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狗逃窜地太快, 把头顶的小肥啾带得羽毛乱飞。两只小东西趁乱钻进程辞暮先前半开的小柜, 匍匐着身子,确认屋外没什么声响后才软软地倒了下来。
小肥啾蹦蹦跳跳地从狗头上爬下来, 费劲地从崽崽嘴里扯出了那张微微沾着口水的纸条和碎布, 小豆眼闪着一股算计人的光亮。
数里外的陶府,屈灵均苦哈哈地从自己的小门飞进屋,水还没喝上一口就听到了陶云遮微微有些急躁的声音:“怎么样?”
屈灵均气没喘匀,半顿半停地解释着:“没事儿, 暮暮厉害着呢,一只小奶狗也能骑成大马样, 半点儿亏也吃不上的。”且他那模样分明也是有了计的, 真不用担心。
报告完情况的屈灵均,瘫软地卧倒在他自己的木格, 大着胆子“唧唧”了一声。
——主子, 我很累,赏口水行吗?
陶云遮沉了气,于是便头也不抬,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随意应道:“鸟架上有,自己去喝。”
“唧唧!!”那都隔了几夜的水?木腥味儿重成那样, 还给不给鸟活路了?!
“唧!”见色忘友!
——————
从配方和酱料被盗已半月有余, 风平浪静的模样差点让程辞暮以为对方收了手。
生意好做了自然有人想分杯羹, 况且程辞暮又是一穷二白地起家, 估旬城里短时间内也陆续出现了好些个烧烤摊子。
可单只烧烤酱料这一点, 便是几乎没有人能琢磨出其中的味儿来。
只其中一家酒楼,把宣传做得漂漂亮亮,硬生生往烧烤这种平民吃食上添了不少高级话。
今日的程辞暮照旧摆摊,却因着前些日子的后续而各种戏精上身。便只是一个上午,都被路人叮嘱了不下数次。
熟客里的信嫂把包裹在纸包里的肉串放进菜篮,担忧地问了话:“程家小哥,怎的今日如此恍惚?可是身子有碍?”
程辞暮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没出大事儿。”
没出大事儿就是有小事儿了?
信嫂刚想再开导开导,却听着一阵粗暴杂乱的人声朝程辞暮这小摊涌了过来。
为首的打眼瞧过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四个汉子吊儿郎当地扭过来,嘴还没张便是要伸手去推程辞暮的烧烤炉子。
得嘞,这回是真的黑社会找上门收保护费!
既然打定主意要做受害人,程辞暮自是没刻意阻拦,十分心疼地看着几人准备抬手把他的小摊掀翻。然而对方的手将将碰上架子,人群里便有声音:“蒋辉,你这是干什么?”
许是这声音太过突然,那被唤作蒋辉的地痞当真是怔楞了一刹,可紧接着还是掀翻了程辞暮的烧烤炉子。
“我胆子如何,同你们这些人有屁个关系?”说着也大摇大摆就在这茶棚内留的桌椅上坐下,叼着根麦秆子一边剔牙,一边冲程辞暮叫嚷,“小子眼生,是新来的?买卖做得这般舒坦,怎么不见拿点银两孝敬你蒋爷爷?”
程辞暮用铁钳夹走散落在地的霜碳,挨个踩灭了火星,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冷冷地应声:“估旬城城东辖区里,府尉条例写得清清楚楚,往来经商的税租,由散户自己到太府寺缴纳,我倒不知何故要把银两孝敬给......给你蒋某人。”
信嫂靠程辞暮近,加上她自己本来也不是好相与的大娘,附在程辞暮耳边低声道:“打头的蒋辉,杂市里惯一流的地痞,就爱挑着监市不在的时候找阴事儿。如今青天白日里找上你,不是志在必得便是又找了什么人做后盾,麻烦得很。”
饶是信嫂声音低,对方还是听了个耳透,贱兮兮地笑着:“瞧您这话说的,我方才不过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我这回儿可不是来闹事儿,我可是受了人委托,正正经经来替我家杨掌柜讨个公道。”
话音将落,一个满面红包肿胀的人便从几人身后站出来,义愤填膺:“我前几日买了他家的吃食,还没入夜便开始闹肚子,折腾了整整两天两夜。且那日将醒便发现自己是满脸红包,瞧病也非寻常。若说他家吃食没有问题,我是全然不信!好在得了我家杨掌柜的体谅,派了蒋大哥同我前来,我今日,是一定要与你这小老板讨个公道的!
黑心的卖家不把人命当命,尽卖些有毒的吃食,如今害了人反倒是不敢承认了!”
古代信息略显闭塞,什么都不如亲眼见着更具信服力。
这满脸红包的汉子一喊,配着他的脸和口中煞有其事的指责,登时惹得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人心总偏,且着程辞暮这烧烤摊子的生意又着实打眼,起先声音还小,到后来,责备和幸灾乐祸的话音绵绵不断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这吃食当真有毒?瞧祥子这满脸红包不似作伪。”
“先不说事儿真不真,我却是亲眼见着他前几日日在程家摊子上买了烤鱼回去的!”
“呸!常说商人心黑,我这次倒是真长了见识。做买卖便做买卖,怎的还伤人了?”
“我瞧就是有人被银钱迷了眼,来钱快便什么都不顾了呗,人命哪有银子重要?”
程辞暮皱着眉,显然没有意料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与他的猜测多少是有些出入。第一时间,程辞暮也开始考虑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导致原材料有些变质的缘故,又或者可能是海鲜过敏的原因。
不管是不是他猜测的两种原因,但只要问题出在他这儿,他自然肯同人好好沟通,只是他这么想,对方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不光是我瞧病的钱,还有我的各种赔偿,你今日若是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我定要将你告到府衙里去!”
若是十两,程辞暮倒还信这闹事的逻辑,一百两?估旬城里普通的酒楼一旬都没有这么多流水,他倒好,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想从他这里讹钱。
真是谁都欺负他年纪小,程辞暮嘲讽地笑道:“这位兄弟,且不说这些都是你嘴皮子上下一碰的猜测,连个证据都不全乎,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金贵病,便随口就要一百两银子的赔偿?”
祥子自认自己占理,倒也没显现气短,张牙舞爪地继续叫嚷:“你还好意思问我?汤药吊命不用钱?日后进补不用钱?我病着损失的工钱又不用你赔了?我如今一天便一支百年人参,汤药也要灌上十几副,全仰仗着东家的支持。这些可都是因为吃了你家不干净的东西才惹上的麻烦,不说一百两,就是二百两说出去也没人觉得错!”
祥子这话音一落,人群里隐晦狠毒的人影便愣时甩了袖,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蠢货!”
程辞暮一听乐了,原来这古代现代关于文化水平都是一个样,典型的没文化,真可怕。
祥子一鼓作气地耍了威风,便要继续趁火打劫,就连身边的蒋辉等人也有意无意地围住程辞暮的小摊,不让他走。
而再外围的人群里,也有许多身穿同样袖标粗布衣的长工,将这一整片儿围着,恁是一个人也走不出去。
那袖标样式同昨晚逃走那贼倒是真的一般无二。
程辞暮勾了勾唇角,突然发作道:“你若真是因我家吃食而出问题,我自一力承担。不管见官还是赔偿,定与你个满意的答复。只在这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
没文化只会秃噜嘴的祥子眼神有些闪烁,可得到来自某处的示意后,还是犟嘴道:“问个屁的问题,你就说这钱赔是不赔?!若不赔,只府衙一顿板子便叫你彻底熄火!”
“你这权倒是大,张张嘴便是一百两,再张张嘴就能平白让人拿我。我只问你一点,一天就一支百年人参吊命和着十几副汤药进补,你一个只肿脸拉肚子的病患,灌这么多汤药还敢出来吹邪风,进补补成这样还痿得像根枯草,你是怎么好好活到现在的呀?
你只要能将我这一个问题答得有理有据,这一百两我给你又如何?如若答不出,我定告你诽谤污蔑,大夫一诊脉便知你是个什么废物东西。我瞧你不像是中了毒,怕是吃不了海货打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
你瞧我像是软柿子吗?”
人群中渐渐再涌起嘈杂的讨论,随着程辞暮的质问声,却是不少人都觉得他说得在理。
“有些人确实吃不了海货,误食了便有那发红水肿的毛病,倒是与这祥子一般无二。”
“是呢,我东家老夫人生着病,就是吊命一日最多也只含一片参,大夫说这东西太补,吃多了恐七窍流血呢!”
而人群中两处视线倏然落在程辞暮身上,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处尽是咬牙切齿地狠毒,另一处却是带着笑意的宠溺。
※※※※※※※※※※※※※※※※※※※※
程辞暮:来啊!来battle啊!
反派炮灰们: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