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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进和离

作者:君沧海字数:20428更新:2022-03-09 13:12

    马车驶至安国公府, 宋二小声道:“少爷, 咱们到了?”

    宋天华不似之前冷冽着脸, 而是面如土色,咽了咽喉咙,低声道:“去给我寻个屏风来。”

    宋二苦着脸,轻声道:“少爷, 您这回动静闹得这么大,怕是早已传到老太君耳里。”

    宋天华脸色瞬间惨白,随即低叹:“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也算是自作自受。

    主仆二人抬脚进去,门房忙躬着身子出来迎接, 一见之下吓得面色惨白,喃喃道:“大爷, 您……”

    若不是有所顾忌,以他的暴脾气定然狠狠踹他一脚, 冷冷道:“好看吗?想不想同我一样?”宋天华指了指他的脑袋。

    门房惶恐不安,噗通跪在地上, 瑟瑟道:“大爷,奴才错了。”

    宋天华嗤笑一声,方抬脚进去, 府中众奴仆见他此番和尚模样,一脸的惊愕与忍俊不禁,宋天华视若无睹,小腿打着哆嗦走到大厅, 闻声,安国公夫妇及各房子女纷纷出来,一见之下,只见安国公夫人大惊失色,小跑两步,嚎啕大哭:“我的儿啊……谁把你弄成这样……”扯着他的袖子鬼哭神嚎。

    国公爷铁青着脸,阴沉道:“你怎会变成这样?”满脸的斑驳血痕,头发没了不说,还被人点了戒疤!

    宋天华脸色涨红,垂下头不敢言语。

    国公爷眉毛一竖,厉声道:“还不快从实招来。”定是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宋天华喏喏道:“儿子……儿子……儿子也不知道。”

    这时,就连总也不露面的老公爷也搀扶着老太君缓缓走进来,瞥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宋天华,母子俩的神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老公爷扶着他娘坐在上首后,只见他娘狠狠捶了下手中的拐杖,屋中霎时鸦雀无声,静的好似掉跟绣花针都能听到。

    老公爷瞥了眼宋天华,冷冷道:“你又干了什么蠢事?”虽他一心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府中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个风吹草动便能众所周知,以往没露面,不过想着小打小闹,如今翰文被人弄成这般模样,于安国公府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宋天华脸色一白,膝盖发软,噗通跪在地上,缩头缩脑道:“祖父,孙儿……孙儿真的什么也没干。”

    只听老太君冷脸质问:“昨儿你不是去了镇国将军府陪珍儿母子,一去一回而已,怎会弄成这样?”猛地锤了下拐杖,冷冷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宋天华垂下头,脸色惨白不止,瑟瑟道:“孙儿,孙儿昨晚跟舅兄们出去喝酒,然后就变成这样……”

    老公爷虽一心向道,周身的气息平和而安宁,但那是没触到他的逆鳞,不然便如此刻,脸上的神情冰冷阴霾,冷冷道:“孽障,休要遮掩,不然我直接打杀了你。”

    宋天华身子瑟瑟发抖,抬了抬头,小心的觑了觑曾祖母及祖父的神色,这一看更是吓得身子止不住发颤,再不敢有所隐瞒,声若蚊蝇般将此事娓娓道来。

    直至半盏茶,安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住咧嘴大哭,嘶声力竭道:“我的儿,你放心,娘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宋天华忙不迭点头,恨声道:“娘,儿子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好,好……”安国公夫人与儿子抱头痛哭,除了宋家子嗣,其余人皆垂下头,嘴角露出揶揄的笑容。

    老太君神色讥讽的瞥了他们母子一眼,冷冷道:“将夫人给我拉到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出来。”

    安国公夫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祖母,孙媳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待我?”

    老太君不想跟她废话,眸

光瞥了眼厅中随伺的丫鬟们,眸光阴冷道:“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丫鬟们不由打了个冷颤,躬着身扶着夫人离开,安国公夫人使劲的挣扎,至始至终也没闹明白,她到底犯了何错。

    老太君嘴角冷笑,眼神阴霾的看向国公爷,冷冷道:“你可有异议?”

    “孙儿不敢。”

    老太君渐渐收回目光,眼睛如箭般直直盯着宋天华,厉声道:“如今摆在你面前唯有两条路,一将你逐出府,日后是生是死,皆与安国公府无关,二你可留在府中,日后跟随你祖父潜心修行,这两条路,由你选。”

    只见宋天华身子僵硬,神色惊恐道:“曾祖母……”

    “若你不选,老身便替你选。”老太君声音既平淡无奇又掷地有声,可见无人能更改她的想法。

    宋天华吓得脸色惨白,屈膝爬到曾祖母面前,扯着她的衣摆,哀求道:“曾祖母,孙儿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再原谅孙儿一回。”

    老太君低头看着他,阴冷道:“老身说的话,你从未记在心上,所以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随即嘴角微微上翘,冰冷道:“不过没关系,诚如你昨儿所说,我的嫡孙不止你一人,有你在只会玷污安国公府的门楣,少了你至少不会让人继续糟践它,既你不肯选,那么老身替你选。”

    “曾祖母……”

    “拉人,将他给我扔出去。”

    宋天华抱着她的小腿不住的痛哭流涕,发誓保证:“曾祖母,孙儿错了,求您再宽容孙儿一次……”

    老太君眯着眼看着众人,随伺的奴仆心中胆寒不已,咽了咽口水,躬着身上前拉起大爷往外拖,宋天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心知曾祖母这回铁了心将他逐出府外,眼神看向爹爹及两位弟弟,只见他们垂着头不言不语,求助无门下,哀嚎一声:“孙儿选……孙儿愿跟随祖父清修。”

    老太君心中嗤笑,倘若他肯挺直胸膛走出府,没了家族的庇佑,靠他的才智博出一份前程,日后回府自是轻而易举之事,谁料烂泥果然是扶不上墙,一惊一吓,他避重就轻的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事。

    老公爷颔了颔首,低声道:“娘,您放心,只要儿子在世一日,定不让他再玷污府中门楣。”

    老太君冷着脸,微微点头。

    老公爷沉着脸,冷冷道:“将这个孽障送到我的院子,严加看管,日后没我的命令,不得走出院子一步。”

    宋天华脸色惨白不止,心中却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曾祖母,祖父,孙儿知错了,”顿了顿,又道:“可孙儿还有娇妻稚儿,难道让我们一家人有生之年,隔墙相见吗?”

    “这时候晓得惦记他们,为时晚矣,”老太君见他眉宇间尚有一丝侥幸,冷冷道:“莫不是忘了你岳父逼你写下的和离书?”

    宋天华猛地抬头,木木道:“曾祖母,您想让孙儿妻离子散?”

    “放肆!”老公爷走到他面前,伸手啪的打了他一巴掌,怒声道:“愚昧无知的蠢货!”

    “祖父?”宋天华摸着脸,不明白祖父为何打他,他有妻有子,难道曾祖母当真让他妻离子散,从此夫妻不得相聚,父子不能相见,家不成家,妻离子散。

    老公爷冷冷道:“无需等到明日,再过一个时辰,满京城茶余饭后皆是谈论我们安国公府的笑话,”指着他,咬牙切齿道:“早知今日,我真恨不得在你出生那日就大义灭亲,也省的你玷污安国公府的门楣。”

    “祖父,孙儿错了……”

    “至于你的妻儿,若他们知晓此事,怕是恨不得没了你这个相公,这个爹。”

    “祖
父,您怎能这么说?”宋天华不可置信道。

    老公爷指着他冷冷道:“闻闻你身上这股胭脂味,再看看你现在这番模样,哪有我们安国公府子孙的体统。”

    “我……”宋天华后退一步,瑟瑟道。

    老公爷看了眼国公爷,怒声道:“宋煜瑜,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长子,你有何颜面面对宋家的列祖列宗及族中宗亲?”

    国公爷噗通跪下,低声道:“爹,是儿子教子无方。”

    “你自己不求上进,教导的子孙后代也不成器,安国公府迟早要败在你们父子手上。”

    “爹,都是儿子的错。”

    老太君淡淡道:“此时此刻,谈论谁的过错又有何用?”眼睛盯着宋天华,阴翳道:“无论珍儿是否打算与你和离,你这辈子就给我老死在你祖父的院子里,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这……这……这是要活活圈死他!

    让他日后在不得自由!

    让他形影单只,无从可依!

    宋天华忙不迭摇头:“曾祖母,孙儿不要,孙儿不要……孙儿还有儿子需要教养,他们不能没了爹。”

    老太君冰冷的话似刀子一般狠狠捅进他的心窝,讥讽道:“有你这样败坏门楣,行事荒唐的爹,有不如没有。”言罢,继续讽刺:“至于安国公府的爵位,你更不用担心,我会让能者居之,而你就一辈子老死在院子里,不要给安国公府涂抹更多的腌渍。”

    宋天华吓得魂不归体,惊恐万分:“不……我不……我不要,我可是安国公府的长子嫡孙,怎能跟囚犯似得呆在院子里一辈子。”

    “那么你想被逐出府,日后不得顶着安国公府的头衔,出去寻花问柳,花街柳巷。”

    “我……”

    老公爷冷笑一声,嘲讽道:“就他这样,出去也是饿死街头!”

    老公爷之言与众人心中不谋而合,大哥除了比他们早出生,其他没一样比得上他们,不过顶着长子嫡孙的头衔,身份压着他们,现下可好,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酿的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尝。

    “愣着作甚,还不将他给我拖走!”老公爷大喝一声,怒声道。

    奴仆们飞快的将大喊大叫的大爷拖走,至于大爷日后还能不能翻身,他们不知道,只晓的现下不能触了老公爷的怒火,那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住。

    待宋天华出去后,老太君长长叹了一口气,眸光环顾众人,淡淡道:“此事你们怎么看?”

    众人互相看了看,垂头不语。

    老太君轻叹一声,随后看向最引以为傲的曾孙:“宣鹤,你怎么看?”

    宋天明思忖片刻,低声道:“怕是有人故意针对大哥,针对我们安国公府。”

    “老身也这般想,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宋天明垂头,遮掩眸光里的晦暗不明,低声道:“许是大哥的仇家吧!”

    闻言,不止老太君便是老公爷皆是一脸的嗤笑,老太君冷哼道:“可不就是?只是到底是何人所为?”

    “曾祖母,现下想这么多也是于事无补,还是赶紧想法子阻止悠悠众口。”

    老太君低叹:“如今还有何法子?”她老了,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老公爷手中不住的捏着菩提,淡淡道:“宣鹤,你可有何法子?”

    宋天明摇了摇头,轻声道:“法子,孙儿还未想到,但镇国将军府才是咱们迫在眉睫需要解决之事。”

    “不错!”老太君及老公爷微微颔首。

    “孙儿觉得此事,还需要您老人家亲自走一趟。”

 
   老太君低声道:“为了那个孽障,我这辈子的老脸都快要丢尽了。”

    老公爷上前一步,低声道:“娘,都是儿子的错。”为了潜心修行,将偌大的安国公府教由年迈的老母撑门拄户。

    老太君挥了挥手,神色颓废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随后看向国公爷,低声道:“唤人套马车。”

    国公爷点了点头:“孙儿这就去。”

    “娘,要不儿子陪你一同去?”

    老太君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整个安国公府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颜面,我去顶多被亲家老太爷讽刺一番,若你们同去,岂不是连安国公府的脸面一同丢进了。”

    “娘……”

    宋天明上前一步,轻声道:“曾祖母,孙儿陪您一同去吧!”顿了顿,又道:“孙儿与子渊自小交好,平日常去镇国将军府走动,便是他们在生气,也不会让孙儿面上难堪。”

    老太君想了想,低声道:“这样也好。”

    待国公爷回来后,轻声道:“祖母,马车已套好,孙儿陪您一同去。”

    “养不教父之过,你是翰文的爹,此事本该由你出面。”

    “祖母说的是。”

    厅中众人垂着头,恭送老太君出门。

    老公爷环顾众人,淡淡道:“我不管你们心中作何打算,但你们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余的话,不要往外传,知道吗?”

    众人福了福身,低声应道。

    昨晚大姐早早睡下,一点也不在意宋天华回没回府,只因他二人对峙一番,遂他是去是留,与她而言,不甚在意。

    灵石飞快的走进来,神色难掩焦急:“姑娘,出事了。”

    大姐正在与毅哥说话,闻言,神色一顿,看向灵玉:“带大少爷出去玩。”

    毅哥撒娇道:“娘,儿子不想出去,儿子想在屋中陪您说话。”

    “毅哥乖,娘有事要忙,待忙完了,娘在陪你玩。”

    毅哥噘着嘴,满脸不高兴。

    这时,灵玉开口道:“少爷,您还没去过不远处的荷花池吧!那里有好多的鱼,好多的荷花,奴婢带您去瞧瞧。”

    毅哥眼睛一亮,欣喜道:“可是比咱们家还大的荷花池。”

    “只大不小。”

    “那咱们快去。”小孩子心性大,一听到玩便立马忘记之前的不虞,满脸笑容的牵着灵玉的手往外走。

    大姐淡淡道:“别让少爷离水太近。”

    “姑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照看少爷。”

    大姐微微点头,待他们离开,方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冷冷道:“到底出了何事?”

    “姑娘,大爷……大爷……”

    大姐眉眼一冷,铁青着脸,冷冷道:“快说!”

    灵石神色慌张,噗通跪在地上,将早上听到的消息哆哆嗦嗦的说给姑娘听,说到最后,只见姑娘脸色越发的惨白,小声道:“如今大爷已回府,至于老太君那边如何处置他,奴婢尚不知晓。”

    “昨晚他夜不归宿,没有回安国公府而是宿醉在青楼?”

    灵石觑了觑姑娘的脸色,瑟瑟道:“是。”

    “脸被人挠的斑驳不堪?”

    “是。”

    “又被人剃成了光头,还点了戒疤?”

    “是。”

    “如今回了安国公府?”

    “是。”

    大姐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黑,狠狠捶打床铺,怒声道:“他这是要毁了两府的名声,毁了儿子
们日后的前程。”

    “姑娘,大爷现下如何还不知,或许老太君有办法解决。”

    “老太君?我若是老太君恨不得直接将其赶出家门,或拿刀直接捅死他,省的连累我和孩子们。”

    “姑娘……”

    想到昨儿对宋天华说的话,孩子们是她的逆鳞,谁也碰不得,可是他呢?转身就将此话抛之脑后,如今更害得所有人跟着他抬不起头,此人……此人如此不成器,本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日后他行事能收敛几分,没想到他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可恨至极!

    只见大姐双手紧握,眼神阴霾,咬牙切齿道:“他还带翊哥去喝花酒?”

    “是。”

    “他是疯了还是傻了,翊哥可是要金榜题名,高中榜首之人,他自己去便罢了,为甚要带翊哥去,不怕自此坏了翊哥的名声?”爹娘如此重视翊哥,只盼着他能光耀门楣,却被他带去那肮脏不堪的腌渍地,他是何居心?

    “姑娘,您消消气。”

    大姐眉眼一竖,厉声:“爹娘那边可有消息?”

    灵石轻声道:“奴婢去厨房取早膳时,听说太太气的没了食欲,至于老爷卯时便去上朝,是否生气,奴婢却是不知。”

    大姐只觉胸口有口气上不来出不去,狠狠锤了两下,脸色苍白,怒声道:“服侍我梳洗。”

    “姑娘,万万不可,您身子还未痊愈,不能轻易走动,小心扯到伤口。”

    大姐铁青着脸,阴冷道:“这般时候,我能安心躺在床上吗?”眼神轻轻一瞥:“别墨迹,赶紧扶我起来。”

    灵石抖着身子扶着姑娘起身,随后手脚迅速的伺候姑娘洗漱,为其梳妆打扮。

    由于昨晚宿醉,今早翊哥又同夫子告了假,如今躺在双上闭目养神,砚台低声道:“少爷,您便是不去夫子处上课,太太那里总得过去请安吧!”

    “无需担心。”

    “少爷……”您不担心,奴才可是一夜未曾好眠,生怕翌日早上,太太罚奴才去马厩洗马。

    话音一落,只见二太太带着一群丫鬟缓缓而来,二太太见儿子躺在床上,手指不住的揉捏额头,定是宿醉引起的头疼,虽有心关怀却又想趁机给他点教训,遂冷冷道:“翊哥,自打回了京城,你越发的懒散。”

    听到他娘的声音,翊哥忙不迭起身,站起后,身子不自觉晃了晃,二太太脸色一白,怒视砚台:“你是木头吗?没看见少爷身子虚的很吗?”

    砚台身子一颤,躬着身扶住少爷,瑟瑟道:“太太,是奴才的错。”

    到底舔犊情深!

    见翊哥这般难受,二太太焉还有训斥他的念头,忙上前两步,摸了摸他额头,轻声道:“可是头疼?”

    翊哥虚弱的点了点头:“感觉整个头似要裂开,难受的很。”

    二太太神色担忧,看向王妈妈,忙不迭吩咐:“赶快唤大夫过府瞧瞧。”翊哥是她的命,不能有一丝疏忽。

    王妈妈慌张的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小厮吩咐几句。

    翊哥摇了摇头,皱眉道:“娘,让厨房给儿子熬完安神汤,儿子喝了许能好些。”

    二太太点了点头,还未转头吩咐,便听王妈妈轻声道:“太太,老奴这就去厨房。”

    二太太脸色缓和少许,轻叹道:“翊哥,你既不能喝酒,跟大家凑什么热闹,再说那种腌渍地方,哪是你能去的。”

    翊哥揉了揉额头:“娘,待儿子好些,您在训斥儿子,可好?”

    二太太神色一顿,担忧道:“可想食早膳?”

    翊哥摇了摇头:“
儿子没胃口。”似想到什么,又道:“二哥可还好?”

    提及这个,二太太脸色稍冷,憋气道:“焉能不好,今早晨起后,还跟着刘奎在院中打拳,哪有一点宿醉的样子。”

    闻言,翊哥淡笑道:“娘,这有何可比较,二哥却是比我酒量好。”

    二太太冷哼:“若不是睿哥及他表哥撺掇,我儿焉能去那种腌渍地方?”

    “娘,不关他们的事,儿子初来京城,想跟着他们出去见见世面罢了。”

    二太太嘴角上翘,讽刺道:“如此看来,他们都不是好东西。”还有宋天华,如今一提起他,她就恼怒不止。

    “姐夫呢?”

    二太太脸色骤冷,硬邦邦道:“提那混账东西作甚,平白脏了你的嘴。”

    “娘,您怎能这般说话,他可是大姐的夫婿,毅哥瑾哥的爹爹,您这么说大姐听到可是会伤心的。”

    二太太甩袖背过身,怒声道:“你还惦记他,他那样的脏渍人,日后你离他远点。”

    “娘,到底出了何事,大清早您火气便这么大?”

    二太太气急败坏的将昨晚及今早发生的事说与儿子听,末了,怒不可遏道:“娘当初真是瞎了眼,竟同意你祖父提的这桩婚事,如今可苦了你大姐,我的珍儿。”憋屈一晚上的怒火,再加上今早听到的龌龊事,她哪还有怒火,只剩满心的苦涩,摊上这样荒唐的男人,珍儿以后的日子可如何过?

    翊哥神色呆愣,不可置信道:“娘,此事当真?”

    二太太怒声道:“此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我们镇国将军府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尽了。”

    “娘……”翊哥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个混账,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自己荒唐便罢了,还带着你一同去寻花问柳。”

    此时,大姐扶着灵石的胳膊走进来,只见其脸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可想而知从她院子走到这来,费了多大的体力,翊哥顾不得头疼,快步走到大姐的面前,背过身,躬身道:“大姐,你趴在我身上,弟弟背你进屋。”

    此言一出,大姐隐忍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寝衣上,烫的翊哥身子一颤,低沉道:“大姐无须伤心,日后弟弟给你做依靠。”

    “翊哥……”大姐慢慢趴到他的背上,低声道:“大姐,对不起你。”

    翊哥沉着脸将大姐背到内室放在床上,轻声道:“日后有事寻我,唤丫鬟过来便是,何须自己走来。”

    二太太看着灵石,脸色铁青:“姑娘尚在月子中,你怎能让她见风?”

    灵石身子发抖,噗通跪在地上,额头碰地,不敢言语。

    大姐垂下头,咬着嘴唇,低声道:“娘,您不用瞒我,他……他的事我已全都知晓。”

    “我儿无需为那个浪荡子伤心,”二太太忍着怒气,淡淡道:“大不了咱们跟他和离,省的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娘……”大姐再也忍不住低泣道:“娘,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本以为熬出头,没想到他仍不知悔改,日后……日后她们母子该怎么办。

    二太太走上前,拿起丝帕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安抚道:“我儿不必担心,此事自有爹娘为你做主。”

    大姐紧紧握住她娘的胳膊,急切道:“娘,他……他怎就如此不争气。”

    二太太猛地拨开她的手,眉眼微冷,冷冷道:“你对他还不死心?”

    大姐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娘,不是的,我是担心毅哥瑾哥,有他那样的爹,他们兄弟俩可怎么办?”

    “大姐莫担心,毅哥瑾哥有我这个舅舅,你也有我
这个弟弟,日后他们的前程,自有我为其谋划。”

    大姐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下,再也忍不住心酸,嘶声力竭的大哭。

    大太太带着睿哥前来探望翊哥,脚步一踏进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低叹一声:早知这般,她定不选这个时辰过来。

    立在门外的丫鬟看见大太太过来,匆匆行了个礼,便立即进去禀告,见此,大太太不得不顶着头皮进去,唉!看来势必要被二弟妹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番。

    睿哥咳了咳,小声道:“娘,要不我们过会儿再来。”此时过去,不是触人眉头吗?

    大太太没好气道:“没看见丫鬟已经进去禀告,屋中的哭声也停了,事已至此,我们焉能不进。”

    “娘,昨儿之事真的与我无关。”

    大太太脸色一冷,低斥道:“进去后,谨言妄言!”

    睿哥无奈的叹口气:“知道了!”此事本与他们大房无关,谁料姐夫出事,二伯母势必要迁怒他们,唉!昨儿就不该听表哥的撺掇去青楼,如今可好,满身的是非有嘴也说不清。

    一行人进屋,翊哥已换了一身藏蓝色衣裳,见大伯母进来,与大姐一同行礼问安,大太太含笑道:“昨儿听说翊哥醉酒,本想过来探望,可天色已晚不好再过来打扰,遂早膳后方过来看看,”眼神不自觉瞥了二弟妹一眼,脸色果然极其冷冽,淡笑道:“翊哥,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可有哪里不舒服?”

    翊哥含笑道:“多谢大伯母关怀,许是睡了一觉,侄儿觉得好多了。”身子一侧,忙道:“大伯母快快进来坐。”

    所有事情皆由大房而起,遂二太太冷冷道:“大嫂,勋平侄儿怎没来?”

    大太太脸色一讪,轻声道:“勋平本打算今早过府跟随刘奎学武,未料昨儿宿醉至今还未醒来。”早膳后,接到娘家大哥派小厮过来通报的消息,心思一转,便知这小子不在此时出现,怕是为了躲避风头。

    二太太扯了扯嘴角:“是吗?”眼神看向睿哥,似笑非笑道:“睿哥,昨晚睡得可还好?”

    睿哥脸色一僵,恭敬的对其揖了一礼,轻声道:“回二伯母的话,昨儿侄儿回府后便一觉睡到天亮。”不久前听到姐夫闹了那么大的笑话,真是……早知如此,昨儿就该直接将姐夫打昏带回府中,如今倒好,事情虽不是他所做,却是因他而起,难怪二伯母如此仇视他。

    这时,翊哥淡笑道:“二哥,你酒量确实比我好,看着比我有精神。”

    睿哥一把搂过他的肩膀,耳语道:“用不着跟我打马虎眼,昨儿大姐夫之事,可是你做的?”

    “二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翊哥对其翻了个白眼,神色极为无奈。

    “翊哥,昨晚咱俩明明没醉,你却以宿醉的样子迷惑大家,到底寓意何为?”

    “二哥,我可是头次饮酒,焉能不头疼,你却不同,性子好爽,最喜以酒会友,酒量自是比我好。”

    睿哥张口结舌:这厮也太能言善辩了!

    “翊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而是打心坎里问你,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翊哥揉了揉额头:“二哥,你还没醒酒吗?”神色一顿,又道:“我这般做,与我而言有何好处,与大姐有何好处?与镇国将军府有何好处?”

    睿哥神色踌躇:“当真?”

    “信不信随你。”

    “不知为甚,我总觉得此事与你有关?”翊哥从不喝酒的人竟凑趣跟随他们一同去青楼,随后又让表哥故意灌醉姐夫,最后姐夫抱着莺歌不撒手,而他们装醉哄骗众人,总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在推着,而那个人便是翊哥,在见他一脸的和风细雨,没
来由的打了冷颤。

    “二哥,多说无益,姐夫出了这么大的事,安国公府焉能忍气吞声,定会着人调查,到时是不是我,你自然便会知晓。”

    “我说这么多,也是担忧你,”睿哥到底不放心,小声叮嘱道:“倘若真是你,定要小心行事,切莫被人抓到手脚。”

    翊哥淡笑道:“二哥放心。”

    大太太瞥了眼眼眶微红,垂头不语的珍儿,讪笑道:“二弟妹,翰文之事,我已听说?”

    “大嫂有何高见?”若不是你侄儿撺掇众人去青楼,怎会发生之后的事。

    二弟妹这是认准大房的过错!

    认准睿哥及勋平的过错!

    如今,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大太太轻声道:“咱们妇道人家,外面发生的事,焉能是我们指手画脚,”看向珍儿,宽慰道:“无论你爹娘做什么决意,大伯母绝无二话,镇国将军府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大姐眼眶含泪的点头:“多谢大伯母。”

    大太太低叹道:“弟妹,我知你对我家睿哥及勋平心存不满,若不是他们起意,事情又怎发展到如此地步,可是……”神色略微不自然,讪然道:“以翰文荒唐不知收敛的性子,便是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大嫂,你什么意思?”

    大太太轻声道:“二弟妹莫要误会,事到如今,我们互相埋怨也是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如何处置此事,毕竟事关珍儿一辈子的幸福及镇国将军府的颜面,轻忽不得。”

    闻言,二太太脸色稍缓,淡淡道:“大嫂有何想法?”

    大太太觑了觑她的脸色,从果盘里拿出一只梨比划一下,轻声道:“不知二弟妹意下如何?”

    二太太眼里闪过喜意,淡笑道:“还是大嫂最懂我的心。”

    大姐瞬间明白她娘与大伯母之意,身子猛地一僵,来的路上她不是没想过,可毅哥与瑾哥又该如何是好?便是他二人真的和离,老太君焉能同意将孩儿教由他们刘家教养,虽说不久前爹逼着宋天华写下和离书,万一两府撕破脸,宋家能顺他们的心意吗?

    二太太上前一步,拉着大嫂的手缓缓坐下,轻声道:“大嫂,到时还得请你从旁多多说和。”

    “放心,咱们是一家人,珍儿又是我的亲侄女,焉能看她受欺负。”

    此话一出,二太太脸色一喜,神色郑重道:“多谢大嫂。”

    这时,一小丫鬟飞快进屋,福了福身禀告道:“奴婢给大太太,二太太请安。”

    大太太淡淡道:“出了何事让你这般神色惊慌?”

    “安国公府老太君来府探望老太爷,老太爷正在厅中陪着说话。”

    大太太二太太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到不可置信,老太君亲自过府,可想而知,此事波及有多大,只见二太太神色微冷,淡淡道:“大姑爷可有来?”她倒是很想看看那个混账东西,被人收拾成什么模样。

    丫鬟轻声道:“回二太太,大姑爷并未跟来。”

    翊哥冷冷道:“怕是没脸过府。”此事乃他一手谋划,如今宋天华得了这个下场,真真是大快人心,适才见大姐伤心落泪,他却是于心不忍,但宋天华就好比一页烂叶子,若不将它扔掉,其他的花朵又如何争相开放。

    大太太轻声道:“怕是来者不善!”

    “此次无论公爹说什么,我也不会似上次那般轻而易举的放过宋天华,和离,必须和那个畜生和离。”

    “娘,祖父也不会容他一而再在三的欺负大姐。”

    “我儿言之有理。”二太太嘴角微微上翘,看到旁
边暗自辍泪的珍儿,轻声道:“翊哥,将你大姐背回她的院子。”让珍儿回她的院子,是怕老太君起了噱头去看望大姐,未免失了体统。

    翊哥颔了颔首,走到大姐面前,轻声道:“大姐,莫哭,万事有我。”

    大姐拿起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见此,睿哥淡笑道:“还是我来吧!你这文弱书生,哪有我这般大的力气。”

    大太太含笑道:“翊哥,你二哥说的没错,让他来背吧!”

    翊哥摇了摇头,轻声道:“大伯母及二哥疼爱我的心,我焉能不知,可此时此刻,我想亲自背姐姐,既背着她回院子,又能成为她日后的依靠。”

    话音一落,众人神色大震,只见二太太眼眶微红,嘴角涩然道:“好,好,翊哥有这等志气,为娘很是欣慰。”

    翊哥行至大姐身边,背过身轻声道:“大姐,弟弟的话不是玩笑,姐夫不能让你依靠,你可以靠我,日后我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大姐又哭又笑,眼角的泪水却如何也止不住,起身趴在他的后背,低喃了一声:“翊哥,大姐知道。”

    此情此景,直看的大太太心中微酸,当年她出嫁时,大哥何尝不是对她这般叮嘱告诫,如今她却害的大哥唯一的儿子去戎武,有何脸面对得起他。

    睿哥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不知为何竟让我眼眶泛酸。”

    “你要是能如翊哥这般让为娘省心,我就烧高香了。”

    睿哥低声道:“儿子也不差,也很孝顺娘。”

    大太太冷声:“少气我几回,就能让我多活几年。”

    睿哥顿时无语:……

    二太太轻声道:“大嫂,一会儿请你帮忙从中周旋。”

    “弟妹放心,我也见不得珍儿受罪!”大太太握着二太太的手,轻声道。

    二人缓了缓神色,嘴角淡笑的联袂而去,睿哥想了想跟在她们身后,顺道瞧瞧安国公府的来意,虽说不外乎是为了替宋天华求情,但此丑闻一出,两府颜面皆无光,且以祖父的脾性,可以原谅宋天华荒唐一次,却不能容忍他大庭广众之下打镇国将军府的脸面。

    厅中,老太爷淡笑道:“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老太君神色一愣,淡笑道:“老身来此,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舍着老脸来赔罪。”

    老太爷皱眉:“出了何事?”昨晚宋天华还在府中用膳,只不过一晚而已,难道又惹出什么祸事。

    国公爷上前一步,恭敬的揖了一礼,神色歉意道:“老太爷,都是我教子无方,纵容那孽子不断惹是生非,如今酿成大祸,着实没脸来见您。”顿了顿,又道:“若您生气,便是打骂我一顿,侄儿也不敢有一丝怨恨。”

    老太爷脸色一冷,眼神越过他,抬手指向宋天明,淡淡道:“宣鹤,这里唯有你是小辈,便将事情始末说与老夫听吧!”

    宋天明神色恭敬的对其揖礼,抬头看了眼曾祖母,见其微微颔首,方轻声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神色一顿,又道:“如今此事已传遍京中大街小巷,老太爷早晚都会知晓,从旁人从口得知,还不如从自家人口中听到为好。”

    老太爷板着脸,淡淡应了一声。

    宋天明慢声细语的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只见老太爷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最后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他行事怎如此荒唐,不计后果。”

    老太君神色淡然道:“焉何不是?”

    老太爷顾不得年岁上的差别,指着老太君的鼻子,怒声道:“当年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老太君起身
,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我对不起你。”

    “别跟我来这套,当年你三番两次来我府中求亲,字字珠玑,言之凿凿,今时今日,你们却这般诳我,让我有何颜面面对老二夫妇,你们其心可诛。”

    老太君身子一晃,宋天明眼疾手快,飞快的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身体,轻声道:“曾祖母?”

    “无事,是我们不对在先,是我失约与人,”老太君抬头看着老太爷,低声道:“亲家老太爷,事到如今,如何能让您解气!”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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