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 你唤我来所谓何事?”
刘湘婉神色沉重, 对其福了福身, 低声道:“二哥,这回你终于可以了无心事的去边疆戎武。”
睿哥嘴角含笑:“多亏了六妹帮忙。”
刘湘婉神色一顿,咬了咬牙,轻声道:“二哥, 其实妹妹寻你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出了何事?”
“二哥,妹妹已从旁人口中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如今不仅二哥要去戎武,还牵连上你一脉单传的表哥, 妹妹心中委实不安。”
“六妹多虑了,论武艺表哥在我之上, 自然比我更想去战场上奋勇杀敌,搏一份前程。”
刘湘婉低声道:“二哥, 此事说到底也是我出的馊主意,不仅害大伯母伤心, 又牵扯你表哥去戎武,妹妹也知行事不周,早知如此, 当时便是你……”顿了顿,叹声道:“如今说甚也无用,妹妹不求你报答,只求你将此事封印在心里, 万不要告诉旁人。”
睿哥嘴角的笑容一敛,轻声道:“可是在害怕什么?”
“二哥,内宅女子本就不该对男子之事指手画脚,今日我思虑不周失了分寸,还妄你不要将我扯进更多的是非中,妹妹所期也不过安稳度日。”
话到此处,若睿哥还未思忖出各中原由,便真是欣喜的傻了。
睿哥颔了颔首,低声道:“六妹放心,此事你知我知,旁人在无从得知。”
刘湘婉心说:可惜祖父那里已然知晓!不过祖父那边无任何风吹草动,怕是想静悄悄的遮掩此事,与她而言,焉何不是幸事。
“如此,妹妹多谢二哥。”刘湘婉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睿哥忙唤道:“六妹,说到底此事你帮了我的大忙,不知二哥能为你作甚?”
刘湘婉身子一顿,淡淡道:“二哥,我帮你并非有所企图,不过是听到你的豪情壮志,心中对你钦佩不已。”
“可是……”
“二哥,就让此事云淡风轻的过去吧!”只要二哥不对旁人提起,她便不用如兔子般闻风而色变。
睿哥还想说什么,可六妹却已飘然离开,不由低叹:此次欠她的人情也只能他日在还。
主仆二人离开后,招娣轻声道:“姑娘,二少爷可会守口如瓶?”
刘湘婉颔了颔首:“不仅他便是咱们也要故作不知。”
宋天华抬脚走到夫人的院子,只听屋里传来阵阵欢笑声,这是在安国公府从未听见过的笑声,慢慢踱步至门口,一旁的灵石福了福身,恭敬道:“大爷。”
宋天华微微点头,方大步走进去,只见屋中岳母与夫人正在逗瑾哥玩,他上前一步,揖礼道:“岳母。”
二太太淡淡点头:“翰文来了。”
只见大姐满脸笑容,嘴角含笑:“夫君你来了,可是府中内务已处理妥当?”
宋天华淡笑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夫人身体可有好些?瑾哥可是听话?”
“夫君放心,我们母子都好。”大姐眼里带笑,又道:“不知夫君可曾在院子中看到毅哥?”
“翊哥带他在院中玩耍。”
二太太敛了敛嘴角的笑容,淡淡道:“既然翰文府中杂事已处置妥当,今晚便留在府中歇息。”
想到曾祖母耳提面命的话,宋天华心一紧,忙道:“岳父之言,小婿焉能不从,如此也只能打扰岳母。”
闻言,二太太脸上方有了笑容,语气柔和不少,轻声道:“既这般,我让厨房多备些你喜欢的菜色。”
宋天华神色恭敬道:“多谢岳母。”
待屋中只剩他们夫妇二人,大姐轻声道:“夫君,可是出了何事?”昨儿让他一同住在娘家,他神色晦暗不明,更是找理由搪塞拒绝,今日突然改了主意,这其中定是有何隐情。
宋天华讪笑道:“家中突然少了你们母子,让我无所适从。”
大姐垂下头,遮住眼里的思绪,没了她们母子,他不是更该潇洒快活吗?想及此,心中又一阵嗤笑:如今的后院通房妾室皆被老太君打发,他回去也只能夜夜独眠,确实形影单只。
大姐在抬头时,眸光含情脉脉,缓缓道:“夫君心中果然有妾身及孩儿们。”
“呵呵……”宋天华讪笑。
“夫君只今晚借宿妾身娘家还是未来月旬一直常伴妾身母子身旁。”
“自是你们在哪我在哪,至于安国公府,我只需隔三差五回去给老太君及爹娘请安便可。”
“如此,真是太好了。”大姐脸色遮不住的笑容,又将眸光看向一旁的灵玉,眉眼带笑道:“快去给大爷收拾屋子,快去……”
灵玉喜不自禁的应道,躬身离开。
宋天华坐在一旁看着襁褓中的瑾哥,怅然若失,夫人提前生子,瑾哥却安然无恙的生下来,可柳娘腹中的孩儿比瑾哥还要大上月旬,焉能一尸两命,曾祖母定是哄骗他,可她疾言厉色之言却又不像在糊弄他,难道那个孩儿当真未来得及看这人世一眼,便同她娘一同离世。
“夫君,您怎么了?”大姐细细觑了觑他的脸色,老爷越发让她猜不透,适才脸色淡然,如今却一脸的悲容,悲容……大姐脸色随即一冷,怒从心头起,他莫不是透过瑾哥思念那个一出生便被老太君送走的孽子。
宋天华小心翼翼的抱起瑾哥,低声道:“他好小,小的好怕他一转眼消失不见。”
大姐脸色越发冷凝,冷冷道:“夫君,这话是何意?”
“我……”宋天华抬头见夫人神色冷冽,心猛地一抖,成婚至今,夫人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更未露出这般冷漠的眼神,吓得身子猛地一颤。
大姐面色越发冰冷,从他怀中抢过瑾哥,淡淡道:“夫君,适才你心里想什么,妾身知晓。”
“你……我……”宋天华抖着声:“我的那些荒唐事,你一直都知晓。”
大姐抱着瑾哥,垂下头清冷道:“如何不知?夫君让我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便是我不想知,也有人迫不及待的告诉我。”
宋天华心思一转,怒声道:“倩儿这丫头……”倩儿便是三少奶奶的闺名。
“老爷,你在外面如何,妾身管不了,也无从管束,可妾身只求你不要伤害妾身的孩儿,母兽虽凶残,那也是因为有人动了她的幼崽,母兽尚且如此,何况妾身,您在外花天酒地,置办外室,妾身皆可不管不问装作不知,但若有人动了妾身的孩子,”大姐缓缓抬头,冰冷道:“妾身宁可玉碎,也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珍儿……”
“老爷,外室的孩儿比瑾哥大上月旬吧?”
闻言,宋天华脸色青白交错,半响后,方低声道:“是。”
“适才老爷可是透过瑾哥在想他?”
宋天华被人戳中心思,脸色涨红,低声道:“我……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再有其他念想。”
大姐淡淡道:“您的心总是不知足,既想左手娇妻幼子,又想右手妾室通房,坐享齐人之福。”
宋天华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指着她怒声道:“宋刘氏,可知你犯了七出之一的妒忌?”
襁褓中的瑾哥被吓得身子一颤,小手不自觉紧握,见此,大姐轻轻拍打他,轻哄
宋天华自知做了错事,缓了缓脸色,轻声道:“若不是你质问于我,我焉能吓到瑾哥。”
大姐淡淡道:“妾身嫁与老爷已四载有余,这些年对老爷一直百依百顺,您想纳谁,妾身从未有过一丝犹豫,可即便这样,您还不满足。”真应了那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家花焉有野花香,老爷便是这样薄情寡义的浪荡子。
“夫人,我那是在逢场作戏,焉能当真?”
大姐长笑两声,笑的眼泪留出来:“逢场作戏?为那妓子置办外院,让她怀孕生子,不顾妾身脸面与她在外过起小家,不念及毅哥的父子之情,一心呵护外室之子,一桩桩一件件,试问您心中可有妾身,可有孩子们,可有这个家?”
宋天华被她质问的身子一颤,不由后退几步,脸色青白交错,低声道:“你为何不信,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们又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家门的夫人,何必同她们一般计较。”
大姐冷冷道:“同她们计较,平白脏了我的身份。”
“你……”
“适才夫君之言让妾身胆寒不已,好一句逢场作戏,呵呵……”只见大姐神色漠然,讥讽道:“夫君怕是情到浓时情自薄,您倒是潇洒快哉,风流快活后拍手走人,却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众人替你收拾。”
“我何时这般?”
大姐眉眼一挑,嗤笑道:“夫君,今儿您到底为何而来?倘若真在意我们母子,便不会抱着瑾哥思念那个已然不在世上的孩子。”话音一落,抱着瑾哥的一只手狠狠攥紧拳头,她可以容忍那个孽子活着,但他这辈子也别想回到安国公府,不然休怪她弄死他。
“是又如何?你们是我的妻儿,如今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而她们母子却以离世,我怅惘下又有何妨?”
大姐嘴角微微上翘,看在宋天华眼里,却觉得她满是嘲讽之意,随即脸色一冷,漠然道:“你到底欲意何为?”
大姐轻声道:“老爷,难道您还要揣着糊涂装明白?”如今老爷触了她的逆鳞,她不想忍也不愿再忍,便是她大吵大闹又何妨,安国公府又敢将她如何?
“你……”宋天华本是让她抉择,谁料她怎也不肯接话。
“老爷,您来时曾祖母可曾说过什么?”
宋天华身子一僵,神色呆愣的看着她:“你都已猜到?”
大姐垂下头,轻声道:“老爷,妾身不并傻,或许比你想的还要聪慧,以往妾身为了孩儿们可以容忍您不心仪我,不疼爱我,但妾身最不能容忍您对孩儿们的忽视淡漠。”
“我何时不在乎你?何时不在乎孩儿们?”此话一出,宋天华脸色讪然,随后目光看向别处。
大姐心里微嘲,刚想开口反驳,未料毅哥如小马驹似的跑出来,忙掩饰嘴角的讥讽,含笑道:“我儿回来了?”
这时,翊哥从门外漫步进来,淡笑道:“大姐,姐夫。”身后跟着脸色发白的灵石。
大姐与宋天华脸色涨红,讪笑道:“翊哥……”也不知他听到多少,心中不免恼怒,灵石在外候着,翊哥进来为何不出声禀告。
“大姐,毅哥玩了一会儿便嚷嚷着要给你看他抓的蝴蝶,小弟无奈之下,唯有带他回来。”
毅哥迫不及待道:“娘,舅舅带我捉了好多蝴蝶,儿子这就给您和弟弟看。”
大姐摸摸他的头,眸光看向翊哥,轻声道:“毅哥皮的很,让你受累了。”
“无妨,自家人谈何受累,再说我很是喜欢毅哥。”
大姐颔了颔首,见他衣角沾染脏痕,
“如此,小弟便先告退。”翊哥瞥见衣角的脏痕,一时间神色有些无奈,淡笑道:“毅哥,若你想找舅舅玩便可去院子寻我。”
毅哥忙不迭点头,脆声道:“舅舅真好。”
翊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姐弟二人说话时,宋天华一直背过身沉默不语,待翊哥离开后,方转过身冷着脸,怒声道:“灵石,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灵石脸色一白,瑟瑟的福了福身,低声道:“大爷?”
“你是个木头不成,舅少爷过来,你为何不出声禀告。”
灵石身子一抖,颤声道:“三少爷带着小少爷身影一现,奴婢便要出声禀告,只见小少爷飞快的跑进来,紧接着三少爷也跟着踱步而来,奴婢根本来不及禀告。”
宋天华怒声道:“贱婢,要你有何用?”
大姐淡淡道:“老爷何必迁怒旁人,翊哥听到与否尚且两说,便是听到,以他严谨的口风定不会透漏给任何人,您大可将心放回肚里。”
再次被夫人戳中所思所想,宋天华羞愧难当,恼怒道:“以往你从不伶牙俐齿,今日怎这般不依不饶?”
“妾身也想知晓,老爷到底有多不满意妾身,才会置妾身的脸面于不顾。”
“你……”
毅哥神色畏惧,眼神更是惧怕不已,瑟瑟道:“爹爹,娘亲,你们可是在吵架?”
大姐亲了亲他的额头以示安抚,眉眼带笑道:“娘跟爹爹说事情,吓到毅哥吗?”
毅哥点了点头,紧紧搂着她的脖颈,小声道:“娘,您不要跟爹爹生气,孩儿怕……”
“好……”大姐摸了摸他的后背,轻声道。
灵玉轻手轻脚的进来,低声道:“姑娘,大爷的房间已收拾妥当。”
宋天华冷哼一声,抬脚往前走:“与你解释如此多,信不信由你。”走了几步,瞥了眼还未跟上来的灵玉,阴翳道:“贱婢,还不快带路。”
灵玉身子一颤,抬头看向姑娘,只见其微微颔首,心中舒了一口气,带大爷去了他的房间。
大姐压下所有心思,柔声陪着毅哥说话,直至他脸上有了笑模样,方缓缓道:“舅舅待你好不好?”
“好,舅舅最是疼爱我。”毅哥想了想,献宝似的开口:“娘,儿子抓了很多蝴蝶,这就将它们放出来,这样您就能在屋中看到蝴蝶。”
大姐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嗔怒道:“这怎么可以,弟弟还小,若蝴蝶满屋子乱飞,不小心落在他枕边,将他吵醒哭闹可怎办?”
毅哥噘着嘴,低声道:“只有等弟弟在大些给他看了。”
“毅哥真乖。”大姐动容的搂着儿子,不由想起她娘告诫她的话,唯有孩子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更是她不可碰触的逆鳞,谁也不可打她孩子的主意。
翊哥出去后,嘴角的笑容一敛,神色越发阴冷,砚台瞧着抖了抖小腿,轻声道:“少爷,咱们去哪?”
“你说呢?”翊哥心中冷冷一笑,宋天华好大的脾性,落到这般田地还敢对他大姐颐指气使,若不给他点教训,当真无法无天了。
砚台神色瑟然,垂下头小声道:“自然是回咱们院子。”
转眼到了晚膳,刘仲修见邓清父子俩缓缓而来,含笑的起身问好,邓清淡笑道:“多年不见,二老爷风采依旧。”
刘仲修淡笑道:“邓大哥揶揄我的口才不减当年,”神色一顿,又道:“都是一家人,邓大哥唤我岷山便可。”
大老爷
邓清微微颔首,轻声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刘仲修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邓勋平,点了点头:“当年大嫂带侄儿过府玩耍,也不过七八岁的童子模样,如今竟长得这般威武英俊。”
邓勋平起身,双手抱拳,恭敬道:“小侄勋平拜见世伯。”
“好,好。”刘仲修不住的点头,又道:“听闻你要同睿哥一同去戎武。”
邓勋平掷地有声道:“男儿当自强,姑父自小亲传侄儿武艺,不是为了强其筋骨,而是为了有朝一日,朝堂动荡不安时,为人臣子能为圣上为百姓解燃眉之急,更甚者为自己拼搏一番前程。”
刘仲修神色一怔,大喝道:“好,勋平说的有理。”看向邓清时,含笑道:“邓大哥教子有方,勋平自个顶天立地的铮铮好儿郎。”
邓清心中一晒,勋平自小就有主意,哪是他能左右的了,如今他要去战场,身为人父的他唯有千叮咛万叮嘱,妄其珍而重之,各中心酸,不足外人道以,遂扯了扯嘴角,干笑道:“过奖了。”
这边,老大爷指着一旁的宋天华,引荐道:“这是我家大姑爷,安国公府长子嫡孙宋天华。”
邓清含笑道:“这么说来是岷山的女婿。”
邓勋平起身,揖礼道:“宋大哥。”
宋天华觑了眼岳父的脸色,忙起身对其揖礼,恭敬道:“邓世伯,邓表弟。”
刘仲修淡笑道:“你二人坐吧,今儿乃是家宴,无需这般拘束,咱们既是亲戚又是家人,日后还要多多走动。”
“二弟说的有理,都是自家亲戚,本该互相照拂。”
老太爷由刘奎扶着走出来,待他坐在上首后,眼神环顾众人,众人忙收敛脸上的神色,皆正襟危坐,老太爷由丫鬟伺候擦手后,淡笑道:“让你们久等了,时辰已然不早,大家用膳吧!”
众人点了点头,方寂静无声的用膳。
大约两刻钟,老太爷用完膳,众人渐渐放下手中的筷子,只听他含笑道:“你们继续,我老人家年岁大了,吃过膳就容易困乏,不在这碍你们眼。”
众人忙道:“小辈们不敢。”
老太爷哈哈大笑:“老大,老二你们要陪好邓清侄儿。”
“是。”二人含笑道。
老太爷走后,大老爷看向桌上的小辈们,挥手道:“知晓你们与我等用膳甚是拘谨束缚,便不再为难你们,你们且去别的地方喝酒吧!”
睿哥眼睛一亮,随后恭敬的揖了一礼,喜不自禁道:“爹,二伯,舅舅,那我们就恭敬不容从命,先告退了。”对众人使个眼神,拽着表哥及翊哥一同离开。
宋天华颇为畏惧岳父,遂不用大家交代,立马起身,对三人匆匆揖了一礼,匆忙起来。
刘仲修见他行事这般没分寸,脸色顿时冷了不少,转头看向邓清,讪然道:“邓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邓清早从妹夫口中得知府中大姑爷颇有些不长进,未料到竟是这般不成器,淡笑道:“无妨,无妨。”反正不是自家儿郎,与他何干。
大老爷亲自为二人斟酒,大笑道:“今日不提扫兴事,我们继续喝酒,喝酒。”
睿哥出去后,拉着他们来到自己的院子,只见甲仁甲义早已拾掇好席面立在一旁,众人看到后,瞬间明白二哥为何神色这般激动,怕是他早有此打算。
睿哥涨红着脸,豪迈道:“大家坐吧,今儿我心情好,咱们定要不醉不归。”
邓勋
“表哥,我娘总算赞同我去戎武,我焉能不欢喜。”与他娘斗智斗勇好些时日,直至此时此刻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真乃平生一大快事!
翊哥走至酒桌旁,分别为众人倒满酒盅,待众人坐下后,方抬起一酒盅对着睿哥,淡笑道:“二哥,小弟在此恭喜你,终于能达成所愿,愿你今后行军路上,仗仗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睿哥神色大震,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感慨道:“三弟,此事能成也有你一半功劳,此番情意,二哥记在心里。”若不是他从旁劝阻祖父与爹爹,他们又怎能如此快的应允他。
翊哥抬起酒盅抿了抿,轻声道:“还妄二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时,保重自己。”
“三弟放心,他日我定凯旋而归。”睿哥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
宋天华想了想,同样抬起酒盅,轻声道:“二弟,祝贺的话,姐夫也就不多说了,姐夫也只叮嘱你,战场上刀剑无眼,定要珍而重之。”
“多谢姐夫。”甲义为少爷斟满酒盅,见他又一次一饮而尽。
翊哥拎起酒壶,亲自为姐夫斟满酒盅,淡笑道:“姐夫,听说小厮说,今晚你留在府中歇息,既如此,咱们定要一醉解千愁,不醉不归。”
宋天华本就满腹忧愁,听到妻弟的话,神色越发惆怅,缓缓点头:“翊哥说的有理。”如今的他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进退不得。
“姐夫,这杯小弟敬你。”翊哥不似适才那般抿一抿,而是直接一饮而尽。
宋天华见他如此豪爽,心中激荡不已,端起酒杯一口而干,大声道:“喝酒就该这般恣意,来,我们继续……”
睿哥不由多看翊哥几眼,他深知翊哥为人,平时除了读书,下棋,可说是滴酒不沾,今儿这般盛情的招待姐夫,心中定是打了什么歪主意,心思一转,对表哥使了个眼神,决意一同灌醉姐夫。
有了睿哥在旁凑趣,邓勋平又是千杯不醉之人,只见宋天华喝的面红耳赤,兴致盎然,不住的大喊:“如此良辰美景佳肴知己,偏偏少了美人,此乃人生一大憾事。”
翊哥瞥了眼二哥,睿哥立马附和:“姐夫,既然在此处喝的不尽兴,咱们不如换个地方喝?”
宋天华神色一愣,木木道:“去哪?”
这几年邓勋平一直走南闯北,行走于江湖,焉能没去过青楼妓院,含笑道:“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醉凤楼,不如我们去那瞧瞧。”
睿哥似笑非笑道:“表哥,你可是昨儿方回京,怎知京中开了一家醉凤楼?”
邓勋平大笑:“表弟,这几年闯荡江湖,表哥可不是白混的,如今的我可是知己满天下,想知晓任何消息,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翊哥为众人斟酒时,不经意瞥了眼宋天华,果然见那厮眼睛一亮,一脸的跃跃欲试,心中更是冷笑不已,随即淡笑道:“小弟也是初回京中,还未去过勋平表哥所说的醉凤楼,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
行哥迫不及待道:“大哥,我也去。”
翊哥眯着眼,冷冷道:“仁哥,你带弟弟们先回去。”
仁哥自来以大哥马首是瞻,但凡他开口,必言听计从,遂一把拉过行哥的手,对众人揖了一礼,轻声离开。
睿哥更不同说,对甲仁甲义使个眼色,牵着另外两位小少爷离开,一时间酒桌上唯有他们四人。
宋天华喝的脸色绯红,恨不得立即去醉凤楼享受美人恩,自打夫人出事,曾祖母便一直派人紧盯他的一举一动,除了去岳家还能喘口气,在自家府中行走更要谨言慎行,遂除了
睿哥眼睛一转,贼笑道:“如今没了碍眼之人,咱们这就走吧!”顿了顿,小心翼翼看向宋天华,轻声道:“姐夫,万不可告诉大姐是我张罗此事。”
宋天华忙不迭点头:“放心,我绝不会说。”不仅不会说,且定会守口如瓶,须知不久前夫人刚与他对峙一番,倘若让她知晓,他再次打了她的脸面,她尚且好哄,可曾祖母那关委实难过,怕是会将他逐出家门。
又想到如今身在岳家,倘若真惹出什么祸事,有何颜面面对岳家众人,思忖一番后,按捺心中的悸动,低叹道:“算了吧!咱们还是在家中畅饮一番罢了!”
睿哥看向翊哥,见他嘴角微微上翘,不懂他到底意欲何为,遂问道:“三弟,你是如何打算?”
“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自是想去见识一番,”翊哥神色一顿,轻声道:“既然姐夫不想去,那我们兄弟三人就不强求了。”
宋天华脸色一僵,这……这……怎能独自撇下他,岂不更让他心痒难搔,讪笑道:“还是我们一同去吧!”见其眼神闪躲,掩饰般的解释:“除了睿哥,你们二人也不过方回京,由我跟着也能安心些。”
翊哥嘴角的笑容越发讥讽,轻声道:“姐夫当真心细如发。”
睿哥大步往前走,走了一丈远,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于是转身唤他二人:“这般墨迹什么,要去就赶快去。”
翊哥轻声道:“二哥?”
睿哥身子一僵,此事定要静悄悄的。
邓勋平漫步而至,淡笑道:“翊哥可是想要教训下堂姐夫?”
“我怎会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翊哥淡笑,随后大步离开。
邓勋平摸了摸下巴:这小子心肠挺毒啊!
砚台紧紧跟在少爷身后,轻声道:“少爷,若太太知晓您去了……去了醉凤楼,怕是会扒了奴才的皮。”
“到时自往我身上推便是。”
“可是少爷……知情不报,也是罪加一等。”一想到太太得知后,会雷霆大怒,他小腿就直打哆嗦。
翊哥淡淡道:“那你先回去吧!”
“少爷,奴才乃是您贴身的随伺,若不紧跟在您左右,那还要奴才干什么。”
“再废话,直接让你去马厩洗马。”
砚台咽了咽口水 ,垂下头低声道:“奴才再不敢了。”
邓勋平慢悠悠跟在主仆二人身后,听他们打趣之言,嘴角揶揄的笑容遮也遮不住,有意思,真有意思。
宋天华满脸兴奋,迫不及待的与睿哥念叨:“那个新开的醉凤楼,你没去过吧!”
睿哥愣了愣:“家中祖父管的严,小弟并不长涉足那里,不过倒是听旁人说起过。”
宋天华嗤笑一声,随后对他耳语:“我跟你说,那家的头牌莺歌,那可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婀娜多姿的很。”
睿哥无语:果然是风月场所的常客……
一路上,宋天华早已按捺不住激动之情,扯着睿哥不住的炫耀京城中几家妓院的头牌,清风楼的媚娘,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碧玉馆的绿蕊,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神仙楼的青瓷,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睿哥讪笑道:“姐夫知道的可真多。”眼神不自觉瞥向同坐在马车里的翊哥,只见其脸色越发阴冷,眸光越发阴翳,冷不丁打个冷颤,眸光移向坐在他旁边的表哥,只见其脸上笑意浓重,一脸的看热闹。
表哥心真大……
睿哥扯了扯姐夫的衣袖,小声道:“姐夫,咱们还是要谨言慎行。”
出府前,宋天华被三人一顿灌酒,如今醉意上头,哪还记得什么分寸体统,脑中一直徘徊莺歌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这么一想,猛地掀开帘子,怒声道:“还不快点赶路。”
闻言,赶车的小厮吓得脸色一白,使劲抽打着马鞭,只听啪啪的声响环绕在耳边,宋天华这才神色满意,得意洋洋的看着三人,大臂一挥,自得道:“到了那里,你们都得听我的。”
睿哥与表哥对视一眼,忙不迭点头。
马车飞快的跑着,一个不稳宋天华差点摔在里面,翊哥伸手扶住他,轻声道:“姐夫小心。”
宋天华爬起来,对其挥了挥手,不甚在意道:“无事,无事。”坐起来后,拍着翊哥的肩膀,贼眉鼠眼道:“翊哥,你成日就知道死读书,今儿姐夫带你寻人间最快活之事,昨儿你跟我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那怎能比得了软香温玉在怀。”
睿哥惊吓的咽了咽口水,姐夫这是真的喝多了,怎能对翊哥说这种不着调的话,若是……若是……翊哥报复人的手段,他可是亲自领教过。
邓勋平对他耳语道:“你这个堂弟,不是好相与之人,你且看着……”
“表哥,你莫要吓我。”睿哥脸色一白,此事虽是翊哥起的头,却是他开口张罗来的青楼,万一姐夫出了何事?或惹了何事?他如何跟二伯一家交代,跟安国公府众人交代,更甚至还要跟宣鹤交代。
“表哥,不知为甚,弟弟这心突突直跳,若出什么事,你定要帮我照顾姐夫,我来看着翊哥,定不让其出什么阴谋诡计?”睿哥一脸的哀求样,跟适才的豪情万丈真是天差之别。
邓勋平淡笑道:“看把你吓的,我也不过随意说说,”见他依旧眉心不展,又道:“到时咱们见机行事。”
睿哥忙不迭点头,轻声道:“表哥,你可不能不管我。”
只见翊哥嘴角勾起笑容,淡笑道:“到时还望姐夫多多照拂小弟。”
“放心,你是我妻弟,我定会关照你。”
马车总算在醉凤楼门口停下,四人相继下车,只见一座四方古色古香的雕花镂,粉红轻纱随风摇曳,飞舞间阵阵浓郁香味袭面而来,轻纱后,朦胧可见数道妙影交错,环肥燕瘦,姿态各异,风情万千,似彩蝶般翩翩起舞,细看之下,个个柳眉媚眼,眼底藏春,身姿玲珑,嫣然一笑,勾心勾魄。
此时,一位浓妆艳抹的老鸨婀娜多姿的走过来,含情脉脉道:“宋公子,您来了?”
宋天华酒气冲天的推开她,哼声道:“让那些胭脂水粉离我远点,将莺歌给我叫来。”
老鸨神色一僵,拿起丝帕轻轻扇了扇,低声道:“宋公子,莺歌现在有客人。”
宋天华眉眼一竖,厉声道:“也不看看我是谁?敢跟我争女人,让他赶紧给我滚下来,不然老子让他在京城在无立足之地。”
站在他身后的睿哥低叹一声:得!美人还未见到,姐夫便先惹一身是非!
翊哥背手而立,好似何事与他都无甚关系,神色讥讽的瞥向那个一无是处,行事荒唐的宋天华,这就是祖父为她大姐寻的良人,哼!今晚要不给他终生难忘的教训,他怕是不会长记性。
老鸨脸色一白,慌张道:“哎呦!宋公子开口,妾身焉能不应。”说着让龟公赶紧上前,为他们引路,自己则飞快的跑上楼,将莺歌房里的客人劝走。
四人踏着楼梯缓缓而来,门口立着的老鸨笑的一脸的谄媚,为其轻轻打开房门,尚在门外的宋天华大笑一声:“莺歌,爷来看你了。”
睿哥表兄弟直打了个冷颤,再看翊哥脸色早已如寒冬腊月,睿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我不管你打什么鬼主意,但你记住一点,人不能在我们身旁出事。”不然他们不好跟安国公府的人交代。
翊哥脸色一敛,淡笑道:“二哥,你在说什么?”
“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此话你给我记在心间,不然别怪我不念兄弟情意。”
“二哥,吃水不忘挖井人,你这卸磨杀驴的本事,没人比的上。”
睿哥冷冷道:“我只不想将事情闹到,害的两府结下死仇。”
这时,里面传来黄鹂般的娇嗔声:“宋公子,您可是好长时日不来瞧奴家了。”
宋天华‘哎呦’一声:“我的心肝,爷这不就来看你了。”
果然烂泥扶不上墙!
四人进去后,就见到莺歌黛眉轻扫,红唇轻启,嘴角微微上翘,眸光一转间流露出的风情让人忘记一切,红色的外袍包裹着洁白细腻的肌肤,每走一步,细嫩的小腰都好似要断了般,脚环上挂着一颗银铃,随着她的步伐轻轻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既清脆又妩媚。
却如宋天华所说,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老鸨挥着手中的丝帕,言笑晏晏道:“宋公子,那三位爷还单着呢?难道就让莺歌一人陪着吗?”
睿哥忙道:“就她了,莺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吾甚是欣喜。”
翊哥随即冷冷的点了点头。
邓勋平淡笑道:“你出去吧!此处不用你伺候。”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扔给她。
老鸨接住后,立马喜笑颜开:“得勒!四位爷有事叫妾身。”说完看了眼莺歌,对其使了使眼色,含笑道:“好好服侍四位爷。”
莺歌拿起手中的丝帕捂住嘴角的笑容,低笑道:“不用妈妈交代,奴家也会用心伺候。”
莺歌缓缓走到四人身边,眼神在他们身上略微一瞥,一眼便瞧出其他三人眸光里的无动于衷,诧异及冷冽,她眨了眨眼睛,遮住眼里的晦暗不明,在抬头时,娇嗔道:“宋公子,您好久不来奴家这,可不是忘了奴家又有了新欢。”说着慢慢移至宋天华身边,依偎在他怀中。
宋天华搂着她的小蛮腰坐在凳子上,轻笑道:“你是想着爷,还是想着爷的银子?”
莺歌想了想:“爷,奴家先想您,在想您的银子,”顿了顿,捂嘴偷笑:“没有您哪来的银子。”
宋天华捏了捏她的鼻子,打趣道:“鬼机灵,不过爷最爱你这机灵劲。”
莺歌眼神又环绕其他三人,低声道:“爷,他们是?”
“我的三个弟弟,赶紧让厨房上酒菜,”宋天华掐了掐她的小蛮腰,含笑道:“你呢?就在旁伺候我们,好处自然好不了。”
莺歌搂着他的脖子,轻吟道:“奴家也要陪你们喝酒。”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莺歌缓缓走出去,开门低声交代两句,又婀娜多姿的走回来。
宋天华轻笑道:“翊哥,这样的地方你定是不常来,待你品出各中味道,怕是再也不想枯坐家中读书,而是夜夜美人在怀,软香温玉,在想不起其他。”
睿哥脸色涨红,低声道:“姐夫,翊哥可是你嫡亲的妻弟,你怎可对他说这种失了分寸之言?”
“怕甚?此处又没有外人,我们怎么欢愉怎么来?”
翊哥对睿哥摇了摇头,轻声道:“姐夫说的是。”
睿哥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即拽着姐夫出去,若不然翊哥还不定怎么报复他,想到后果,他后背一冷,额头蹭蹭冒虚汗,弱弱道:“翊
翊哥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二哥,着什么急,好戏才刚开始。”
邓勋平双手抱胸,看热闹似的嘴角一直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