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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凝视——以往他对此总是不以为意,现在却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中那种谴责的重量了。
“王。”西杜丽的语气很冷静,但吉尔伽美什感觉到了她话语中咄咄逼人的意味,“您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整整一周。”
她和她的老师真是越来越像了……想必假以时日,这位年轻的辅佐官也会成长为一个善于对王说“不”的人。
“本王知道。”他说,“而且本王给你们留了书信,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就压在右手边的泥板下。”
“您把留言写在了一张碾平的芦苇上!”西杜丽的声音几乎要变成尖叫了(如果她再抓狂一点的话也许就会这么做的),“当我们找到它的时候,那片芦苇已经快被老鼠啃光了,只剩下了'走了'和'勿念',念字还被吃掉了一半!”
吉尔伽美什感到了一丝心虚,但他是不会承认的:“那也还剩三个半的字,反正本王没有不声不响地消失。”
“您根本就不该消失!”西杜丽终于t发出了尖叫,“您知道这段时间大家有多忙吗?您知道这段时间库拉巴有多需要您吗?”
自哀悼之塔恢复运作后,乌鲁克就展开了繁忙的复兴工程——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大家去感伤了,吉尔伽美什见证了西杜丽迅速度过了自己的少女和青年时代,并顺利过渡到了更年期。他几乎可以预见,对方又要从那个缇克曼努讲故事的雨夜开始数落他的种种过错。
“如果不是许多人舍不得这个国家,您回来就只能看到一座空城了。”西杜丽的语气中充满了哀愁,“您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任性又肆意妄为。一天夜里,窗外还在下雨,那时猊下和我们一同躲在羊毛毯下,还为我们……”
“还为我们念睡前故事,结果我居然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从缇克曼努身边挤开,还背着她对你做了一个鬼脸。”吉尔伽美什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她的话,“谢谢你,西杜丽,本王确实有整整七天没有听到你讲起这个故事了。”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的唠叨。”西杜丽说,“但您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您拖了一只豪猪回来,也不能弥补您的过错。”
吉尔伽美什沉默了一下:“你刚刚说本王拖了什么回来?”
闻言,西杜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又打量起了他右手拖着的东西,这一次要仔细许多:“这不是豪猪吗?虽然看起来很瘦……”
“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畅快地笑了起来——真是令人怀念,上一次他这么笑已经是相当一段时间之前的事了,久到让他几乎忘记了这种感觉,“不错的笑话,西杜丽,虽然你数落本王的时候总是很烦人,但这份令王放声大笑的功绩,值得书吏记上一笔。”
“我并不想因为说了一个关于豪猪的笑话而被记录在您的起居注上……”西杜丽说,“所以您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认不出来了。”他将那个拖了一路的东西丢在地上,冷笑一声,“也难怪,变成这副样子,那些曾与她春风一度的情人们,也许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用过老二。”
“请您不要说这种不雅的话……”西杜丽倏地顿住了,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难道是……这是伊什塔尔大人?”
“这是豪猪。”
“请不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西杜丽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伊什塔尔,“天呐,怎么会……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她……”
以西杜丽的性格,这种程度的反应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吃惊了,不过他刚见到伊什塔尔的时候,也没能表现得比她更冷静。
虽然豪猪是一个笑话,但伊什塔尔现在的样子确实称不上正常。
她的体表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硬毛,透过稀疏而粗硬的毛发,可以看见那枯瘦的,像蛇皮一样布满了瘢痕的皮肤,她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嘴角向下耸拉着,仿佛是因为松弛的脸颊肌肉无法再挂住她往日无往不利的微笑了。
另外,吉尔伽美什基本感受不到她的神性了,现在的她仿佛是一副会呼吸的皮囊,就像螳螂脱下的躯壳。
“所以您前段时间突然消失,就是为了……”她绞尽脑汁,“为了将她变成这种样子?”
“少开玩笑了,本王像是有闲心去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的人吗?”他说,“本王确实是去抓她的,但她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在本王的意料之外。”
“您打算怎么办?”
“把她带到地牢里。”吉尔伽美什嘱咐道,“如果有人问起,不用跟他们说她是谁。”
西杜丽迟疑了片刻,但没有拒绝——她是一个服从者,这也许是她和她的老师最大的不同。
“另外,带一盆水和一块肥皂。”
“是。”这次她的回答快了许多,也许是猜到了它们的用途,“需要再带一把剃刀吗?”
“确实还需要一把刀,但不是剃刀。”他朝她露出了微笑,然后看着她脸上的微笑渐渐褪去了,“这个表情不错,看来你知道是哪一把了,本王等会儿要在地牢里看到它。”
“王。”她踌躇道,“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本王对自己说出口的事情一向很确定。”吉尔伽美什说,“那么慌张作什么?你早就做过比这严重百倍的事情了。”
“可是……”
“不要去操多余的心,西杜丽。”他平静地回答,“只要你足够熟练,豪猪的鬃毛剃起来和羊毛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库拉巴当然不会有澡堂,所以吉尔伽美什只是用水桶里的冷水把自己浇了一遍,去掉了身上的灰尘和风干了的泥土。
因为成熟的引水技术和完善的地下排水系统,供水是反而是整座城市最先解决的问题,当冰凉的水流从皮肤上滑过时,吉尔伽美什恍惚听见:“好的基础设施能让一座城市长久受益。”
他猛地抬起头,巡视四周,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老鼠飞快地从他脚边蹿过,钻进草丛里。
然而那个声音又说:“至少这里还是一个值得老鼠光顾的地方。”
真奇怪,缇克曼努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反而是他大脑最清醒的时候。那时的他被各种各样的麻烦事缠身,像是一个被工作抽着转的陀螺,调度物资,处理伤员,修复城市,和他国来使的接洽……
太忙了,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就像汛期的布拉努姆河一样滔滔不绝,淹没了他的愁绪。
当情况略微好转,他又能偶尔抽出几分空闲时,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他。他又开始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而想起缇克曼努,即使这座城市已经被焚毁过了一遍,那些焦黑的废墟依然能映出她的影子。
迎着烈日,他在塌了一半的城墙上眺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