蘩一连两天徐妍去看守所见谭阳都被拒绝了,对此,她的情绪十分的低落。
好在,她从黄政委那里得知,刘星和陈嘉怡强强联手,将“骆驼”老巢一网打尽。
那日,刘星与徐妍推测出,“骆驼”实验室很有可能伪装成了精神病院。之后,刘星围绕大潮市周边的所有精神病院做了一次摸底排查,终于在安房县找到了一家拥有巨大骆驼雕像的私人精神病院。根据调查显示,王东祥是这家精神病院的挂名院长。
一切信息都对上了,刘星难得大方一回没想着自己捞功劳,主动向上级打了报告,美其名曰:兄弟部门,互相互助才能更好地打击犯罪。
明眼人都明白,当初两市并案,他刘星只追着“贾先生”跑,针对“骆驼”那是几乎没啥大发现。反倒是滨海这边,一案接一案的破,线索一个接一个的来,他是红眼之余干着急。
案子终于要大白天下了,他脸皮再厚也不能捡现成的,更重要的是陈嘉怡比他了解“骆驼”,那可是邪教,谁知道在抓捕的过程中会不会发生意外,叫上陈嘉怡安全有保障。
两市警力联合出动,安房县精神病院根本不敢反抗,顺利被拿下。当然也有提前见势不好躲起来的漏网之鱼,也很快缉拿归案。
警方从安房县精神病院里,共抓获涉案嫌疑人56人,解救被迫害青少年23人,其中17人患有严重的多重人格分裂症,6人精神还算正常。作为掩护实验室收治的社会家庭精神病患者,男女老少共有32名。
这是继普陀山又一重大法制新闻,那些像警犬一样嗅觉灵敏的媒体人,几乎在两市出动时就闻风而动。只等陈嘉怡他们行动成功后,一窝蜂地堵在了精神病院大门口......
陈嘉怡是在第四天下午,带着一身的疲惫回来的,正巧赶上赵铭强硬出院。
“你这伤口行不行啊?”他双手叉腰,一脸不赞同地盯着赵铭。
徐妍双臂环胸,同样神色不太好地看着他。
坐在床上的赵铭,小心拍拍自己的肚皮,憨憨笑道:“医生查房的时候我都问过了。他说我这得亏脂肪厚,王东祥又是反手扎的,没什么力道。就是当时血流得多,其实里面没伤到啥。”
陈嘉怡神色怀疑,“不行,我得亲自去问问。”说着,他就走了。
赵铭也没拦,徐妍一见,心中明了:看样子真的能出院。
既如此,那就走吧,毕竟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找来手提包开始替赵铭整理物品。
“徐妍,你都不知道,我妈这两天总是给我打视频,她说她梦到我受伤了,心里慌得难受,想要来看我。我每次都要找各种地方和她视频,我怕我在住下去就要穿帮了。”赵铭小声地解释道。
徐妍好笑地扫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合着,你是为了躲阿姨啊。”
赵铭挠挠头,“自从我生病,我妈就患得患失,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也是为了我好,可她有时候对我的保护让我觉得压抑......”他说话的声音到后面小得几乎听不见。
徐妍收拾的动作一顿,她沉思片刻走到赵铭的身边,目光真切地看着他。
赵铭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有些惘然,“怎么了?”
徐妍深吸一口气,歉疚地说道:“赵铭,当年的事我欠你一句对不起。”说着,她极为认真地冲赵铭弯腰致歉。
赵铭被惊得手足无措,慌得都要哭了,“徐妍,你到底怎么了?”
徐妍直起身体,深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说道:“赵炳辉是我的哥哥,我一直寻找的赵雪晴就是我自己。”
她以为她会看到赵铭难以置信或是愤怒的样子,因为赵炳辉是她哥哥这一身份,让15年前那一夜的杀戮好似变成了一场骗局,赵铭在这骗局里深受其害。他为自己不值,为自己叫屈,甚至是痛恨指责她,她都会沉默的接受,但是他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平静,反倒是令她感到惊讶。
赵铭抿了抿唇,他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瞅着徐妍,“其实,徐波曾经告诉过我,赵炳辉的杀戮看似是伤害,实际上很可能是一种保护,我一直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和你去了洪门村。你在郑楠家晕倒后,说了一路有关赵雪晴的胡话,等见了郑楠,你哭了,那个时候我就隐隐明白了徐波话中的意思了,同时也在心里猜测你的身份......”他说着,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偷偷打量徐妍的神情,见她眉心微微皱起,赶忙跟着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是我不敢说,因为没有证据,我怕说了影响你的思路。而且这件事在我看来,很匪夷所思......”
徐妍怔神,她都做好了他情绪崩溃朝她发泄的准备,而他显然还在担心她生气?
“赵铭,你不生气吗?因为当年的事,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病痛。”徐妍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赵铭犹豫着试探地说:“那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吗?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生气。”
这句话说得徐妍顿感窝心,眼眶有些不争气的发热,她赶紧转身,慌乱地擦了两把,在转身已恢复如初。
她清了清嗓子,把“声临”换成了她父母的科研成果,全部讲给赵铭听。
赵铭听后,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徐妍,我不生气,也不怪赵炳辉,他都是为了保护你。”
徐妍憋回去的眼泪终是夺眶而出。赵铭对当年事情的不在意,瞬间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天知道,当她得知真相时,她无法接受那样的现实,同时也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赵铭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赵铭被她哭得手忙脚乱,他一急直接从床上下来了,应该是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也没敢喊出声。
站在门口偷听好一会的陈嘉怡实在看不下去,推门而入,他从衣兜里掏出小包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徐妍。
徐妍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去了卫生间。
赵铭这才“嘶”了一声,表情痛苦地一手撑在床尾上。
陈嘉怡接替徐妍的工作,将他的生活用品一一塞进手提袋里,见他这个样子,嫌弃地问:“你到底行不行啊?”
徐妍从卫生间出来,很是不满他说话的语气,“陈嘉怡,以后不许你欺负赵铭。”
陈嘉怡愣了,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欺负他?”他又指了指赵铭,然后笑了:“行,你俩从小就一伙的,我啊,还是做个苦力吧。”说完,他手脚麻利地继续收拾。
赵铭一个劲“嘿嘿”的笑。
貌似陈嘉怡这么一打岔,徐妍和赵铭刚才的那点事就这么无声地揭过了......
因赵铭身上有伤,在徐妍的强烈要求下,他住进了她家,将他安排妥当后,徐妍和陈嘉怡马不停蹄地赶回警局。
安房县精神病院的事情全权交由刘星去办了,滨海这边还有一摊子事等着陈嘉怡来收拾,第一件事要解决的就是谭阳。
谭阳可以拒绝徐妍的见面,但他拒绝不了公安提审。
路上,陈嘉怡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徐妍,我认为谭阳不是‘贾先生’。”
徐妍神色平静地看向他,“说说理由。”
“那日他说的前半部分案情相对来说还比较深入,但是提到吉雅、童艺只能算是一概而括,他好像并不了解她们具体所经历的事情,后面他以疲倦为由拒绝接着说印证了他在逃避这一点。”他说完,扭头看了徐妍一眼,“他给我一种想要案子到他这里就结束的感觉。”
徐妍沉默数秒,眼神坚定地说道:“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他。”
二十分钟后,滨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审讯室内,谭阳被带了进来。
徐妍不在场,谭阳只疑惑了一瞬,他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单反玻璃。
陈嘉怡看懂他的意思,淡声说道:“她不在。”他没有说谎,徐妍来了之后提出谭阳很可能会因为她在场而什么都不说,去观察室也不行,最终他安排她先去他的办公室,如果询问一切顺利的话,等最后让她见谭阳一面。
谭阳对此多少有些意外,毕竟连着四天,徐妍都去了看守所。今天正式提审,他以为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谭教授,我们坦诚点。因为徐妍提醒我,说我的那些耍诈审讯手段在您这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屈辱。”陈嘉怡真诚地说道。
谭阳叹息一声,“我很坦诚,我就是贾先生。”
陈嘉怡垂了一下视线,在抬眼,很严肃地问道:“谭教授,这间屋子只有你和我,观察室里也没有人,监控我也关了,咱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聊聊。您为了保护徐妍而这么做,值得吗?”
谭阳眼神一眯,凝聚出锐利的冷芒,“陈嘉怡,你很不错,好好照顾她。”
陈嘉怡心一沉,他猜对了:谭阳真的是想要案子在他这里了结,他在保护徐妍!
陈嘉怡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徐妍坐在椅子上,双臂紧紧环住小腹,一脸的痛苦。释放出“声临”,她的内心五味杂陈。遥想当年,她初次知道“声临”的存在时,她以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惊恐、无助、绝望……是老师一步一步证明了“声临”是人类异能的奇迹,他教会她如何控制“声临”,教会她如何利用“声临”分辨善与恶。但是今天,她用他所教来验证他的谎言,她感到悲凉和难过!
她听不到陈嘉怡的询问过程,但是很快,她听到了谭阳的心声。
“如果不是我贪心想要多活几年,我也不会答应协助‘永恒会’研究特殊基因。我既已知道当年的研究对象是徐妍,而且,时至今日他们依旧对她不死心,不论是为了赎我身上这颗心脏的罪,还是对徐妍的愧歉,我希望‘贾先生’能够信守承诺,从今以后绝不再伤害徐妍......”
徐妍浑身一震,目露惊色:老师移植的那颗心脏来源有问题,所以,“贾先生”抓住了他的把柄,他又为了保护她,和“贾先生”达成了协议!
——老师一直都知道“贾先生”的真实身份!
失望、悲愤、不解等等情绪才将将涌上心头,一声慌乱的震吼惊起无数道仓惶奔走的脚步声,警局内顷刻间乱作一团。
“快叫救护车......”
“往外抬,赶紧往外抬......”
“不行了,是剧毒......”
听着这些穿门而过的各种紧迫的指挥声,不安和恐惧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徐妍淹没,她呆坐在原地,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
这时,门被人推开,她恍惚地望向来人,陈嘉怡沉痛歉意的脸上满是欲言又止。
她颤巍巍地起身,还未开口,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模糊了她的视线。
“陈队,人不行了。”王宁跑过来一脸沉痛地说道,刚一说完,这才发现徐妍也在。
他惋惜的目光确定了徐妍心中所想,但她不死心,颤声问道:“谁......谁不行了?”
陈嘉怡长深一口气,“去看看他吧。”
徐妍的唇瓣张张合合数次,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冲出房间,不顾一切奔向审讯室。
目之所及,谭阳脸色灰败地躺在地上......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他怎么就死了?
泪水汹涌而出,徐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