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陶云遮就被强烈的不安惊醒,他额上险险湿了一层汗珠,瞧着十分不好。
突然想起小胖球,陶云遮赶忙往内衫里伸手,可这时候却是什么都没了。
温热没有了,绒羽也没有了。
小肥啾暮暮......不在了。
就如同当年一样,少年明明和他做了约定,可等他满怀欣喜寻过去之后,却发现哪里都不相同。
一样的音容相貌,却是全然不同的气质性格。
“少爷,您醒了没?”藕节端着洗漱用具掐点儿过来敲门,话音将落,就被他瞧见了纸窗角落那个显而易见的洞口,当即惊呼,“这窗户纸怎么破了呀?”
陶云遮怔怔地看着纸窗上的洞口,脸色更差了。
这是什么?小胖鸟离家出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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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昨夜几乎是没怎么睡,他不仅要把重生前后的记忆理清楚,更是要完全接受程辞暮是小肥啾这件事。
这会儿被人凶神恶煞地指着鼻子,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是显而易见地变差。
在他身边的程辞暮自然也发觉了程素的不爽,不动声色地将他护在身后,可看着钱勇的神色却带着足够坚定的勇气,仿若昨夜撒娇卖乖的小胖鸟好像就不是他一样,活生生得竟是气势全开。
“佟典卫,请定要将这两个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藉我大刘哥在天之灵!”
钱勇带了一帮子地痞流氓,本意是想先揍程家两兄弟一顿,来一套威逼的手段,如此之后带着两人再上府衙,定是任他拿捏。只是偏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今日当值的钦典卫佟房山,凑巧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既如此,他便也不能动手,左右先是把程家兄弟的罪行坐实再说。
这般思虑之后,钱勇立刻与同来的流氓们沆瀣一气,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说开,自然也少不了最后的溜须拍马:“佟典卫,若能将这二人拿下,我们一帮子兄弟日后唯你差遣,必在所不辞!”
听了这么一出乱戏,程辞暮也知道这钱勇打了什么主意,无非是要借着大刘的意外之死做文章。
“这位大哥,东西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如今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便强行上门胡说一通,到底是傻子才会任你这样编排。我相信佟典卫自不会随意乱下决论,还不如你我到府衙争辩一二来得干脆。”程辞暮扶着程素站起来,把他牢牢护在身后,嘴上一边不饶人,却是偷偷将程素怀里的钱袋拿出来扔在了城隍庙的角落。
没等他继续开口,方才衔着钱袋跑远的麻秋秋突然露了面,它将钱袋偷摸扔在了钱勇脚边,因为麻雀身量小又有视觉死角的缘故,竟也没被人瞧见。
钦典卫这个职位在淮宁国类似于公安机构,抓人自然是要有凭有据。
佟房山对钱勇言之凿凿的行凶过程本就有疑虑,这会看见程辞暮和程素两个所谓的凶手便更是不大信任。
两个勉强十七八的少年,到底是如何有力才能把近乎一百八十斤的大刘撞死在墙上?
“既然这位小兄弟有心上府衙做个公正判决,我看当事的你们三人便一起去府衙理论得好。”说着,佟房山便让另外几位钦典卫一同将他们带往估旬府衙。
关于大刘的死讯早些时候便被钱勇传了个遍,这会儿的府衙门口已是闻讯围了许多赶早市的吃瓜群众。
程辞暮瞥了眼不知何时被打扫干净的府衙台阶,默默勾了嘴角。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话虽老,自然也有它的道理。
处理杀人案的公堂在府衙偏门的小堂里,吃瓜群众数量众多,把小堂里外三圈地堵了起来。
淮宁国审案子靠钦典卫就够,小堂也并不十分高大上,只摆了一整套三面朝向桌椅——被告人、原告人加上钦典卫。一人一边,算是个小型法院了。
佟房山示意钱勇开口,钱勇便有声有色地将程辞暮和程素谋财害命的过程讲了出来。
凭心而论,程辞暮觉得钱勇出去说书应该挺有赚头,笃笃笃跟个机关枪似的,若非他当时就在现场,差点都要信了钱勇的狗屁。
钱勇把作案动机、手法和过程说得挺明白,不过到底是胡编,故事里漏洞百出,逻辑死狗的样子,看着就特别像是他穿书之后一定会经历的新手任务。
钱勇编了一通瞎话,程辞暮自然要反击,却也没有把卫香萱牵扯进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现在这么说根本就不会有人信。
“你既说我和我弟弟是在‘聚千金’赌坊后巷杀的人,那么我请问,我们从巷子里跑出来之后,追我们的大刘是鬼不成了?我们路上可是遇见打更更夫的,他理当可以作证那时候的大刘有没有死。”程辞暮声音虽然还带着绵软,可语句流畅的样子,万分不见真杀了人的心虚。
没等他继续开口,程辞暮却突然看见麻秋秋把刚才的钱袋偷摸扔在了钱勇脚边,因为身量小又有视觉死角的缘故,竟也没被人瞧见。
此刻的钱勇却是略微不安。他昨天跟大刘一门心思追人,哪里注意到了更夫,当即抢了话头,势要拿死占个理字:“你这就是胡扯!佟典卫您方才可是瞧见的,‘聚千金’后巷那块儿全是血!那一击已然让大刘丢了性命!这小子说是有更夫作证,可谁又知道不是这小子胡乱捏造的人物?”
钱勇瞧着这般还不够,更是来劲,当即跪下朝天发了个毒誓:“我今儿就在这郎朗乾坤跪下,方才我说的话是句句属实,若有作假,必叫我不得好死!”
钱勇这毒誓一发,登时引起了一阵骚乱,有些个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是说‘聚千金’后头的围子巷是吧?我今儿早路过了,确实一摊血呢,那遭人骂的大刘就躺在那,整个脑门都开花啦!”
“钱勇虽说是个不学无术的赌徒,但也应当不至于拿人命开玩笑。”
“谁说不是呢。现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这小兄弟若再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我看就是他杀的人也说不定!”
程辞暮真是快要气笑了。
古代吃瓜群众,比现在的差得多,稍微哄哄就当了真,一向以死为大,不太看重证据链什么的,倒尽会做搅屎棍。
搅屎棍也好,反正都是最后都是帮了他忙。
他倒不信这个理他还占不住了。
程辞暮突然站起来朝围观百姓拱了拱手,倒也因为他瞧着白净乖巧的缘故,让大部分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大家方才也只听了钱勇的一面之词,不如听听我的经历,左右也是公平。”
佟房山点头道:“应是。”
程辞暮端着便开始发作,对钱勇紧紧威逼:“钱勇,既然你都拿自己命发毒誓了,我也不好落得下乘不是?大刘死在围子巷是假,因破头丧命确是真,只因他气运不好,追杀于我二人的时候,凑巧磕死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罢了。
你既说我们杀了人,怎么不见你当场叫人将我兄弟二人拿下,偏要等这一夜?你是没准备好还是怕了?”
而被人瞧着孱弱的程素此刻也添了一把火:“亥时的更夫,身量同钱勇差不多,头发凌乱却尽然不挡脸,嘴边两撇小胡子,后颈还有处小痣。佟典卫大可将人寻来问问。”
程素的记忆力和对细节的观察力非常惊人,倒也应了他敏感多疑的个性。
程辞暮见程素居然肯发话,立刻便朝他开朗得笑,就差没有给他吹一条恭维的彩虹屁出来。
我弟弟真棒!
也偏是这个笑容让早先还想翻白眼的程素堪堪刹了车。
程素:他何必跟一个小傻子计较呢......
然程素话音刚落,就有人插混了进来,将事情的走向又带回了钱勇占理的方向:“哼!你这竖子着实伶牙俐齿,却是太过狂妄。王二,速将昨夜的情况如实说来!”
只见小堂里走进来另一个钦典卫,而他身边正站着如同程素描述一般的更夫。
王二滚了滚眼珠,灵巧地把该他说的话吐了出来:“佟典卫,草民昨夜在围子巷外亲眼所见,正是他们兄弟二人撞死大刘后,带着满手血从围子巷离开!”
这话一出,不仅是围观的百姓,就连佟房山也是怔住。
程辞暮不管别人什么神色,却是紧盯着那叫王二的更夫,也正是这样的紧盯,让他捕捉到了王二向他身边那名钦典卫所投去的奉承眼色。
钱勇觉着这就是喜从天降,顿时腰板都直了一些,恶狠狠对程辞暮喝道:“你可还有话说!”
“......”程素这会儿脸色愈发难看,竟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刚想开口驳斥却被程辞暮安抚地拉了拉袖子。
他想,程辞暮和以前...很不一样。
情势这般地急转直下,倒叫程辞暮低估了新手任务的难度,不过即便是顶着在场大部分的质疑,他依旧是没有丝毫忐忑。
也是托了陶云遮昨夜看的那册博物杂本,他就是有证据:“佟典卫,我知估旬乡野有一种叫做涂灵的野果。这种野果不开花,先结子,果子捣碎的药汁有一种偏门效用,正好能检验血迹。若是血迹真实存在,那处必会显现乌色,且这显色反应十分灵敏,不如就拿来验验府衙的台阶和我的手,到底是干不干净!
若钱勇和王二说得不错,纵然我双手洗得发了白,自然也会留有痕迹,而府衙门外的台阶也不会出错。若不是,这钱勇和王二的居心当也值得怀疑!”
钱勇被他这么一说怎么敢接,当即恼怒起来:“你说试便试了,若你早些做了准备,故意弄了那劳什子涂什么灵做手脚,我又如何能信你!”
“我可证明他说的不错,涂灵果子的药汁确实有检验血迹的效用。”随着这亮耳的女声出现,围观百姓里站出来一个穿着清淡的姑娘。
“是救济院的瞿姑娘!”
“瞿姑娘是御臻堂田大夫的亲传弟子,这医理药草定是不会出错的。”
程辞暮对那一身利爽的姑娘报以了感谢的微笑,便接着给钱勇压了最后一根稻草:“我敢试,你敢吗?”
作者有话要说:程辞暮: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陶云遮:叫吧。
程辞暮:相公~
陶云遮:呵,我知道你大概是不想要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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