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完,被接回红叶公馆的林妈在这时敲门进来:“姑爷,我来给大小姐擦洗身体。”
慕西洲是特地叫江淮把林妈从海棠公寓那接过来照顾战南笙的,毕竟他有工作要做,不可能分分秒秒都陪着她耗。
但,他现在人就在家,那是用不着林妈替她擦洗,他自己就能。
因此,慕西洲在她话音落下后,就淡声拒绝道:
“不用。之前,我已经给她擦洗过了,你下楼休息吧。”顿了下,“明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再照顾她就行。”
林妈对慕西洲怨念颇深,“姑爷,您要是良心未泯,等大小姐醒了你就跟她把离婚证给办了吧。”
慕西洲将手上那张照片捏得紧了几分。
他一张在落地灯下不甚清晰的俊脸显得阴郁而消沉,良久,他淡淡哑哑的嗯了一声,道:“下去吧。”
林妈走后,慕西洲就去了浴室。
他身上烟味很重,她一直都不喜欢。
洗完澡,他一推开门,就看到那原本还昏迷不醒的女人靠着身后一个枕头眼瞳有些空洞的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只一眼,慕西洲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蓦然就这么一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但,这种放松很快又被另一种无法掌控的不安而取代。
他的发梢还往下滴着水,毛巾胡乱地擦几下后,就迈开长腿走到了女人的床前。
他挡住了她的视线,女人便掀起黑意淙淙的桃花眼看他。
她的眼瞳很深,也很墨,就像是年幼的孩童,如墨玉般,澄澈琉璃,不染杂质。
当然,这双眸,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她只是这样看着他两秒,就将视线从他身上撤回,准备下床。
她躺了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慕西洲自然是不可能让她下床。
他摁住她那个要掀开被子走下床的举动,嗓音是少见的缱绻温和:“你躺了一天一夜。”
战南笙在他话音落下后,抬眸看着他,“很遗憾,没有一闭眼就躺到死。”顿了下,“更可恨的是,一睁开眼就看到你这张脸。”
此话一出,慕西洲胸腔就是一堵,“战南笙,你在生我的气。”
这话一出,女人眼底就溢出讽刺,道:“生不生气,难不过难过,你在乎?”
慕西洲眯起了眼,目光同战南笙足足对视了四五秒后,低低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在乎。”
闻言,战南笙放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
她低着头,单手捧了会儿脸,等再次抬起头时,她又恢复了那个慕西洲所熟悉的样子——冰冷的不近人情。
“可笑!”
她似乎已经懒得跟他说话,更懒得拿话讽刺他。
冷冷的说出这两个字后,她就掀开了被子。
她双脚落地,起身的一瞬,大概是因为躺的太久周身血液不流畅,亦或者是体力不支,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晃晃的。
他想扶她,却被她的手给打开。
战南笙冰冷的态度,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在慕西洲的心口上喇了一刀。
他心头疼的发紧,薄唇抿了又抿,“战南笙,我们好好谈谈,嗯?”
战南笙昂起头,看着他泛着青色的下巴,以及他那双应该是熬红了的凤眸,静了会儿,道:
“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我在梦里亲临了一场葬礼……”
没有血色的唇瓣抿了抿,
“是我自己的葬礼。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遗体被推进火葬炉,被烈火焚,被热浪烤,明明那么疼,可又那么向死而生,有种……解脱了般的错觉。可……当我睁开眼,入目可及都是令我无比厌弃的人和物,真是遗憾吶。”
遗憾,没有涅槃重生呢。
说到这,战南笙视线便就从慕西洲脸上移开了,目光看向不明的暗处,又静了几秒:“谈什么?”
慕西洲脸色早在战南笙这番话里几度变了又变——阴沉的,愤怒的,冷漠的以及不容忽视的痛楚。
他视线在她冷白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低低暗沉的嗓音:“你想离婚,那就离吧。”
战南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将视线从不明的暗处撤回,落在他的脸上,望着他的眼睛:
“你掐着我大哥的线索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我,我离不离这个婚,有意义么?不离婚,我还能顶着慕太太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吊打小三,
离了婚,我不仅要处处受制于你,还要时不时因为追踪我大哥的线索而对你曲意逢迎,甚至是,让你养的那些小花小草踩在我的脊梁骨上叫嚣,我为什么要离?”
“我可以理解,你是不想离?”
音落,战南笙又是一笑,“慕西洲,你不蠢的,究竟是我不想离,还是你逼得我不能离?”
慕西洲眯起眼,没说话。
他的确已经想好了离婚后,利用战长生的线索来跟战南笙继续纠缠不清。
只是没想到,战南笙早就看透了本质。
既然话都已经搬到台面上了,慕西洲也就不再掩饰什么。
他淡淡的口吻:
“既然,你已经看透了本质,觉得离不离婚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那离婚这事姑且先放一放,我们谈谈别的,比如,你大哥战长生的下落?”
终于,女人在他这话音落下后,眼底的光变得有几分热切,“那就请你把话痛快的说完。”
“你先告诉我,你下床要做什么去?”
“我肚子饿,要去楼下找吃的。”
“你躺回去,我去给你弄。”顿了下,“或者,我让林妈给你端上来。”
说着,就要抱她,将她抱回床上。
但,战南笙在他刚刚抬起手欲要抱她的那个动作时,就犹如惊弓之鸟,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嗓音更是少见的尖锐,
“你不要碰我……”押着一团显而易见的戾气,“我不许你碰我。”
慕西洲被她这句话给狠狠刺激到了。
没有哪个男人在被自己的老婆嫌弃成这个样子还能淡定的了的。
何况慕西洲主观上觉得战南笙心里一直藏着莫如故,否则当那张她跟莫如故的桃色艳照传到网上她不可能不去辟谣,但是她根本就没有。
一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被全网骂成那个样子还能默默的承受,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根本想象不到还能因为什么。
慕西洲气得肝都疼了,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捂住肝脏的位置,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窜起来的烈火。
他静了又静,闭了闭眼,低低冷冷的道:“你要是再不躺回去,等下就不仅仅是碰你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