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豹基地，你可以看到秀丽的日出，壮美的日落，可以看到夏日的绿草茵茵也可以看到冬日的白雪皑皑，可以听到整齐划一的军歌，也可以看到在各个训练场上混汗如雨的矫健身影......然而当阿四从机房出来，去食堂经过射击场的时候，看到一个个大字型躺在地上的队友，有一瞬间他怀疑是不是严强给上周考核自由搏击没通过的新兵加训了。
阿四把手横在额前挡住正午刺眼的光线，在一堆不知是死是活的队友身上看过去，隐约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小叶子？”阿四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叶一。
叶一被阿四一推，用力咳嗽了一声，真的是动也不想动。他把帽子盖在脸上，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才把帽子拿开。
“阿四哥。”
阿四把叶一拉起来，忐忑地问：“你还好吗？哇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叶一垂着脑袋：“队长，真是太狠了。”
阿四明白过来，任重道远地拍拍叶一的背：“队长一向要求很严。他自己也是狙击手过来的，都是为你们好啦。”
叶一一只胳膊撑着地面站起身：“我知道啊，哎腰酸背痛。我头一回知道，一动不动的训练也能累死人啊。”
阿四手掐着腰：“吃饭去吧？”
“好.....哎？小班长呢？”
阿四“嘶”了一声，表情有点不满：“张口闭口都是小班长，你要是个女孩儿，我都要以为你爱上中队长了。”
叶一跟在阿四后面，道：“阿四哥，咱们队里以前的那一对儿，叫.....白新羽和俞风城来着吧？是什么样的？”
阿四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感情很好了。”
“哦......那你没什么想法？”
叶一话音刚落，阿四猛地瞪大眼睛，高声道：“瞎说什么呢！我可是直的，我还要娶媳妇呢。”
叶一被吓得一个激灵，上去捂住阿四的嘴：“小点声啊大哥！我又没问你这个，我是说他俩在一起，你没有觉得不方便的地方？”
阿四松了口气，推了下眼镜：“这个......还好吧，我没觉得怎么样，都是兄弟，我......也不是因为他们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才跟他们当兄弟的。”
叶一长长地“嗯”了一句。
阿四看了叶一一眼，觉得有些古怪：“小叶子，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就好奇嘛，而且听说俞风城是队长的外甥......哎哟，阿四哥，你又打我。”叶一哀怨地捂着后脑勺。
“别老想着八卦，好好训练，你看看你，这才第一次训练就半死不活了，我没记错的话后天你们还要去野外吧。”
阿四的话提醒了叶一，青年的眉毛立刻拧在了一起：“还是队长亲自监督。”
“嗯.....”阿四眼睛一亮，伸手揽住叶一的脖子，“告诉你个好消息。”
“？”
“我退伍后的出路有着落了，嘿嘿。”
“什么？！”叶一高声，“阿四哥你要退伍？”
阿四揉了揉鼻子，道：“我也不可能在雪豹一辈子的。这次我一直帮着邢教授，她说可以帮我找队长说说，等到我退伍后，直接去她的研究所上班。”
“啊？不走好不好。”阿四是叶一来雪豹认识的第一个前辈，又是室友，一想到阿四要走，他实在是不舍。
“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这里的生活的确不是我最想要的。”阿四重重拍了一下叶一的背，“没事，你阿四哥会在另一个领域为祖国做贡献的，咱们的方式可能不同，但是殊途同归。”
叶一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到了食堂，叶一打完饭，就看到了坐在一起吃饭的霍乔和陈靖。阿四走到叶一的身边，一句“咱们坐那边”还没说完，就被叶一拉到了霍乔和陈靖的旁边。
“队长，小班长。”叶一把餐盘往桌子上一放，长腿一迈坐到陈靖身边。可是他立刻注意到陈靖快速地看了霍乔一眼，心情接着一落千丈。
阿四看了眼霍乔又看了眼陈靖，心里暗骂叶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走也不合适，只能讪讪地跟霍乔和陈靖打了招呼，然后坐到霍乔旁边。
霍乔看到叶一就笑了：“小叶子，上午训练完感觉怎么样？”
叶一挠挠头,有点拘谨：“很累。”
“哈哈哈，累是应该的，你以前没有受过正规的狙击手训练，虽然很有天赋，但是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基础练习是一点都不能松懈的。”
叶一在霍乔的话里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以前也见过很多有天赋的新兵，但是总是以为自己有点小技术就装酷耍帅，追求一些表面功夫，结果基础不够扎实，最后受苦的反而是自己。我看你既有自信，也没有心浮气躁，这点很难得，好好加油，我和你中队长都很期待你的成长。”
叶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霍乔又看向身边的阿四：“子歆这段时间一直夸你，阿四很努力啊。”
“队长......”
霍乔按了按阿四的头，笑容欣慰：“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别不好意思说。”
阿四听懂了霍乔的意思，心里一阵喜悦，恨不得立刻站起来给霍乔敬个军礼。
“好的队长！”
“你们慢慢吃，我下午还有事儿，小陈，你吃完了吗？”霍乔站起身，问陈靖。
陈靖点头，也跟着站起来。叶一一把抓住了陈靖的手腕。
“怎么了？”陈靖低头看他。
叶一“额”了一声，转了转眼珠，看到霍乔在不远处看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班长，我有点事儿找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啊？”叶一觉得舌头有点麻。
“我今天下午在办公室，你想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叶一道了声“好”，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陈靖刚才回话前，又看了眼霍乔。
两个人出了餐厅，阿四在桌子下面踹了叶一一脚。
“唔？”
“回神了。”阿四咬了一口馒头。
“嗯.....”叶一听到阿四的话，拿起筷子。
阿四看着叶一失落的表情，只能叹气着摇摇头：“你这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心事太好猜了。”联想到之前叶一的行为，他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啊？”叶一僵硬着一张俊脸。
阿四那筷子的末端用力敲了一下叶一的脑门：“那可是我们中队长，你想什么呢！”
这厢陈靖和霍乔正一起往办公楼走，陈靖瞄了几眼霍乔，总觉得刚才还不错的气氛，因为叶一又开始变得暧昧不明了。有的时候他会担心自己敏感，有的时候他却觉得或许他和霍乔是有些默契的，有很多事情，两个人就算不挑明也可以做到心照不宣。
比如他觉得霍乔现在有点不高兴。
两个人各自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霍乔才漫不经心地问：“你猜小叶子下午找你说什么事儿？”
陈靖想，自己的感觉又对了一次。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总不会是借手机打电话吧。”
陈靖绷不住想笑，他发现霍乔其实也是有些小心眼和小脾气的，不过他倒是觉得有点可爱。
“说不定是想家了。”陈靖语气认真。
霍乔眯着眼看了陈靖一眼：“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他是我的兵啊。”陈靖咧着嘴笑，“毕竟也是队长让我特殊照顾他的。”
“哦——”霍乔一脸“你还把锅推给我了”的无奈表情，“行，那我命令你，下午他找过你之后你再来我办公室找我一趟。”
陈靖汗颜：“......队长，小叶他......”
“我又不会怎么样。”霍乔看着天空懒懒飘过的白云，“小叶的爷爷带过我，小叶我也想好好带。”
这陈靖还是第一次听说。
“曾经各个军区抽调优秀狙击手人才集中培训，小叶的爷爷是负责人，不过那也是十年前的事儿了，我有好几年没见到他爷爷了。”
“这样......”
“嗯，不过我让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小叶。”霍乔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看着对面的人。
陈靖短暂的怔愣，知道总有一天他还是要面对的，脸颊蒙上一层红晕。霍乔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我了解你，所以想让你自己考虑清楚，这样我们才能一起解决以后的事情。”
“以后......”陈靖在舌尖轻轻咀嚼这两个字，心里漫过一丝暖意。
“实话跟你说吧，我爸可能和我姐夫不太一样。我也和风城不太一样。我不知道新羽告没告诉你，他和风城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两边家长也已经见面了。”
陈靖有些惊讶，继而有些羡慕。
“但是我爸他.....我还真的有点儿没底。”
手被拉住，用力地握了握，陈靖愣愣地看着霍乔嘴唇一张一合：“所以呢，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你不会让我等很久吧。”
“队长，你就没想过以后可能会后悔吗？”
霍乔听后笑了起来：“哪有你这样的，还没谈恋爱之前就想着分手吗？”
“我.....”陈靖冤枉道，“可是不一样，如果分手了......”
“如果分手了，我也不是非雪豹不可。”
陈靖感觉心脏被重重捶打了一下，他脱口而出：“不行！”
霍乔嘴唇漾着一抹笑，淡然又满足的幸福表情：“哎，我都敢拿我的下半辈子赌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十指交缠的触觉，让陈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在了解了霍乔的心路历程之后，他觉得自己在面对这份感情时就太过仓促和畏缩。他总想着顾忌自己，却忽略了霍乔其实也会忌惮一些事情，因为这份感情而牺牲一些东西。在他面前的就好像是一片茫茫雪原，他没有地图没有指南针，他没有踏足过这里，那对他来说是完全崭新的刺激。霍乔是他生命里无可替代的男人，是霍乔陪着他成了现在的陈靖。他不想让霍乔受伤害，也更不想辜负霍乔。
“如果你还需要时间......”霍乔轻声道，“我明天去兰州，估计需要离开基地半个月，我回来的时候，行还是不行，你给个话儿。”
“半个月？要去选人？”
“对。”霍乔道，“哦对了，子歆可能下周要走，但是我不在，你帮我照顾一下，送他们安全离开。”
“好的。”陈靖点头。
“嗯？不吃醋了？”霍乔好笑地看着陈靖。
“我本来也......”陈靖还没说完，霍乔脸色突然一变。陈靖反应过来，立刻向后退开一步。两人是抄办公楼后面的小路来的，还是午休时间，很少有人经过。身后的拐角处，“咯咯哒哒”地滚出来一颗小石头。
陈靖和霍乔对视了一眼，霍乔比了个“嘘”地手势，两个人贴着办公楼外的墙壁慢慢靠近拐角。
陈靖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暗道不好，那个角落正好是监控的死角。
霍乔淡淡地问了句：“谁？”
没人回应。
陈靖有些不安，如果他和霍乔的刚才的对话被基地里的其他人听到了......
四下安静，霍乔拉住陈靖，忽然响起皮靴碾过水泥地面的声响。霍乔立刻跑了过去，陈靖跟在后面，两个人拐到办公楼另一面，可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
“会不会听错了，这周围连掩体也没有。”陈靖紧张地看着周围。
“不是，有人。”霍乔蹲下身，凑近墙壁，“有人刚才站在这里。”
陈靖讶然，雪白的墙壁上赫然印着一只灰色的手印。
霍乔站起身：“这明显是手上沾了水留下的，就新疆这个空气湿度，水分一会儿就蒸发了，还能这么清楚，这个人最多五分钟前就在这儿了。”
陈靖不禁握住了拳头。
霍乔吁了口气，不放心地四下环顾：“希望他来的不要太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