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大醮。
说一点都不劳民伤财是不可能的,最基础的就是要修一个“祈谷福时坛”。
随着帝姬的到来,整个河东路的道士都或急或缓的向着晋城进发,他们也不会空手,都要各自带。
“荒山土仪”,这是他们的说辞,就好像这些东西都是从太行山上长出来的,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北国的皮毛、南国的珍珠、昆仑的美玉、蜀中的锦缎。
这其中还有龙涎香!太行山上长出来的龙涎香!那个道士还在一本正经地讲起这种香料出自山崖的缝隙间,是采香人不顾危险,在山崖间如山魈一般跳跃寻觅,终于采集得到的。
宫女将装在匣里的香料递给帝姬,帝姬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一句。
王穿云转过头问佩兰,“帝姬在说什么?什么叫农业报?”
佩兰面不改色,“多嘴。”
“那这个是山上长出来的吗?”小姑娘还是很好奇。
佩兰就叹了一口气,“你是好好送进灵应宫的吗?”
所谓的“土仪”不是从荒山上长出罗天大醮目前还在建坛阶段,工程由灵应军负责了,那然后呢?
醮典要来七次,科仪要来十二个,灵应宫没那许多道士,从蜀中带过来的也有限,那自然河东路的道士就要毛遂自荐个位置。
要是能在这样大的仪式上露个脸,帝姬再美言几句,调去汴京譬如宝箓宫那样的地方,那距离官家可就一步之遥了!
官家爱钱,待别个都吝啬,独独为自己修宫殿园林,以及赏赐道士们荒山道观这两件最为慷慨,这要是能入了官家的眼,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第二个林灵素呢?
民脂民膏就以这种方式飞速聚集在玉皇观中。
到得晚上,帝姬就看一眼那一箱箱的东西,“原来三哥也送过我这样大的珠子。”
她拿起一串光润洁白的珠串,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
“帝姬若喜欢,”佩兰说道,“挑几样喜欢的留下来就是。”
她紧紧地握在手里,“我不仅喜欢这个。”
女官脸上就露出了很欣喜的神情,“还有哪几件?”
“还有今日,“我也很喜欢。”
这就很让佩兰迷茫了,仔细想了想,“是那个清虚观的?”
那据说是个世家子弟,因为幼年体弱不得已进了道观,现在长大了些,容貌确实是一等一的洁白俊秀。
可帝姬当时在干什么?女官仔细想了想,帝姬似乎在注意去听那个道观主持讲起他们道观修在汾水旁,那里的山水有多么好,地势又是多么险峻。
灯火折射到这一箱箱的富贵上,再将璀璨绚烂的珠光宝气扫在朝真帝姬的五官上。那饱满的额头,秀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似乎就勾勒出了一个美丽少女的模样。
“帝姬若是,”佩兰迟疑了
一会儿,“若是喜欢的话,招来伴在左右也无不可,只是过个两三年,恐怕官家终究……”
帝姬听了就乐了,将手里那串珠串扔在了箱子上。
“将界身巷的人唤来。”
她说,“我眼下最喜欢的,还是他们。”
界身巷原本是做宫里生意的,有这样一种传言。
既然有了宫里的关系,自然有宫里的财物流出来,渐渐越做越大,四面八方的豪商见到他们都要低头,可他们面对宫里的贵人们时,依旧是一张菊花似的笑脸,毕竟豪商的金钱是空中楼阁,宫里的权力才是屹立在大地上的基石。
就像这小公主,界身巷窃窃私语,她要不是得了官家的青眼,岂有这样泼天的富贵呢?
尽忠是比官家还要财大气粗些。他同几个汴京的商人一起,名义上承包了罗天大醮的几个工程,因而带了许多骡马,听了帝姬的一声吩咐,便带着人进来开始清点起财物。
帝姬是个精明人,比如说那串珍珠各个拇指指甲盖大小,要是不给个上千贯她是不依的。界身巷的牙人就一件件地给尽忠报价,尽忠偶尔瞥一眼躲屏风后偷听的帝姬,就使劲抬价。
到最后终于将这批财物的价格谈清楚了,牙人就问,“帝姬是要金银还是铜钱?”
“帝姬要粮食。”尽忠说。
“你看,他们比美少年可靠。”帝姬小声对佩兰说。
阳光洒在晋城飞扬的尘土上,显得这座城池忙乱而肮脏,它怎么可能不肮脏呢?到处都是骡马,到处都是粪便。自然也有衣衫褴褛的人背着筐篓,四处捡粪,但挤进城的马车太多了,粪可以被捡起来,气味是实打实地留下了。
尽忠用一块细布帕子捂住口鼻,强忍着站在乱哄哄的城门口,看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排队往前走。城门不宽,进城的车把车道堵死了,于是等着出城的车夫就开始操起一口极具加密性的山西话激情骂架。
尽忠听不懂山西话,无法吃瓜,只能皱眉等。他们也要带着这些奢侈品往南走,到黄河渡口上了船,顺流直下送汴京去,再换回铜钱和粮食。
这支全员汴京口音的商队皱着眉跟着排队出城,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这么多人都挤着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