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徐妍识破了曾崇年的计划,之后无论问他什么问题,他都是闭着眼睛一个字也不说了。
对此,徐妍也不介意,暂停了审讯。
从审讯室出来,一股浓郁的泡面味道直冲她的味蕾,她这才发现都已经是下午四点。
饥饿受到美味的勾引,很快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她下意识地吞咽两下,正巧被罪魁祸首小刘瞧见。
他客气地问了句,“徐医生,要一起吗?”
徐妍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以吗?”
小刘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秒,赶紧说道:“当然可以,正好这盒泡面泡好了,你先吃,我再泡一盒。”
徐妍走过去,“要不你先吃,我自己去......”
她话还没说完,小刘就将泡面塞到她手里,“别客气,赶紧吃吧。”
徐妍见状,不再推让,随便找了个办公桌坐下。
这时王宁也从审讯室里出来,他赶紧喊道:“小刘,给我也泡一盒,可饿死我了,这一天忙到现在。”
小刘痛快地答应:“好嘞。”
很快,三人围着一张桌子,一边讨论案情,一边吃着泡面。
黄政委进来瞧见这一幕,有些心疼,“你们这是午饭还是晚饭?”
“政委,别管啥饭了,能吃上一口就不错了。”王宁苦着脸说道。
黄政委叹了口气,“案子到了这个节骨眼,确实能吃上就不错了。”说着,他看向徐妍,“徐妍,等会吃完去我办公室,我有事和你说。”
徐妍点头,“好。”正好她也有事找他。
黄政委回到办公室没有十分钟,徐妍就上来了。
二人相处的模式就是不说废话,黄政委直接递给她一个文件袋,“这是有关部门调过来的有关‘永恒会’的资料,你看下。”
徐妍惊讶,“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别高兴得太早。”黄政委脸色沉凝。
徐妍猜测,多半线索很少。果不其然,她只在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对罗伯特的介绍只有一句“永恒会头目罗伯特”,其他一概不详,更不要提照片。不过,“永恒会”在全球做下的几起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倒是都写在了上面。
徐妍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她捏着酸胀的眉心,说起她去见赵炳辉的事,“我今天见了赵炳辉。”
黄政委有些意外,连忙追问,“上午那通电话是他打的?”
徐妍放下手,眉宇间满含烦恼,“他知道老师回国自首,应该是怕我被动,所以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她沉吟了片刻,将“声临”改为特殊基因,然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黄政委。
办公室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黄政委神色凝重地听完徐妍的叙述,过了很久他眼神如钩地死死盯住她,“你家族的特殊基因还有谁知道?”
徐妍也没有隐瞒,“老师,还有陈嘉怡应该也知道了。”
黄政委脸色愈发严肃,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我不问你的特殊基因到底是什么,这个秘密在我这里终结,我希望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徐妍隐在平静表面下的紧张霍然松弛,她没有崩住,眼眶有些发热,“谢谢你,老黄。”
黄政委哀叹一声,“你真的给我出了个大难题。能让罗伯特追查你们三十年,足见你们的特殊性。如今‘骆驼’和‘贾先生’这两个组织都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我真的怕他们狗急跳墙强行掳走你。”
徐妍从黄政委的语气中体会到了压力,一想到她接下来的话,顿感愧疚,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我得到消息,罗伯特已经来中国了。”
黄政委惊得一下子坐正身体,“什么?”他凝视徐妍的目光如炬,眉心紧紧拧出个川字,“你确定吗?”
徐妍斩钉截铁地说:“消息来源十分可靠。”
黄政委沉着脸,他没有追问徐妍的消息是怎么来的,他眯起眼睛思索着。半晌,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压低声音怒斥道:“罗伯特此行目的昭然若揭,他想从中国将你带走,痴心妄想!”
徐妍忧心忡忡地道:“老黄,追查罗伯特在国内的去向,还得你去做。”
黄政委吐出一口郁气,“我这就去找卢局。”说罢起身。
徐妍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办公室,二人透过窗户发现天竟然黑了,这才五点多一点,再细看,原来是要下雨了。
黄政委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风雨欲来山满楼......”
陈嘉怡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徐妍也没在警局里傻等,在大雨将至之前回到了家中。
意外的是,沈安竟然等在门口,他手里还提了一瓶红酒,外加一些吃的。
“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她掏出钥匙开门。
沈安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甚是沉稳地说道:“老师的事我知道了,我心里难受,想着你肯定更难过,所以过来看看你。”
二人进屋,徐妍随手给他找了拖鞋,然后什么也没说去了卫生间洗了把手,再出来,沈安已经将酒和吃的摆在了餐桌上。
他神色沉冷,坐下后给自己和徐妍各倒了一杯酒。
说起来,今天一天的高强度打击让徐妍身心俱疲,她很想好好睡一觉,但是转念又一想,如此超负荷的信息接收,她是不可能睡得着的。如此,沈安这瓶酒来得也算及时。
徐妍坐下的一瞬端起酒杯,疲惫地说道:“老师给你打电话了?”
按照国际航班的时间来算,谭阳下了飞机就直奔警局,根本没去别的地方。再者,针对“贾先生”的线索一项是保密的。沈安能够如此之快地得到消息,她能想到的只有谭阳给他打过电话。
果不其然,沈安深沉地长叹一声,“临上飞机时他给我打电话,说年轻时在国内做了一些错事,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他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他没有告诉我具体什么事,但我也能猜到几分,必是和你现在查的案子密不可分。徐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喊徐妍的名字,他语气恳切,“如果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你能不能帮帮他?他就是一个大学教授,他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他既然来自首,说明他犯的一定是原则上的错误,你让我如何帮他?就算我想帮,警察能允许吗?”徐妍顺着沈安的话说道。
谭阳替谁顶罪?自然是真正的“贾先生”,她能够想象得到,谭阳与“贾先生”之间一定存在着威逼利诱,不然就凭她对谭阳的了解,他不会屈服的。只是眼下还没有抓到“贾先生”,她不想陷进去一个谭阳,再连累到沈安。
沈安双目泛红,他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徐妍说的不错,怪只怪谭阳不给别人一丝商讨的机会,直接将自己的路堵死了。
徐妍好似已经接受了现实,表情麻木,从她的脸上很难看出心中的情绪,她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说话前喝了一大口,“王东祥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王东祥的事情。
沈安拿起酒杯一口喝干,闷声说道:“氰化物中毒。”
徐妍对这个结果毫无意外,氰化物仿佛就是“骆驼”的御用毒药一样,凡是教众人手一份。
她抬手喝光杯子里的酒,起身,“少喝点,等下自己打车回去。”
她这个逐客令下的有些突然,沈安怔怔地看着她,然后苦笑一声,“徐妍,是不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案子,就没有别的话题可聊?”
徐妍前进的步子一顿,缓缓转身,对上他黯然的目光,且瞧着他微红的脸,她微微蹙眉,“不要空腹喝酒,容易醉。”
“沈保国是我爸。”
徐妍将将回转一半的身体猛然弹回来,她惊诧地盯着沈安,“你说什么?”
沈安似是借酒壮胆,当着徐妍的面,倒了满满一杯直接喝光。酒杯放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直勾勾地盯着徐妍。
徐妍眉心紧拧,似乎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
不善饮酒的沈安,两杯红酒下肚,竟是让他感受到了酒精在体内燃烧带来的勇气和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倏地起身,大踏步地走向徐妍。
此刻,徐妍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侵略性气息,她本能地往后退,直至被他堵到卧室门上。她双手抵挡在胸前,声色俱厉,“沈安,你喝醉了。”
足足比她高了半个头的沈安,视线下垂,他在她薄怒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慌乱。这是他偷偷喜欢了很久的女人,如今近在咫尺......
他的喉结狠狠地滚动两下,声音带着几分暗沉,“徐妍,在我还没有出生前,你我就有了羁绊。虽然我们的成长过程出现了偏差,但最终我们还是相遇相识,你说......”他身体稍稍下压,深邃的眼底满是期待,“这是不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
哪怕沈安没有明说,但徐妍还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她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他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她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一丝玩笑的成分,但她只看到了他的执拗和认真。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努力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有些关系一旦挑破,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我现在当你说的是醉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沈安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重锤击过,酒精带来的勇气在这一刻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和沮丧。渐渐地,这种复杂的情绪萌生出了不甘的愤怒。
“是因为陈嘉怡吗?”他眉间忍怒,好似下一刻便要爆发。
徐妍撑开手臂,用力推他的肩膀,却是徒劳。于是,她眼神不善地冷声道:“沈安,不要做无法收场的事。”
沈安神色一僵,他听出了她的警告,但他真的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盯着她乌沉沉泛着倔强的眸子,他的心一阵阵的刺痛,他多想借着酒劲对她疯狂一次,可是他不能......
难以压制的挫败感,逼得他一拳打在了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他苦涩一笑,转身,狼狈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