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关大捷的消息传到了幽州,顾少卿拍案而起,手中捏着这份折子,当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了。他怔怔的呆了半晌,突然口中念道:“嗯,胜了!胜了!”一个下人诧异地问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哈哈,打胜了!”顾少卿没有答话,自顾迈大步出了房门。那个下人望着顾少卿远去的背影,半天才莫名其妙的重复了一句:“胜了?”
顾少卿得了喜报,精神爽利,走起路来都觉得脚下生风。从家里到王府,依旧是同样的路程,却比往日快了三分。才道门口,正巧和燕王府的管家李远碰个对头。那李远老于事故,人情熟透,把顾少卿的一脸喜色看得十分清楚,当即笑着行了个礼,道:“顾先生,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的意思,莫非遇到什么好事了?”
“好事,天大的好事!”顾少卿嘻嘻一笑,道:“李管家倒是猜猜,有什么值得我这样的高兴?”
李远眨了眨眼睛,精瘦的面皮上涌起了一丝喜色,急道:“莫非北边的好消息?”
“没错,渝关大捷,敌酋授首!”
“啊呀!这可要赶紧告诉公主的!”李远一面说着,一面陪着顾少卿进了王府,“这仗打的定然精彩!”
“精彩之至!”顾少卿笑道:“回头我写个传奇话本,就叫做‘燕王传’,里面定有这‘燕王力托千斤闸,窟哥逆施终丧命’的段子!”
“什么?”李远自然听不明白,刚要发问,却听前面有一娇柔的女子声音道:“顾先生!你说什么燕王的?”定睛一看,正是陈寒衣的贴身丫环烟岫。
顾少卿一瞧,原来尽顾得说话,已然快到了后院,离听涛小筑不远了。笑着对烟岫说道:“快禀报公主,顾少卿前来拜见,有天大的喜事禀报!”
烟岫抿嘴一笑,听不懂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觉得十分有趣。她也不多问,转身进了跨院,奔听涛小筑去了。
不多时,烟岫又出了来,朝顾少卿道:“我们小姐说就在小筑的前厅见先生就行了,请您这就过去呢!”
顾少卿朝李远拱了拱手,随着烟岫进了院子。听涛小筑就在后院,格局不大,却很完备清爽,院后面遍植翠柏,颇有出尘之意。顾少卿是来过几次的,也不多看,径直随烟岫进了前厅。
陈寒衣早已等着了。进了门,便请顾少卿坐下,又让烟岫煎了茶来。
“别忙了,公主何必如此客气。”顾少卿反有些局促,摇头笑了笑。
“这是应该的——”陈寒衣话锋一转,一对秋水般的明眸盯上了顾少卿的脸,“顾先生,听说您有好消息了?莫不是战事好转?烟岫听您说了燕王怎么样,却是没听清楚。”
顾少卿一笑,他自然不会再去卖弄什么‘燕王力托千斤闸’的段子,这样徒自让公主担心罢了。于是正色道:“不错,渝关大捷,那契丹的盟长窟哥已然兵败被杀,想来回军的日子不远了。”
“哦——”陈寒衣面上似乎一下子多了几分光采,道:“那燕王怎么样?还好吧?”
“瞧公主说的。”顾少卿轻松的笑了,故意道:“两军对阵,什么事情也劳动不到燕王,这还担心什么?”
烟岫在一旁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道:“天尊保佑!这下可放心了,我们小姐这些日子可受了苦呢!”
陈寒衣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温言道:“我也乱担心……只是燕王我清楚的紧,什么时候都喜欢身先士卒,因而才有此一问。既然没事,那再好不过了。”
顾少卿暗中出了口气,心道公主还真猜了个**不离十。事实上,他也不大清楚燕王具体怎么样了。折子上说得很简略,根本没提到燕王,倒是顾况随折的一封家信让他得知了详细情况,可惜又过于偏重燕王的英雄事迹,没有交代重点。
不过就他来想,燕王即便受了伤,也不会太重,否则顾况也不会这样从容的给自己写信。只是这些事情,却断不能同公主讲的,那是凭空招惹麻烦……
“顾先生?”陈寒衣见顾少卿半晌没说话,以为他想起了什么难题。
“啊?”顾少卿一怔,才从自己思绪中跳了出来,抬眼一看,陈寒衣正关切的看着自己,身体微微前倾,比适才离自己更近了些。
这是一个人面对疑惑的正常反应,旁人、包括陈寒衣自己也没注意到。顾少卿却看得仔细,也不知想到什么,脑子登时一乱。他忙站了起来,道:“公主,少卿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你且放心,燕王决计没事,过几日便能回来。”说着话,一边施礼告辞了。
出了王府,顾少卿才觉得心神静了下来,不由心中懊悔道:顾少卿啊,顾少卿!当日想得好好的,怎的今天又起了这番心思?竟如此没有定力!
他怅然叹了口气,一种莫名的惆怅将适才的狂喜冲淡了不少,反倒令他心气中平了许多。略一思量,突觉得自己适才未免轻狂了些,虽说是真性情,终究不够稳重。若是范柏舟,怕是绝不会如此。
一想到范柏舟,他猛然醒悟,这老范或许还不知道此事!顾少卿立刻转回自己的官邸,家人见他来了,忙迎出来,刚说了句:“先生回来了……”却见顾少卿径直奔了马棚,二话没说便跨马绝尘而去。
到了范府门外,顾少卿把马扔给门房,直接往里就在。那门房笑道:“顾先生,我们大人在偏厅待客呢。府里您也熟,不怕找不着,我就不领您去了,先要把这马饮上。”
“巧了!还有别的客?”顾少卿一面说着话,一面迈步进了院子。穿过一个月亮门,偏厅遥遥在望了,却听一声粗旷的大笑自里面传来:“哈哈,老范,看不出来,你倒当真会讲笑话!”
顾少卿一愣,在幽州,这倒是谁敢这样同范柏舟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