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娇弱无力坐在宋天华怀里, 娇嗔道:“宋公子, 今儿怎么想到奴家这来了?”
宋天华指了指翊哥, 邪笑道:“这是我妻弟,我带他见见世面,让他知晓什么是温柔乡里叹娇柔。”
莺歌咯咯发笑,声音如黄莺般美妙, 使人陶醉,只见她斜了眼翊哥,耳语道:“原来是个黄毛小儿。”这般年岁竟没尝过女人的滋味,真是……该说他呆愣还是淳朴呢?
宋天华轻哼一声:“你懂什么,我妻弟日后可是状元郎, 闭门读书只为金榜题名。”
莺歌眼睛一转,娇滴滴道:“奴家听人说, 您夫人可是镇国将军府嫡出的姑娘。”
“那当然,我乃安国公府长子嫡孙, 日后是要继承安国公府的爵位,所娶之人定是门当户对之人, 焉能是你们倚门卖笑的青楼妓子。”
莺歌脸上一僵,讪笑道:“宋公子说的焉何不是,谁让奴家出身卑微, 做了这等营生,若奴家投胎时能有所选择,定也要投生成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也不会似如今这般一双玉臂千人枕, 半片朱唇万人尝。”
“你这嘴真是讨巧,听的爷心里止不住的心疼。”宋天华摸了摸她的小脸,不住的唤着心肝。
睿哥瞥了眼嘴角冷笑不已的翊哥,畏惧的咽了咽水口,低声道:“姐夫,天色已然太晚,不如咱们回去吧!”
闻言,正在兴头上的宋天华眉眼一厉,恼怒道:“从进来醉凤楼那刻起,你便一直嘟嘟囔囔个没完,当初来此可是你张罗的最欢,如今也是你一直打退堂鼓,真是扫兴!”
翊哥淡笑道:“焉何不是?”
邓勋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在一旁看你的戏,哪来那么多废话。”
睿哥心急火燎:“我止不住的担忧啊……”总感觉要出大事,屁股更如扎了绣花针,坐立难安。
宋天华冷不丁将身上的尤物推给翊哥,揶揄道:“美人在怀,是不是比映雪读书好?”
莺歌吓得惊愕失色,惊呼声后安稳的坐在翊哥怀中,脸色稍缓方抬起玉臂搂着他的脖颈,娇嗔道:“少爷,您为何对奴家这般冷淡?”
翊哥伸手搂住她纤细的小蛮腰,低沉道:“自古最难消瘦美人恩,古人曾不欺我也。”
睿哥惊的目瞪口呆,指着翊哥木木道:“你不要命了?”不怕祖父,二伯知晓后挥鞭子打你。
邓勋平眼里的笑意越发浓重,镇国将军府日后有了翊哥,定会比如今还要荣耀,为了引君入瓮,不惜以身犯险,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事。
宋天华双手扶住桌面,颤巍巍站起来,踉跄的走到翊哥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这才是风流倜傥的好儿郎,文可金榜题名,武可御女无数,哈哈……”
睿哥扶额,姐夫这是……现下多欣喜,日后多悲惨,翊哥若不收拾你,我是你儿子。
翊哥淡笑道:“姐夫这词提得好,对得好。”
这时,颜色不一的倩倩女婢缓缓而至,手中端着木案,上面各色精致菜色,先对众人福了福身,抬头后又对其嫣然一笑,方轻手轻脚将膳食放在桌上,随后脚步轻盈的退出去,一来一去间只留下淡淡的胭脂香味。
宋天华凝视她们离开的背影,眼睛发直道:“香,真香,香极了。”
莺歌坐在翊哥怀里,拿起手中的丝帕对其轻轻挥动一二,嗔怒道:“宋公子,有奴家陪您还不够,还要惦记旁人,您这胃口未免太大了。”
话音一落,翊哥又将她推至宋天华怀里,起身为众人斟酒,淡笑道:“以往只知苏州青楼甲天下,却不知京中妓馆多风骚。”
只听邓勋平淡笑
“六载有余。”
“去年我曾路过苏州,本想在那呆上月旬,趁机欣赏下苏州的美景及美人,未料杂事繁多,也只能打尖住上一晚,第二日便匆匆赶路离开。”
睿哥怪异问:“表哥,这三年你到底在干什么?又去过哪里?”
邓勋平端起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淡笑道:“因我有一身好武艺,便跟着行商的车队走南闯北,”神色一顿,怅然道:“我看过长河落日的边疆,看过大漠孤烟的沙漠,看过一马平川的平原,看过小桥流水的江南,总之出去见过世面后,方觉得这京中与我而言如井底之蛙,只能仰望天上的月亮,却在看不见其他。”
“表哥,你去了那么多地方,其中可曾遇到凶险之事。”
邓勋平含笑道:“凶险算得了什么?今儿姑父还曾说,哪个将士的后背没流过血留过疤,于我而言,哪个镖师的后背没流过血留过疤,那是我护卫车队,护卫众人,御贼杀寇的荣耀。”
睿哥神色怔了怔:“表哥……”
翊哥又为其斟了一杯酒,敛了敛脸上的神色,郑重道:“适才小弟待表哥略有轻慢之心,还妄你不要怪罪。”说着端起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
邓勋平大笑一声,抬手一干而尽:“无妨,无妨。”
宋天华怀抱着娇滴滴的美人,与她花前月下,眸光瞥见其余三人,见他们自顾喝上酒却不唤他,涨红着脸恼怒道:“你们莫不是把我忘了,要喝酒,自然由我相陪。”端起手中的酒盅,大笑道:“来,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待三人回答,自顾喝光手中的酒。
莺歌咯咯发笑:“宋公子,好酒量,奴家为你们斟酒。”
宋天华晃着脑袋,昏昏沉沉道:“好,极好。”
莺歌拾起一酒盅,坐在他怀中,对着他的嘴轻轻倒进去,柔声道:“是不是这么喝才有滋味?”
“呵呵……焉何不是?甜,甜到爷的心坎里。”
“还是宋公子最懂奴家的心。”莺歌说完,眼神似有似无的打量翊哥,只见他波澜不惊的坐在一旁,淡淡盯着手中杯,杯酒中。
睿哥生怕翊哥初来乍到,受不住美人恩,自此走上荒唐路,忙看向莺歌,低笑道:“不知莺歌姑娘,芳龄多少,哪里人氏。”
莺歌噗呲笑出声,咯咯道:“这位少爷说话好生有趣,似咱们这样倚门卖笑的青楼妓子,要么家里穷的开不了锅被卖进来,要么被人牙子拐卖到这里,至于奴家到底哪里人氏,日子久了,奴家都不记得了。”
此话一出,翊哥三人神色一愣,莺歌脸上明明带笑,听着却无比的凄凉,乱世之中,为了活着,她除了这身皮肉,怕是再无其他可依靠。
睿哥讪讪道:“莺歌姑娘,对不住,是我越矩了。”
莺歌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嗔怒道:“少爷,便是您说错又何妨,奴家身份低微,又靠这青楼过活,论谁都能轻视几眼,您同奴家赔礼,怕是有失身份。”
“呵呵……”睿哥脸上涨红,讪笑的看向表哥。
邓勋平淡笑道:“莺歌姑娘此言差矣,人,死生不论贵贱,贫富不问出身,活着已实属不易,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眸光,他人笑你,许是嫉妒你的美貌,他人骂你,许是嫉妒你的妩媚,他人恨您,许是嫉妒除了出身,你皆比她们强。”
“少爷这话说的奴家好生好心。”莺歌从宋天华怀中起身,婀娜多姿的为他们斟酒,淡笑道:“其实公子最想说,笑贫不笑娼。”
邓勋平脸色一僵,讪笑不已。
睿哥抚了抚额,表哥……还以为你出去历
翊哥冷笑道:“既你知这其中的道理,又何必在我们面前频频出言讥讽。”
莺歌噘着嘴,双目含春的看着翊哥,嗔怒道:“少爷,您好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和卖弄风情却是相差甚远,不解风情之人方能来妓院寻欢作乐,卖弄风情之人才能倚门卖笑,遂注定了这辈子你我身份的不等。”
莺歌脸色一白,恼羞成怒道:“少爷这般看不起倚门卖笑之人,大可起身离开,青楼妓馆又不是专为您一人而开,少了您,它依旧夜夜笙歌,莺歌燕舞。”
闻言,睿哥扶额低叹,自翊哥踏进此门便憋了满腔怒火,姐夫行事荒唐不羁,说话毫无顾忌,不仅打大姐的颜面,更是打镇国将军府的颜面,为了这等倚门卖笑的妓子,姐夫置家中娇妻稚儿于不顾,翊哥焉能不气,那可是他嫡亲的大姐。
“翊哥,今儿……今儿咱们先喝到这,改日再来,可好?”
“还未尽兴,焉能离开。”
宋天华坐在一旁自斟自饮,抬头时又哭又笑:“翊哥,你可知我的命有多苦,你姐姐生子那日,我不仅没了柳娘,连她腹中的孩儿也没保住,呜呜……”
翊哥冷冷道:“姐夫这番哭相做给谁看?”
宋天华一把扯住翊哥的袖子,哽咽道:“无人听我诉苦……我不能回府,回府曾祖母会训斥我,更不能去岳家,岳父他老人家也会收拾我,我……无处可去。”
此情此景,其余三人就差破口大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日种种皆是你自作自受!
睿哥看向莺歌,对其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候着,有事我们自会叫你。”
莺歌动也未动,眉眼微冷:“少爷莫不是忘了,此处乃我的房间,若我离开,能去哪里。”
闻弦歌而知雅意!
只见睿哥从怀里掏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冷冷道:“这回总可以吧?”
莺歌脸上的笑容如阳春白雪,霎时娇艳动人,美不胜收,伸出嫩而细的纤纤玉指夹住三张银票,嗔怒道:“少爷早这般,奴家还废什么话?”将银票放进肚兜里,扭着小蛮腰,步伐轻快的离开。
这时,屋中唯有他们四人,只听邓勋平淡淡道:“堂姐夫,各人都有辛酸苦辣,今日良辰美酒,佳人环绕,咱们还是别说这些扫兴的话,继续喝酒,喝酒……”
宋天华抹了一把泪水,端起酒杯,颤巍巍道:“你说的没错,一醉解千愁,喝酒好,喝酒就能忘了所有烦心事。”
邓勋平除了武艺便属酒量最为惊人,遂端起酒盅一杯接一杯的陪着宋天华喝,再看睿哥及翊哥坐在一旁,视若无睹。
睿哥低声道:“见好既收,不要过犹不及。”
翊哥淡笑道:“二哥担心什么,我一文弱书生能将旁人如何?”
“你虽不会武艺,但你会谋略,说不得又打什么歪主意。”
“二哥,你多虑了,若我真有这般能耐,”翊哥下巴微抬,看向与邓勋平拼酒的宋天华,冷冷道:“若我真想法,他还未踏进府中大门,便让他尸骨无存。”
睿哥神色一僵,干笑道:“翊哥,说到底他也是咱们姐夫,不看旁人,大姐与毅哥的颜面,你总不能不看吧!”
翊哥冷笑两声:若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还不如一次将脸丢个干净,这样日后只会缩着头当缩头乌龟。
半响后,看着眸光依然清醒的邓勋平,再看看早已昏昏沉沉,分不清方向的宋天华,翊哥勾起嘴角,淡淡道:“唤莺歌进来吧!”
邓勋平与睿哥神色
“翊哥,我们将姐夫独自留在青楼,可会不妥?”
翊哥淡淡道:“我们醉的不省人事,而姐夫搂着莺歌说甚不可走,我们有何办法。”
“即便这样,我们也该让小厮将其抬回府方是。”
翊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淡淡道:“二哥既于心不忍,大可现在回去。”
闻言,睿哥脸色铁青,怒声道:“他嫡亲的妻弟都不管他的死活,我这隔房之人焉能插手。”不过心中却止不住庆幸:还好,还好,翊哥没有出手,不然后果难以预料,如今他们已然分开,姐夫是好是歹都与他们无关,与镇国将军府更无关,想明白个中细节,睿哥舒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靠在一旁假寐。
翊哥闭眼沉思,似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翘。
睿哥思忖会儿,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由打了个冷颤。
马车慢悠悠回到府中,两房太太知晓后,不顾床上醉得一塌糊涂的老爷,直接甩袖去了儿子的院子。
二太太神色匆匆的出去,惊慌道:“翊哥喝的醉醺醺回来?”
王妈妈同样惊慌不已,小声道:“听说回府时,是被砚台背进来,少爷早已喝的烂醉如泥。”
二太太怒声道:“翊哥行事越发不成体统。”
“姑爷呢?”
王妈妈低声道:“门房没看到姑爷的身影,许是回安国公府了,唯有二少爷及咱们少爷一同回来。”
二太太板着脸,冷哼道:“定是他放荡不羁,带坏我的翊哥。”
“太太,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咱们还是赶快去瞧瞧少爷吧!”
一行人飞快来到翊哥的院子,只见砚台手中拿着沾湿的丝帕为其擦脸,二太太冷着脸,怒声道:“起开。”
砚台听到太太的声音,吓得身子一颤,躬着身子行礼问安,低声道:“太太。”
王妈妈从他手中接过丝帕,放入木盆中重新涮洗,随后递给坐在床边神色担忧的太太,只听二太太低声道:“翊哥,哪里难受?”
翊哥扯了扯领口,喃喃道:“头疼,热……”
二太太细细为他擦汗,轻声道:“娘知道,娘给你擦汗。”过了一会儿,见他神色舒展,方缓缓舒了一口气,起身后眼睛如箭般直直盯着砚台,冷冷道:“为少爷换身干净的寝衣。”话毕,带着众人出去。
砚台苦着脸为少爷换寝衣,小声道:“少爷,您可是害苦了奴才,奴才说不得会被太太杖打一顿。”想想屁股就疼。
砚台为少爷换好寝衣,见他闭着眼睛,神色舒展的躺在床上,小心翼翼为他盖上被子,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瞥了少爷一眼,见其呼吸平稳,方轻手轻脚的出去,随后躬着腰,苦着脸:“太太,奴才错了!”
二太太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看着他,气急败坏道:“适才我闻到翊哥身上一股的胭脂味,你们去了哪里?”
砚台身子一颤,噗通跪在地上,小声道:“奴才……奴才陪着少爷去了醉凤楼。”
二太太脸色一愣,皱眉问:“醉凤楼是哪里?”初回京城,她焉能知晓青楼妓馆的名字。
砚台脸色惨白的抬头,咽了咽口水,瑟瑟道:“是……是青楼。”
闻言,二太太脸色一黑,狠狠拍着桌子,怒不可遏道:“给我说清楚?”
“青楼妓馆。”砚台身子不住的发抖,心里哀嚎:少爷,您赶快醒醒,救救奴才,奴才小命快休矣!
似想到什么,二太太咬牙切齿道:“姑爷呢?”
砚台垂下头,小声道:“姑爷
“你们与二少爷一同回来,为何不将姑爷一起带回府。”
砚台焦急的解释:“姑爷抱着莺歌姑娘说甚也不肯松手,要死要活的,怎也不肯回来,再加上少爷醉酒,奴才担忧他,便先将少爷送回府。”
二太太气急之下,口不择言道:“那个浪荡子,他荒唐不堪便罢了,还拐带我家翊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日后说什么也不会让翊哥同他亲近,我家翊哥日后可是金榜题名之人,若因他耽误翊哥的学业,非生吃了他不可。
砚台垂着头,不敢言语,生怕哪句话又惹的太太生气,到时说不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王妈妈忙上前轻抚太太的胸口,缓缓道:“您消消气,如今咱们少爷回来,也未做何荒唐事,日后太太严加管束便是。”
二太太坐下后,身子仍止不住的发抖,冷脸质问道:“翊哥不是去睿哥院子喝酒,怎好端端去了妓院。”‘妓院’二字几乎从她牙缝里生生挤出来
砚台抬头,小心的觑了觑太太的脸色,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在不敢有所隐瞒,飞快道:“本来众位少爷饮酒谈天很是尽兴,谁料姑爷……姑爷说……”
“在支支吾吾,看我怎么收拾你。”
砚台忙不迭道:“太太,奴才不敢了,奴才这就说,姑爷说如此良辰美景,佳肴知己,偏偏少了美人在侧,乃人生一大憾事,随后二少爷起了兴致,便说换个地方继续喝?”
“宋天华那个混账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二太太气愤之下,恨声骂道。
王妈妈端了杯温茶,轻声道:“您喝口茶顺顺气。”
二太太眉眼一竖,怒声道:“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喝茶,”眼睛眯成一条线,冷冷道:“给我继续说……”
“后来表少爷起头说,京里新开了一家妓院,不如去那瞧瞧,大姑爷喜不自禁,少爷见此随声附和,说没见过京中的妓馆,想去看看。”
此言一出,二太太气的袖子一扫,王妈妈刚放下的茶杯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心中胆寒不已,只见二太太指着砚台,勃然大怒道:“你就不知提前回来禀告。”
砚台垂下头,小声道:“奴才本打算唤人告诉您,可少爷……少爷知晓奴才的打算,神色微冷的告诫奴才,若将此事告之您,便罚奴才去马厩洗马,奴才也是没了法子……”说完,砰砰磕头,不住的求饶。
二太太脸色阴冷:“没用的东西,翊哥没让你去马厩洗马,明日我就让你去。”
砚台猛地抬头,神色苍白道:“太太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小的这一回。”
二太太冷声道:“明日翊哥醒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砚台苦着脸看向王妈妈,祈求她帮忙说两句好话,谁料她只是轻皱眉头,摇了摇头。
二太太走到房间,见翊哥脸色潮红,明显酒意上头,心里那股怒火如何也消不去,怒声道:“宋天华,你欺人太甚!”此事定要让老爷知晓,即使他现在醉的一塌糊涂,也要将他唤醒,事关翊哥的前程,马虎不得。
二太太离开后,砚台轻唤道:“少爷,奴才知道您醒着?”
翊哥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翘:“倒是聪慧不少?”
砚台眼眶泛泪,神色委屈道:“少爷,太太要罚奴才去马厩洗马,您可要救救奴才?”
“到时再说!”翊哥背过身,闭上眼昏昏欲睡。
砚台哀嚎一声:“少爷……”
大太太去了睿哥的院子,只见里面灯火通明,甲义为他揉头,甲仁为他洗脚,大太太进屋后,见
睿哥扯了扯嘴角,神色难受:“娘,儿子都这般模样,您还有心情看热闹。”
“你表哥呢?”
“已派人送回家中。”
“他可有喝醉?”
睿哥翻了白眼:“娘,您有担忧表哥的光景,不如多关怀下儿子,儿子脑袋疼的要死。”
“如今事事顺你心意,哪里还会疼?”
甲仁替少爷擦了脚,又为他穿上鞋,睿哥大步走到他娘身边,身强力壮的他一把将他娘抱住,撒娇道:“娘,既然您同意孩儿去戎武,儿子在家这段时日,您就别再冷脸对着儿子,儿子看着心里难受。”
大太太心中一酸,眼眶泛泪,不甘心的狠狠捶打他的后背,低泣道:“你个混账东西。”
“娘,好了,好了,您别生孩儿的气。”
大太太气的狠狠捶打他,今日若不是他自作主张去寻大哥过府说情,又怎会勾起勋平去戎武的念想,此事一出,她还有何面目见大哥大嫂,想及此,心中越发愤怒,都是这个混账惹的祸,恨恨道:“为娘早晚被你气死。”
睿哥对着郭妈妈咧开嘴讨好的笑笑,郭妈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少爷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娘,您现下多打儿子几下,日后便多疼疼儿子,可好?”
打又打不得,骂又听不进,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焉能不心疼,气愤的狠狠拧了拧他腰间的嫩肉,恨声道:“我怎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
睿哥疼的龇牙咧嘴,就差跳起来大声嚷嚷,‘呲’了一声:“娘,您下手就不能轻点,疼是儿子了。”
“疼才好,疼能让你长记性。”
“娘……”睿哥撇着嘴,神色委屈道。
大太太冷冷道:“大姑爷呢?”
睿哥脸色一僵,讪讪道:“还在青楼。”
大太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憋着火:“这么说唯有你们兄弟俩回府?”
“那时我跟翊哥醉的一塌糊涂,哪里顾得上他,再说听甲义道,姐夫抱着花魁不撒手,说甚也不回来,儿子有何法子?”
大太太气的浑身颤抖,低斥道:“赶快扶少爷回屋睡觉,”眼神环顾四周,冷冷道:“倘若有人问起,少爷回来后是否辗转醒来,你们可知怎么回答?”
众人躬着身子,低声道:“少爷醉酒后一直未曾醒来。”
“知道就好。”
睿哥被人推着回到内室,大太太紧随其后,训斥道:“明日你二伯母问你什么皆是一概不知,知道吗?”
睿哥垂下头,小声道:“儿子懂。”便是娘不交代,他也会这般做,毕竟事关翊哥,他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大太太咬牙点了点他的额头,恨其不争道:“你何时能让我省点心。”
“娘,此事当真与儿子无关,是表哥张罗去的青楼,不信你问翊哥。”
“你们……你们俩这是要一同气死我。”大太太脸色青白交错,睿哥不省心,勋平也跟着他一起胡闹,想到明儿二弟妹质问的话,额头便跳跳的疼。
“娘,儿子错了。”睿哥小声道。
大太太恨声道:“你没错,都是我的错,为娘就不该对你抱有任何期盼。”说完看了眼郭妈妈,恼怒道:“回吧!”
睿哥心下欢喜不已,她娘便是在恼怒,待他却如往日一般,遂咧开嘴角,轻快道:“娘,您不管儿子了。”
“这几日你皮又紧了,明日我定让你爹好好收拾你,看你日后行事还敢这般不知收敛。”
“娘……”睿哥话音一落,大太太已带着丫鬟们离开。
甲义立在一旁,小声道:“少爷,明日不会出什么事吧?”
睿哥斜了他一眼,冷声道:“姐夫出何事,与我有何关系?”
翌日,宋天华神色舒展的从床上睁开眼,随后摸了摸怀中光滑稚嫩的肌肤,越摸越不对劲,不由四处张望:这……这是……这是哪里?
莺歌翻了个身,依偎在他怀里,闭眼娇嗔道:“宋公子,如今日头还早,您怎不多睡会儿。”
莺歌的声音!
“这是醉凤楼,我怎会在这?”宋天华抬手揉了揉额头,使劲的回想昨儿之事,随后脑中渐渐印象,昨晚他在睿哥院子喝了点酒,随后他们四人来到醉凤楼,在之后他对翊哥说了好些不着调的话,更甚者他抱着莺歌死活不肯撒手。
完了!完了!
他小命休矣!
此事一出,不仅曾祖母,便是岳父那里都难以交代!
这时莺歌伸出纤纤玉指,来回抚摸他的胸膛,没了睡意便存了挑逗之心,慢慢将脸埋至他的脖颈处,待她缓缓抬头,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花容失色的大叫一声,随后更是一把将其推开,指着他惊恐道:“你……你……”
宋天华猛地坐起来,皱眉低斥:“闭嘴!还嫌我是非不够多!”这般大吵大闹,若惹得旁人进来,闹得众所周知,曾祖母怕是能将他赶出安国公府。
可是莺歌恍若不闻,依旧指着他神色惊恐,□□的从床上跳下去,跑了两步还不忘捡起地上的衣裳,将其披在身上遮掩满身的春光,随后推开门飞快的往外面跑,惊慌失措的大喊:“出事了,出事了……”
闻声,醉凤楼的奴仆蜂拥而至,待看到光着上身的宋天华,也是倒抽一口气,宋天华随身小厮宋二从众多人中挤进来,一见之下,顿时毛骨悚然,只听宋天华怒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关门!”一大早被人如此围观,且各个神色惊慌,到底出了何事?
宋二猛地回过神,胆战心惊的推开众人,一把将门合上,待他转过身看着少爷,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抖声道:“少爷,您……您……”
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惊吓,他到底怎么了?
只见宋天华脸色铁青,暴跳如雷:“到底出了何事,再不说爷直接卖了你。”为甚众人看到他神色惊慌,莺歌更是吓得落荒而逃。
宋二垂下头,身子不住颤抖,颤声道:“少爷,您的头……”说完哇的哭出声。
头!头怎么了!
宋天华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头,随即脸色惨白,挣扎的从床上站起来,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往梳妆台走去,未料刚走了两步膝盖一软,噗通摔在地上,宋二屈膝爬过去,颤抖的扶起少爷,低泣道:“少爷,如今可如何是好?”
宋天华咬牙切齿道:“扶我去梳妆台。”
铜镜面前,只见倒影里宋天华光着脑袋,脑顶还点了六个戒疤,一副和尚模样,呆愣了足有半刻钟,待他晃过神儿,怒急之下,一把将宋二推开,满脸阴翳道:“是谁?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对我?不知道我是谁吗?”怒火中烧的他将屋中的东西全都砸了。
这时,宋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少爷的大腿,哀嚎道:“少爷,如今可如何是好?”老太君发过话,倘若少爷再行事不周,玷污安国公府的门楣便将他逐出家门。
宋天华气急败坏道:“我怎么知道?”如今他这番模样,怎能出去见人,一旦踏出此门,安国公府的清誉怕是被他丢到大街上,任人践踏,到得那时曾祖母会如何对他?岳父会如何对他?老太爷又会如何对他?
老鸨听到些许耳闻,慢悠悠从楼下走上来,行至莺歌房门处缓缓道:“宋公子,既然您醒了,这账什么时候结啊……”
闻言,宋天华青筋毕露,显然已处在暴怒中,看着宋二怒目而视:“我在这睡觉,你去哪守夜了?”
“奴才在楼梯口将就了一宿。”
宋天华指了指他的脑袋,怒声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我怎就一点也未察觉?”
宋二垂着头,低泣道:“少爷,奴才也不知。”
宋天华咬牙切齿道:“将莺歌给我叫进来,快……”
宋二忙不迭起来,飞快的跑出去。
半刻钟后,莺歌换了身翠绿色的衣裳,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不过这回她的脸色苍白,神色畏惧,显然被宋天华的样貌吓到,不由咽了咽口水,瑟瑟道:“宋公子,您找奴家?”
宋天华紧握双拳,满脸阴翳的走到她面前,一把扣住她的下巴,神情冰冷,阴霾道:“说,是不是你弄得?”
莺歌惨白着脸使劲摇头,被他之言吓得魂不归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这房间唯有你我二人,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定是你,说不得你还有同伙,说……你的同伙呢?”宋天华气急之下,松开她的下巴,扣住她的脖子将其拖到门口,阴冷道:“再不说,我弄死你。”
莺歌脸色发红,眼睛瞪得贼大,喘不上气,唯有使劲全身力气拍打她:“疯子,疯子……”
宋二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抱住少爷的腰,焦急道:“少爷,您不能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宋天华怒声道:“滚开,老子今儿要弄死她。”
莺歌见他铁了心要弄死自己,唯有用两只手狠狠挠向他的脸,憋气道:“不……不是我,放开……我……”
宋二眼见少爷要弄死莺歌,毫无办法下,唯有大喊:“少爷,您想想老太君,想想国公爷,奴才求您了,千万别犯傻……”
宋天华身子一僵,慢慢放开她的脖子,莺歌一把推开他,身子一软栽倒在地上,拼命的大口喘气,适才他是真想杀了她,吓得神色惊恐不已,瑟瑟道:“宋少爷,我真的不知道……昨晚你与我芙蓉帐暖后一同睡下,我累的……什么也不知道……”‘奴家’二字再也说不出来。
宋天华瞥了她一眼,眸光慑人,冷冽道:“除了你,谁还能打开这屋子的门,莫不是他能穿墙而过?”
莺歌畏惧的身子直发颤,双手抱膝后,拼命摇头:“我真的睡下了,什么也不知道……”
宋二小心翼翼走上前,低声道:“少爷,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若……若……后果不堪设想。”
宋天华眼神阴霾的看着莺歌,冰冷道:“不要被我发现,若是你动的手脚,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莺歌身子一抖,神色畏惧的点了点头。
宋二小声道:“少爷,您不能这般模样出去,不如……不如奴才出去弄个帷帽,可好?”
宋天华轻哼一声,随后垂下头慢慢思忖,待会儿回到府中,他该如何是好,即便磕头认错,想必曾祖母也不会轻饶他,倘若气急之下将他逐出府,又该如何是好,烦躁的摸了摸头,顿时咧嘴痛乎,适才没发觉,如今头上的戒疤让他脑袋阵阵发疼。
想及此,宋天华脸色扭曲,咬牙切齿道:“哪个找死之人敢这般对他,待他查到定要将其五马分尸,死后扔到乱葬岗喂狗,方能消他心头之气。”
出去后迅速回来的宋二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帷帽,小心的递给少爷,轻声道
“马车可在门外?”
宋二低声道:“适才奴才出去时,已结了账又找好马车,只待您下楼,咱们便可速速回府。”
宋天华带上帷帽,宋二打开门,推开门口围着的众人,主仆二人飞快出去,下至拐角处碰到一醉醺醺的男子,二人推搡间,醉酒的男人见他大白天这般遮遮掩掩,气愤之下抬头将他头上的帷帽拽下来,仅此一下 ,醉凤楼内的众人皆看清宋天华此时的模样,只见其成了光头,脑袋上点了戒疤,脸上更被莺歌挠的血迹斑斑,众人倒吸一口气,随后大笑道:“和尚!和尚来青楼嫖妓啦!”
“原来和尚也有六根不净的时候。”
“和尚也是男子,怎能不想软香温玉在怀。”
“也不知哪家寺院的和尚,哎呦,日后我可得告诉夫人,在不可去那家寺院凭白添香油钱,给了他们也是出来喝花酒。”
围观中的众人冷不丁道:“不对,那人看着好生眼熟?”
“看着是眼熟,他是……他是……”楼中的人顿了顿,大惊道:“安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宋天华。”
“他怎么成这样了?”
“没看见他脑顶的戒疤吗?许是出家了,又忍受不得每日诵经念佛,这不偷偷摸摸出来,寻红尘里娇滴滴的美人。”
“没听说宋家大少爷要出家?”
“这有什么?像他们这般出身高门大户的公子,终日无所事事,闲的没事出家寻个乐子被。”
“有理,有理,甚是有理。”
闻言,宋天华脸色铁青不已,眼神阴冷的看着那个醉醺醺的男子,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记着!”
酒鬼满脸通红,眼神迷茫,身子晃了晃打了个酒嗝,迷糊糊道:“有没有王法了,和尚来青楼寻乐子,还有理了……”显然醉的浑浑噩噩,听进耳里的话也不过三两句,醉醺醺搂着怀中的美人,踉踉跄跄的上楼了。
此言一出,众人跟着哈哈大笑。
宋二脸色发白,心急火燎道:“少爷,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此地不宜多待。”
宋天华眼神环顾四周,适才每一张嘲笑他的面容,他都记在心里,日后……定让他们悔恨今日所作所为。
不顾得什么帷帽,主仆二人神色匆忙的走出去,上了一辆候在门口的马车,飞快离开。
隔壁茶楼,有一扇窗户微微透出一丝缝隙,豆包回过头,满脸坏笑道:“少爷,这次宋少爷怕是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魏廷茂饮了一杯茶,淡淡道:“与我何干。”再过不久,他便要去山西边疆,扫除土倭人,到时京城的一切是非都与他无关。
豆包鼓着腮帮子,嬉皮笑脸道:“少爷,您说刘家三少爷怎能这么狠,那可是他亲姐夫,竟让他这般颜面扫地,从此再也抬不起头。”
“你又皮紧了?”魏廷茂微微抬眼,眯了眯眼睛,冷冷道。
豆包屁股一紧,忙不迭摇头:“少爷,奴才这不是关心您吗?”摊上那样一个大舅哥,日后您怕是会成为一辈子的妻奴。
“在胡言乱语,这次便不罚你站立,而是拿鞭子抽你,知道吗?”
豆包委屈的撇了撇嘴,垂下头不再言语,他心中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少爷,少爷怎对他如此无情。
魏廷茂淡淡道:“封口之事可有处置好?”
“少爷放心,奴才已将利害关系说与他听,他不敢透露一丝一毫,且他明日便要离开京城,日后在不回来,您就将心放进肚子里吧!”
“若出了任何差错,且看我如何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