去。”
只见施芥缓缓撩开帘子走下了马车。
白家门房看到施芥,脸色一瞬间僵住了,“陆小姐,这位是?”
陆建宁自然地说道:“这位是我的夫婿,施芥,他和我一道来看望白老爷子。”
说着,陆建宁把手里的油饼塞到了施芥的手里面。总得带一个人力出来拎东西。
说着陆建宁就提裙子走进了白家大门,门房意识到不对想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
施芥自然地跟在陆建宁后头:“到底是大小姐棋高一着,这法子在下是几辈子也想不出来。”
就这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登门?两旁白家的下人全都个个目瞪口呆。
陆建宁这张脸认得的人还是不少的,况且但凡有一个能认得就已经够掀起风浪了。
施芥已经能听到窃窃私语:“陆、陆家人?”
所有人都开始往后院跑,“少东家呢?”
“少东家好像还在春宵楼里没回来。”
“快派个人去通知少东家……就说陆家大小姐进我们白家门了!”
……
而且还带着她的新婚夫婿。
施芥的名声在北三县传的沸沸扬扬,尤其前几日赌坊的事情,那是彻底名扬大地啊。
但是,没有人见过他真面目。
白家人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批见到施芥真容的人。
可见现在还在春宵楼里的白凤鸣如果得知此情此景的话,不晓得是不是能气得火烧春宵楼。
毕竟他可是错过了一台绝佳的好戏。
“陆小姐,请,请这边走,老太爷在里面……”
陆建宁一看到走向偏僻的东院,古人住宅子最讲究风水,一般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是留给一家之主住的,可是这白老爷子却居然住在如此偏僻又潮湿的小院子。
至于曾经叱咤风云的白老爷子怎么沦落到这副田地,到底遭遇了什么,陆建宁想不出来。
施芥悄声在陆建宁耳边说道:“这白家空气污浊,一看就是久于藏污纳垢之地。”
一个宅子的风水也看人的,如果人不行,再好的风水也会被污染。
陆建宁说道:“那你就好好看看,都藏了什么污,纳了什么垢。”
前面引路的小厮掀开了帘子,朝着里面叫道:“老太爷,陆家小姐来了。”
陆建宁听到里面传来像是野兽嘶鸣的声音,她一时间心内有点发凉。
这白老爷子的居所竟然是佛堂改建的,旁边还能看到供奉的牌位,这人还没死,就已经安排住到牌位一起了?
越往前靠近,陆建宁隐约还闻到空气中似乎还有……类似排泄物的味道。
她暗中心惊。
说实话如果今天真是陆建宁一个人来,她还真未必敢走到这。真的阴气森森的。
施芥悄无声息地走在陆建宁身边,仿若一道安静的定身符。
陆建宁抬起眼,终于看到了床上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
那一瞬间,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白老爷子按照年龄,比老太太大不了几岁,可是外表已经是完全两种样子了。陆建宁在家中见惯了老太太清爽威严的样子,真的如同那仙寿的老太君一样。
可是白老爷子是什么模样啊,这,这枯槁骨瘦如柴,眼珠凸起,像是地狱里刚爬行出来的恶鬼一样。
“老太爷……”陆建宁咬着牙不露出异常,她发现白老爷子豁亮的双眼死死盯在她的脸庞上,仿佛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建宁奉祖母之命,前来看望老太爷。”
那一瞬间,白老爷子枯槁的双眼,竟然狠狠地滚动下了泪珠。
这一下,屋内的白家人都低下了头。
白老爷子再次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抓住陆建宁,陆建宁看到他指甲缝里,都脏兮兮的,手掌发出一阵阵异味。
小厮立刻上前,把白老爷子的手抓住,塞进了被子里。
白老爷子却兀自瞪着陆建宁,嘴里发出更可怕的声音。
“看样子,您似乎是想对建宁说什么?”陆建宁定了定神,居然主动走了上去,忍住不适还露出一个微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