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里,回门宴散席后,家人一同送夫妻俩到门前,何世恒最后向岳母作揖,道是春闱前要闭门念书,不能再多来请安,望岳母体谅。
四夫人满心盼着女婿高中,哪里舍得叨扰他来问候,笑着说:“姑爷只管用心念书,来日金榜题名,就是我们的荣光了。”
展怀逍怕母亲啰嗦惹妹夫尴尬,便来催促新人上马车,叮嘱路上慢些走,叮嘱妹妹好生照顾自己,便让动身了。
车马缓缓而去,家人们瞩目相送,但府里还有些宾客未散,四夫人要回去应付,转身见七姜与自家儿媳妇,便吩咐:“你们歇着去吧,别出来了,这些日子忙不停,怀着身孕的不可大意。”
玉颜和哥哥一走,七姜本就无心去应对那些亲戚,便应了婶婶的话,带着映春离开了。
展怀迁毕竟是长房长子,不能轻慢客人,夫妻俩暂时分开后,他随大哥来照顾宾客,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兄弟俩才歇口气。
往谪仙居去的路上,遇见丫鬟来传话,大老爷和夫人都让孩子们免了道晚安,于是半路上与大哥分开,展怀迁独自回观澜阁。
且说初六就要动身去见祖母,兼这几日事多忙碌,展怀迁手里还压了几桩事等着处置,他进门想看一眼妻子就去书房,却见七姜正在灯下写信,那专心致志的模样,叫人不忍打扰。
展怀迁便没惊动屋里的人,径自往书房去,待一封封公文看罢写罢,正要收拾笔墨,就见七姜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信纸,着急地找来说:“相公,教我写几个字。”
展怀迁握着她的手,在信上写下七姜要的字,因笔迹不同在字里行间显得十分惹眼,可七姜并不在乎,捧着几张信纸看了又看,顺手从相公这儿拿了空白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封上了。
“我没仔细看你写的东西,是给谁的?”
“给那几位娘子的。”
“娘子……”展怀迁略想了想,问道,“是你帮着打官司的那几位苦主?”
七姜点头,一面写信封一面说:“一年半载里,我会与她们书信往来,方便的时候去逛一逛也成,离京并不远,不能人走了就不管了。”
展怀迁道:“是啊,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若一阵热闹就撤了再不理会,她们指不定还要遭打击报复。”
七姜说:“等她们能自力更生,能安稳养活自己就好了。”
展怀迁轻叹:“女人家要不靠娘家不靠夫家,单独活在世上,当真不容易,再不然就像张嬷嬷、映春这般,到别人家为奴为婢。”
七姜说:“原本张嬷嬷、映春她们也是凭本事养活自己的人,偏偏有了奴籍一说,就生生低人一等,连命都在主家手里,因此我和太子妃娘娘才盼着有一日,这世上再无奴籍一说。”
这话展怀迁有印象,虽前路艰难,几乎不可能在他们这一世实现,但数百年乃至千年后,同样的话若有前者提过,后来之人就有了仰仗,兴许那时候就能如愿了,他很支持妻子。
七姜抱着信函要出去,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回眸问:“你忙完了?”
展怀迁点头:“有什么事?”
七姜撅着嘴气呼呼地说:“什么事,回家睡觉啊。”
展怀迁失笑,忙起身来哄他家娘子,忍不住嗔道:“真是霸道惯了,以后可不许在孩子跟前这般说我,难道我怕你?”
“那你怕我吗?”
“怕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