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公婆果然已经是坐立不安, 看见秀巧带着孩子从车上出来,忙过来问, 秀巧不欲公婆担心,只说是太后娘娘让进宫,是为了谢谢她养了丸子。
吃晚餐的时候, 秀巧看李娘子一直抬眼看她。吃过晚餐送了爹娘回屋, 秀巧带着小丸子去了李娘子的屋里。小丸子被李嬷嬷带着玩起了翻绳。
李娘子这些日子活泛了许多,其实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女子,那些不堪的经历也好,那些闲言碎语也罢, 加上心上人已经亡故,她真当自己是死了。
新皇登基, 朱蕤将她赎身,毕竟男女有别,朱蕤也不可能开导她, 日日将自己埋进了经文里,就越发地死气沉沉, 也越发地钻牛角尖。
自从被秀巧接了过来, 有人当她回事,事事来跟她商量, 加上还有个开朗可爱的娃娃在身边, 人就开始活了起来。
之前还不肯日日送丸子进宫, 哪知道进了宫里, 见了皇后, 皇后得了皇上的嘱咐,毕竟她是皇上故去的爱将,顾青最挚爱的表妹。
皇后只当她是旧日的闺中好友,和她一起聊着丸子,聊着家长里短,处处尊重她,这几日她越发开朗起来,和秀巧一起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不仅仅止于那些所谓的指点。
李娘子和秀巧对坐沏了茶,秀巧拿着茶盏,边喝边跟李娘子讲今日宫里遇见的事情,李娘子听了笑了出声道:“即便是这京城里的豪门世家也未必能教出你这样的姑娘来,这样的应对堪称进退有度。”
“无非就是顺着太后娘娘的说法,我认了自己没规矩总行了吧?”
“这才是高明之处,让她无话可说。什么规矩?当今太后也是出身蓬门小户,她是渔家女出身,先皇在世恩宠了几年之后,就失了宠了,之后一直靠巴结各宫的妃嫔过日子。这种人一旦得势,就是一副小人的嘴脸。要认在她名下做义女,我还觉得委屈了你。”
“她到底是皇上的生母。”秀巧说道:“你说得也是,我觉得皇后娘娘真委屈。”
“可不是?皇后出身高贵,当年若说皇帝这个位子没有定数,皇后这个位子却是早有定数的。皇后一出生,皇上的祖母孝贤皇后,就说合该是赵家的儿媳妇,要母仪天下的。”李娘子说起了往事。
“竟是这样,原来是皇上娶到了皇后才得了天下。”
“也不是这样的,当年的皇上哪里想过能娶皇后?他是皇子,却是不得宠的。哪里能肖想华亭侯的嫡女?当年我小姨是毓秀宫的主位,陛下那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与长宁公主起了争执,我亲见的,这位太后走上去就是劈头盖脸地打陛下。”
秀巧张嘴吸气道:“怎么有这样做娘的?”
“怎么没有,陛下被打地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是常有的事。皇后帮过陛下一两回,皇后是勋贵世家出身,背后是大楚的大半军权,宫里的妃嫔都知道。被杨家嫡出的千金一句话,这太后哪里还敢打?为了这事,太后还被当时的皇后罚了禁足。以太后的小心眼,如今她成了皇后的正经婆婆。能让皇后好过?”李娘子给秀巧讲起了陈年往事。
秀巧皱眉道:“看丸子这般懂事,想来圣上小时候也跟丸子一般无二,居然有人舍得这样对待他。”
李娘子说道:“你捡来的当成是亲儿子,她那是亲儿子不当亲儿子,总之一言难尽。”
秀巧心里一阵的侥幸,若是叫她叫这么个人“娘”,那还真是膈应她。
院子里灯笼已经点亮,秀巧带着孩子一起回自己院里,穿过爹娘屋子的时候,听见老两口高兴地在呵呵笑,这一个年,除了朱蕤不在,一起都显得那么地安宁与美好。
一想起朱蕤,浓浓的思念就泛了起来,以前想起他不过是空落落的,现在不过别了大半个月,她就觉得寂寞难耐了,就想地心发慌。想想圣上说他过两天就要回来了,那就等着吧!
“奶奶!宫里来圣旨了,您快去接旨!我去叫老太爷和老夫人。”秦管家走过来说道。
这么晚了,来个什么旨?幸亏一身衣衫还没换下,倒也算是隆重。走到前厅,却见那内官拿着圣旨在手,对着秀巧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秀巧有些模糊,难道太后允了公主的封号?不会吧?秀巧问道:“喜从何来?”
“陛下今儿下午紧召了翰林院,拟了诰命文书。等老太爷和太夫人来了您就知道了。”
人一到齐,曹公公诵读了诰封,原本朱蕤他娘是二品太夫人,如今升了一品,而秀巧也直接给了一品诰命。另外给了老太爷加授了光禄大夫。这是一门封诰,赏赐还不算,居然还赐下了宅子和田庄。
“夫人啊!您这可是开国以来头一份啊!圣上今日与蒋阁老在御书房拟了许久,不仅是您这里,八百里加急已经去武进,敕封了姚家庄的庄头为文林郎,张氏为七品孺人。还有给殿下喂奶的孟氏也是孺人。”
“曹公公辛苦了,这么晚了还来颁旨!”秀巧让秦管家包了喜封递给公公,曹公公忙推辞说道:“能来跑这一趟也是老奴的荣幸。您在老奴心中就是主子!怎么能要了您的钱?收不得。”
“曹公公说什么呢?这是高兴的喜封,您不拿,我这可是不高兴了。”秀巧硬是把包了银票的喜封塞给了他去。
曹公公点头收下,又嘱咐道:“夫人,正旦日外命妇进宫朝贺,需要大妆入宫,夫人做些准备。”
秀巧点头谢过,高高兴兴地送走了曹公公,李娘子走了出来,从秀巧手里接过封诰的文书,“呀!”了一声道:“这是云凤锦的帛,白玉做的轴。”
秀巧不懂问道:“可有什么讲究?”
“文官一品夫人最高就是云鹤锦文书,云凤锦是给郡王生母的封诰。”李娘子解释道:“还有宅子和田产,这可是宗室郡王的礼遇了。”
秀巧抬头看她,她说:“诰命夫人只有俸禄,哪里有田产?有爵位才有宅子和田产。”秀巧却是郁闷,这田产也就算了,宅子她要了做什么?如今的房子也空着好多呢!这个家里,主子算上丸子加上李娘子也就六口人。
儿子挣了个二品诰命,已经够知足了。谁想到自家养的这个儿媳,居然给弄了个一品。老太太更是闹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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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亲自急切地督办了这件事情,又连夜颁下旨意。震动了整个京城的官场,这等盛宠就算是百年世家也只有平北王府有这样的殊荣,那也是有极深的渊源。
原本养育皇子的恩情,说大也大,但是总归犯不着给这样的恩宠,圣旨上不是说了,皇子入了玉碟的名字是赵启,还是先皇赐的名。但是为了答谢养育之恩,竟然要开太庙改了玉碟上的名字。
连夜制诰,又八百里加急去武进封赏,原本那个光禄寺卿姚宏,因为自家兄弟收留了这对母子,年后就要调往太常寺,虽然品阶不变,不过确实往实权处走了。在很多人眼里,如此厚待实在太过了。
“蠢钝!”蔡鹭气地胡子都翘了起来,前边有那吴匡,糊里糊涂地在朝上参本,弄得最后中风收场。听说皇上已经挑好了人选,要调配在这御史的位子上,而且那人还是跟着朱蕤一起在赈灾的陈家三郎。有背景有能力,还是皇后的娘家表兄。如此要紧的位子,折了一员,叫他如何不生气。
偏生今日又出了这一桩,下午陛下御书房召见,怒着脸,要让翰林院拟了文书,还把这些前前后后的人全部理了一遍,一口一个要知恩图报。
打听之后才知道是太后在后宫没有给陛下脸面,孝字压在头上发作不得,只能找了其他路子给那朱王氏补了过去。别人以为这是皇帝报恩,却不知报恩底下,却是今日在太后面前受了气。如今人已经是皇帝,背后还有军权支持,是个正儿八经,实实在在的皇帝。蔡鹭实在不明白太后这是要干什么?
蔡鹭心里真是一个气,这太后也是个小心眼的妇人,眼皮子就盯着后宫里的那几个主位,为了塞自己养的这个姑娘进圣上的后宫也是想尽了办法。就没有想过如何去修补与陛下之间的母子情分。
今日这么一闹,跟陛下之间越发走远不说,还让陛下觉得那朱王氏是个懂事的,帝后更是敬重那个乡下女子。亲封的这个一品夫人,用的是宗室郡王的规制,比一般的公主可高出不少。跟原来给个公主的名头的提议可完全不同。
有人提出异议,被皇上一句话给塞了回来:“大皇子乃是中宫嫡子,也是到现在朕的独子,早晚要立为储君的,这点恩遇算多吗?”
明眼人立马就瞧出来太后和圣上之间的情分越发淡薄了,这才登基一年,长此以往下去,恐怕太后这里他就用不上不说,还被皇上归为太后一派,届时打压排挤,找个时机给收拾了也未可知,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朱蕤在豫章又是立下大功,历朝历代这样大的地震之后,大多是一朝衰败的开始,他却用短短的时日,控制住了局面不说,带着人日夜与灾民一起,亲口传播圣上是如何关心豫章,如何夜不能寐。弄得当地受灾百姓不仅没闹起来,还对圣上感恩戴德。
如今的户部实际上早就是朱蕤抓在手里,原本还要等个两三年,刘尚书告老,他再上去,再熬几年入阁。现在看来,恐怕刘尚书不腾出位子来都不行了。
这样的话,原本猜测再快,他入阁没有个六七年功夫是成不了的。如今看来居然已经近在眼前,而内阁之中如今是他和蒋方也可以说是分庭抗礼。
原本开局不错的一盘棋,到现在败相已现了,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偏生老对头蒋方至今顶点损失都没有,蔡鹭一声长叹。
他的幕僚,武先生说道:“相爷是否担心,如那朱蕤回来升任户部尚书,若是圣上再给了太子太傅之衔,入阁就是在眼前了。”
蔡鹭一想,是了,他怎么没有想到,以圣上今日的口气立太子恐怕就是年后的事情,而这次朱蕤回来,豫章的大功加上与大皇子的关系,恐怕不止腾了尚书职位,还会加太子太傅之衔。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旦入阁,背后又有圣上的支持,恐怕内阁的格局会翻天覆地都未可知。而他自己?就危险了。
那武先生再接再厉道:“相爷与蒋首辅之差,本就是位分上差了一重,如今又有一个深得陛下信任之人入阁。更何况太后与圣上之间关系已经很难修复,恐怕圣上第一个想要动的就是相爷了。”
蔡鹭看向那他问道:“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一不做二不休,不知道相爷有没有胆量!从豫章回来千里之遥……”
“且不说陛下给他身边的亲卫。更何况若是这事情露出破绽恐怕会抄家灭族,做不得。”
“相爷,交给江湖中要钱不要命的去办!定然能为您办地妥妥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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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男主今天会出来,现在不出来,等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