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蕤休沐, 小丸子一大早从宫里出来, 说要在家里呆几天, 朱蕤问他们娘俩想不想出去逛街，小丸子吵着要吃阿娘做的点心。
厨房间里秀巧倒了面粉混合红曲粉做了水油皮, 又和了油酥。这一手点心是按照记忆里，她爹的手艺做的。
朱蕤带着小丸子在院子里玩，她赶开了皮子，包进了莲蓉馅儿, 压成了饼子，用刀划了几道，把饼做成了五个花瓣的桃花形，中间刷了蛋液，放了几颗白芝麻做成了花蕊。
一个个饼子, 放进炉子里烘烤。趁着这个当口儿, 秀巧取了牛乳，若是酥酪，须得加入米酒，等牛乳凉了结成冻，可这样的天儿, 吃凉的东西, 小丸子的肚皮未必受得住。
秀巧用蛋清混合了牛乳放在小茶盏里蒸了，等酥酪出笼, 那桃花酥也已经好了, 一个个桃花状儿, 茶碗盖子大小一个放在白瓷盘子里交错地叠了起来。
请来了李娘子道：“姐姐，尝尝！”
李娘子夹了一块放在嘴巴里吃了一口道：“好吃！”
秀巧问道：“甜味儿是不是要略略减少些？”
“不用，不用！刚刚好。”李娘子说道。
秀巧取出一盏酥酪，浇了一勺子蜂蜜，在递给李娘子，李娘子刚刚咽下桃花酥，又挖了一勺酥酪，放在嘴里，道：“热热的酥酪也别有风味，吃着舒坦。”
秀巧取了瓷碟，拿了两盘桃花酥，又取了六盏酥酪。对李娘子说道：“娘娘整日赐下各种好吃的，姐姐帮我拿些进宫去？”
“行，我给你跑一趟，不过你得给我留着点儿。”
“我还做第二锅呢，放心，够你吃饱！”
“自从来了你这里，我那些春衫要重新做了，一件件腰身都紧了。”李娘子说着拧了拧秀巧的脸颊道：“你这小脸如今也圆了。”
秀巧懵懵地抬头问道：“不会吧？”
“问问你家相公去！”说完李娘子提着食盒往外走去。
秀巧摸摸自己的脸，站到门口叫道：“你们俩洗洗手过来吃点心了。”
两人洗手之后，丸子端起一盏酥酪挖着往嘴里送，朱蕤端详着一块饼子，问道：“这是什么？”
秀巧挑起眼角道：“这是桃花酥！我还蒸了牛乳酥酪！”
“桃花？酥酪？前几日，还有芡实糕？娘子，你什么时候做海棠糕来？就凑齐了。”朱蕤笑着问她，秀巧脸上微微一红，道：“你若是想要，明日就给你做。”想起昨夜他说“羊脂白玉，如酪如酥。”
朱蕤见她是听地明白，笑着咬下一口桃花酥，秀巧拍了拍娃娃的脸道：“你和阿爹给爷爷奶奶送过去。”
丸子忙点点头说：“阿娘，给父皇和母后也留一些。”
“姑姑已经拿了进宫里去了。你放心吧！”秀巧心里高兴丸子这般懂事。
*
皇后正在自己的宫中和刚刚从南方归来的怡和大长公主说话，她的祖母安康郡主作陪着。长公主见皇后气色不错，心里高兴对着老郡主道：“淑澜丫头如今看上去倒是大好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老郡主说道：“可不是，你不知道年前她小产，把我给吓坏了。我这个年纪要是有些什么，也就算了，她那花儿般的年纪，你让我心里头，多难受。幸亏得她那娃娃，居然给找了回来，你是没见到那娃娃，粉嫩的一小团，玉雪可爱，我喜欢得紧。”
长公主问皇后娘娘道：“你那婆母可给你苦头吃？若是真给你苦头吃，你别藏着掖着，跟咱俩说。知道不？”
“那点子事情，算不得什么事情，如今丸子回来了，我的心病也就没了。”皇后说道：“皇姑祖母，不必为我忧心！”
有太监过来道：“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连翘姑姑到了。”
“快请！”
只见连翘挺胸收腹，目下无尘地走了进来，到了皇后面前行了一圈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大长公主殿下，见过郡主娘娘！”
“姑姑过来何事？”
“太后娘娘听说大长公主殿下进宫了，想要请殿下过去，说说话。”
怡和大长公主笑了笑道：“本宫一把老骨头，不想动了。你们娘娘要是有心，就过来见见本宫，要是有事儿忙，也就不必了。”
那连翘平日里仗着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平日在宫里，就是皇后娘娘都称她一声姑姑，这会儿被眼前这个满头银霜的老太太这么说，心里不舒坦，在她心里太后娘娘就是普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凭什么要给眼前这个老不死的低头？
然而人家是高祖皇帝的亲女，太宗皇帝的胞妹，比太后高了一个辈分，身后是平北王府，本身又是建立医民堂的那一位，在民间威望也高。连翘只能遵命回去禀报。
不一会儿李娘子请见，李娘子提着食盒进来，一看里面两位老太太在，忙放下了一圈儿行礼过来。
怡和长公主眯着眼睛看着李娘子道：“这是李家的那个小姑娘？”
“正是！”皇后娘娘说道。
“让我瞧瞧？我记得是我家青哥儿的表妹？”
“正是。”
李娘子走到了怡和大长公主的面前，怡和大长公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道：“记得这个姑娘颇有才名。”
“跟澜儿齐名。”安康郡主说道。
“丫头，我最近在物色个人选，以后帮着我管着医民堂。你可愿意跟着我？”长公主说道。
李娘子愕然，道：“妾，如今带着小殿下。”
“姑祖母怎么会想把医民堂给别人家。”
“自家各个都是舞刀弄枪的，就你一个丫头，我看着是好的。只是你进了宫里，也没空管。前几日我路过那里，看到那里开了家新的饭馆，生意火爆。派人去拍了队，吃了一口，那价格公道，味道极好。回到那医民堂里，我问了顾红两句，他仗着咱们王府的名声，想要去弄那家子。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通，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想着别人怎么了你，真是作威作福惯了。”老公主，说话利索，思路清晰。
皇后和李娘子打开了食盒，端出了里面的桃花酥和酥酪，娘娘道：“呦，还是热的呢！”
“是啊！刚出炉，秀巧就火急火燎地让我拿来。”
“姑祖母，您尝尝这个，这个就是出自那个饭馆的主人之手。”
外面来报说太后娘娘到了，皇后娘娘带人跪接，老公主和老郡主坐在那里拿着桃花酥，就着红茶吃着。
太后看见两位老太太，只能上前道：“见过皇姑！”又转头和老郡主致意，老郡主点点头。
老公主说道：“你先坐下！”
皇后那了碟子盛了一块饼给太后端过去道：“母后尝尝这饼，是朱夫人刚刚让人送进来的！”
太后看了这饼脸色微微一变，道：“有心了，哀家素来不喜甜食。”
“这桃花酥有快十多年没吃到了吧？”老郡主说道。
“有，以前宫里的王厨子最拿手的就是这个点心，后来王厨子没了，他那些拿手菜倒是他的徒弟还会做，只是这个颇具趣味的点心就没了。”老公主唏嘘道：“其实王厨子的儿子不是比他那徒弟本事更大吗？怎么后来没招进宫来？”
“一个厨子的事情，哪里记得那般清楚。这味道倒是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做得也精致，不过王厨子在里面还会放上果仁，这个只有豆沙，略微有些差别。”
两位老太太不咸不淡地跟太后说了几句话，皇上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见老公主就叫道：“姑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公主拍了拍他的脸道：“看看你这个小猢狲！”
皇上陪着坐下，老公主对着他说道：“咱们大楚朝，从本宫父皇开始后宫就清净，即便是宫母妃，也是后来去了漪园颐养天年，父皇和母后感情好了一辈子。皇兄与皇嫂也是感情甚笃，不知道怎么到了你爹这一代就变了味儿，满后宫的女人。得亏地你转过弯来了和阿澜两人过得挺好，咱们大楚不兴三宫六院，父皇在世的时候一直说要夫妻互相敬重，兄弟要和睦。你看看之前从来没有立储之争，就是到了你爹这一代，闹得不成样子。”
“母后是为了皇嗣着想！”皇上索性引了话题给太后。
“历朝历代，三宫六院的也没见子孙兴盛。比如我顾家，当初就我家那口子和他大哥两个，还是两房的，如今才短短五六十年，你看看已经多少人了，几代同堂，淑澜的杨家也是，也没见人丁不旺。家和万事兴，这才是真道理。”
太后怕皇帝把话题继续往那里引，她被老公主骂个狗血淋头，她忙说道：“是哀家欠考虑，皇姑母说的极是。”
陪着老公主坐了一会儿，老公主招了招李娘子的手道：“丫头，跟本宫过来，一起出宫，咱们路上聊聊。”
公主和郡主两人送了李娘子回朱府，李娘子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什么眼缘，在心里已经平淡无波的时候，被大楚这两位给瞧上，非要她已经跟着一起去做什么医民堂。
*
太后才回到自己的宫里，走到罗汉床边猛然坐下，她对着连翘道：“朱王氏，定然是那个贱人的孽种。前几日皇帝为了甘肃林地的事情大发雷霆，也是为了那个贱人。今日那两个老妇进宫，你可听见了，话里话外都是为了皇后说话，皇帝还挑事儿。这桩桩件件都是要冲着哀家，冲着哀家来。从那一日宫宴，哀家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王厨子死了，他的儿子，您不是知道的这王秀巧可是老早就没了爹娘。再说了要是她知道自己是公主，老早就拿了证据出来，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圣上要是有证据，也早就跟您撕破脸皮了。为今之计，就是找了机会尽快地除掉这个女人。”
“哀家用什么借口召她进来，进来了那些礼仪有什么好学的，再说了她身边还有那个李娘子，真说礼仪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十来日教下来也成了。”
“娘娘，京城贵女要学的可不止是礼仪，您教她插花、焚香、弹琴。这些东西日久年深都用得着，每日让她进来两个时辰，让婉姐儿天天跟她在一起。听说朱蕤要做春闱的总裁官，那个时候婉姐儿日日去她府里，与她结伴，等朱蕤出来，给婉姐儿鹤顶红，她妒忌朱王氏，不肯做小，也是正常。”
太后一听，这是要更进一步了。罢了，就这么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