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骂骂咧咧的吵嚷中, 一位中年男子扶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出现,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是有神,唯一不足的便是头发有些凌乱, 此时他走至门口,看着门外之人。
刘仲修带着夫人一同跪下,身后众人见老爷跪下,哪还能站着,随后乌泱泱的一群人跪在门口, 只见老人由中年男子扶出来,径直走到刘仲修旁边, 眼见垂垂老矣的老父,刘仲修眼角的泪水刷了落下, 哽咽道:“爹,不孝儿子回来了?”
身旁的太太同样泪雨婆娑道:“爹, 不孝儿媳回来了。”
老人犀利的眼神看向儿媳,随后瞥了眼身后服侍之人,轻声道:“还不快些将二夫人扶起来, 如今春日虽暖,寒气却仍是阴重,”话毕,转头看向刘仲修身后众人, 缓缓道:“你们都起来了吧!”只字不提面前仍跪在地上的刘仲修。
这时一中年妇人走出来,亲自扶着太太起身,太太神色感激的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谢谢大嫂。”
长辈之言,焉能不听,可老爷尚未起身,他们怎敢贸然站起来,神色不免有些踌躇,只听老人怒声道:“老子还活着你们就敢忤逆我的话,怎么?想直接被撵出去不成?”
话音一落,众人身子一颤,恭敬道:“多谢老太爷。”垂着头站了起来。
老人嘴角总算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围绕刘仲修一直转圈,直至刘仲修双目含泪的抬头,方走至他身后,伸脚对其屁股便是狠狠一脚,大骂道:“你个不孝子,原是为了心底那些花花肠子才弃武从文的。”
刘仲修未料他爹如此霸道,他们父子刚见面,尚未舔犊情深便打骂之,待缓过神儿来,人已趴在地上,转头神色惊恐的看着他爹:“爹,您老……”也太不给儿子脸面了。
除了站在老人身旁神色焦虑的大老爷,其余人皆垂下头忍不住偷笑。
“老子就踹你个不孝子怎么了,难道你敢有怨言?甭管你现在多大的官,在老子面前,你始终是老子的儿子,打骂皆随老子心意,谁敢有二话。”眼神环顾四周,众人恨不得将头埋在胸口。
大老爷赶忙上前扶住他爹微微晃悠的身子,劝慰道:“爹,二弟才回来,您不该门也不让他进,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落他的颜面。”
“颜面顶个屁,没有老子哪来的他,老子心里不舒服,打他出气也是天经地义,就是天王老子也说不出一句不是来。”
“爹……”
老人横眉一厉,怒声道:“怎么?你想替他挨揍!”
大老爷劝慰的话立马咽了回去,爱莫能助的看着幼弟,低声道:“什么也别说,说什么都是你的错。”直接任打任骂,让爹将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便是。
四周渐渐围起看热闹之人,大老爷怕自家明日成为满京城的笑话,给对面站着的刘嘉睿使眼色,只见他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说什么也不肯上前,大老爷随即眼神一瞪,刘嘉睿蔫蔫的垂下头,眼角瞥向翊哥,眼睛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嬉皮笑脸的走到翊哥身旁,低声道:“二伯有难,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翊哥冷哼道:“大哥,可真为弟弟着想……”
“不爱去便不去,被打的又不是我亲爹。”
翊哥脸色一僵,眼神恼怒的瞪着他,睿哥嘿笑的后退两步,喃喃道:翊哥,不是二哥不帮你,实则我也对付不了爷爷的脾气,爷爷对我向来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有时更甚至扒光了我的裤子,对着我光溜溜的屁股抽鞭子,遂你自求多福吧!
为了亲爹的脸面,翊哥咽了咽口水走上前,撩起长袍跪在地上,恭敬道:“孙儿刘嘉翊给爷爷磕头了。”说着
刘嘉睿双手背到身后对其伸了个大拇指,佩服,想不出这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此举完胜啊!
老人神色难掩激动,两步上前扶他起身,老含怀慰道:“一转眼,我们翊哥长得这般大了,听你大伯说,如今已是举子头衔。”
翊哥恭敬的垂下头,轻声道:“爷爷莫要夸赞孙儿,不过是侥幸罢了。”
老人细细端详翊哥许久,感慨道:“犹记翊哥随你父去任上时,身高也不过刚过祖父腰间,如今却比祖父高出不止一头,模样更是越发风流倜傥了。”
“爷爷您过赞了。”
谁料老人话音一转,拍着他的肩膀淡淡道:“可别像你爹似的,满心的花花肠子,不过如今你已回来,日后自然由爷爷亲自管教,若我发现你身上学了你爹爹诸多不良嗜好,爷爷定会将你改邪归正,不负刘家好儿郎的名声。”
“爷爷……”翊哥深深打了个冷颤,还好这些年他一直闭门读书,严于律己。
老人不在理孙子,走到刘仲修身边,蹲下身子拧着他的耳朵,恨声道:“歹竹出好笋,还好翊哥像我,高风亮节,若似像你,哼哼……只怕屁股被我揍开花了。”
闻言,翊哥屁股不自觉紧了紧。
刘仲修疼的龇牙咧嘴,想开口告饶又自觉丢面子,唯有跪在地上,苦笑道:“爹,儿子好不容易奉旨回京述职,您就不能给儿子留些颜面?”
老人冷哼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就因为父没在你身边时刻告诫你,让你惫懒成这样。”
刘仲修不明所以,皱眉问:“爹,您老指的是?”
“老子问你,你这些小妾怎么回事?老子这辈子可只有你娘一个媳妇,你大哥也是年过三旬方由你大嫂做主堪堪收了两个姨娘,可是你呢?”
刘仲修讪讪道:“爹,她们都是儿子……”
不待他说完,老人又狠狠拧了他的耳朵,气急败坏道:“我跟你娘对你的教诲,莫不是忘到脑后去了。”
刘仲修噎了下,低头讪讪道:“爹,儿子错了。”
“哼,只晓得贪恋女色的东西,如今你回来,我看你还如何不知收敛。”
大老爷见他爹怒气不止,小声道:“爹,便是不顾及旁人,也要在孩子们面前给二弟留点颜面,你说呢?”
老人眼神顿了顿,冷哼道:“进屋吧!”进屋在收拾他!
刘仲修被翊哥搀扶的站起来,只是跪的时候有点长,身子不免踉跄下。
刘湘婉站在三姐身后,有人遮挡便狠狠掐着腿侧的细肉,若不然定要忍不住笑出声,转头看向身旁的五姐及七妹,只见二人紧握拳头,憋的脸色通红。
太太扶着大嫂脚步轻移的进去,待众人屏气凝神的进屋后,只见厅中摆设不如苏州府后宅那般富丽堂皇,反而透漏些许低调质朴,这才是刘仲修让众人换下华美衣裳的主要缘由吧,防止过于奢华惹得老爷子震怒。
五姐在旁与六妹耳语道:“想不到爷爷……”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形容。
刘湘婉低笑道:“爷爷真性情。”
“确实如此。”七妹在旁偷笑道。
入得厅内,众人方缓缓抬眼,只见站在老人身旁的大老爷年约四十左右,样貌神似老人,不过身材看着比刘仲修更为威武,霸气,眉眼间神色尤为凌厉,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老人指鼻子怒骂时,一筹莫展的样子。
大太太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住腰腹,乌黑的秀
“劳大嫂挂心,此次举家回京,又兼之几个儿女尚小便坐船回来。”太太细细端详她的眉眼,比当年离家时,大嫂眉眼间看起来苍老不少,想必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
“二叔办事向来体贴周到。”
太太含笑道:“大嫂莫要夸他,坐船虽安逸舒适,但若是晕船也很难受的很。”
大太太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容,羡慕道:“即便这般,也着实羡慕二弟妹,有生之年能去瞧瞧外面的光景,不似我等,一辈子只能守在这四方天地。”
“大嫂,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太太低叹一声,眼神瞥向厅中间站着的几位姨娘。
大太太眼神随她看去,顿了顿身子,忙转了话题:“你们的院落,我早已让人收拾好了,只待你们回来。”
“多谢大嫂。”太太看向大嫂身后站着的年轻女子,含笑道:“这便是齐哥的媳妇吧!”
太太颔首道:“这是齐哥媳妇,孟氏嫣然。”
“哎呦,我们齐哥媳妇长得也太俊了,一看便是兰质蕙心,大嫂真是好福气。”太太说完,便拉着她的手来回抚摸,齐哥媳妇可是内阁大学士孟家嫡女,那等人家出来的嫡女,闺阁教养更不用说,想来大嫂十分中意这个儿媳妇。
齐哥媳妇福了福身,淡笑道:“二婶。”
“好,好,”太太眼神在她身边扫了扫:“孩子们呢?”
“今日二伯二婶方回来,没敢让他们出来,他们正是爱闹的年岁怕扰了众人的雅兴。”
大太太含笑道:“弟妹莫急,晚膳是便能见到。”
太太笑着说:“大嫂说的是。”
这时,老爷子指着刘仲修的鼻子怒骂道:“孽子,为官这些年就做了这么点政绩,若你奋发有为也不至于今日方被圣上召回。”
“爹爹,儿子也想早些回京,在您跟前尽孝,不过形势所迫,儿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爷子坐在上首,冷哼道:“说了半天不过是在找借口。”神色一敛,怒声道:“如今越发能耐了,老子说一句你顶十句。”
“爹,儿子不敢。”
大老爷适时开口:“爹,二弟沿路回来定是舟车劳顿,不如让他好生歇息几日,您老再训斥他也不迟。”
老爷子眼神在他身上来回审视,半响道:“老大?”
“爹,儿子错了。”刘仲坤不自觉低下头。
刘仲修:……
刘府众人:……
此时,大太太起身对上首坐着的公爹福了福身,恭敬道:“爹爹,二叔一家才回来,您还未正式见过他的子女,让他们给您磕头问安,您也好顺道认认人。”
老爷子碍于大太太出声,冷着脸哼道:“既你帮忙说话,便让他们上前请安。”
由翊哥带头,领着弟妹们上前,神色恭敬的对老人磕头问安,老人淡声道:“抬起头来。”
老人威严太重,他们不敢不抬头,就见老人紧绷的脸色渐渐回缓,含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起来吧!”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中年妈妈,手中拿着淡绿色荷包,躬身将其交到各个小主子手上。
众姐妹看向大哥,翊哥甚是畏惧爷爷的威严,手中握着荷包,眼神迷茫的看着爷爷,只见老人眉眼带笑道:“收着吧,这是爷爷给你们的见面礼。”
长者赐不可辞,遂翊哥跪下深深磕了一头,恭敬的收下,其余人见大哥收下,忙揖礼叩谢。
大太太上前两步,拉着三姐的手,言语暖暖道:“这就是玫姐吧!”转头看向二弟妹:“如今玫儿也是大姑娘了。”
太太含笑道:“岁月不饶人,咱们老了,她们可不就长大了。”
“弟妹言之有理,”大太太回过头看向玫姐,淡笑道:“当年二叔外任时,你尚在你娘腹中,一转眼都成了大姑娘。”
三姐羞得脸色通红,对其福了福身,糯糯道:“大伯母好。”
“哎呦,真是好孩子,看得出二弟妹用心教导你。”说完含笑的将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摘下来给她戴上。
太太忙推辞:“大嫂,这可使不得,我记得这手镯是你心爱之物,且跟了你十余年。”
“看你说的,玫姐甚得我喜爱,手镯在得我喜欢也不如玫姐讨喜。”
站在厅中庶出的姐妹们,心里十分不平,这便是京城,规矩等级要求如此之苛刻,大伯母只顾夸奖嫡出的三姐,对她们这些庶出竟如此视而不见,当真是弃之如敝屐。
三姐想起马车上她娘反复叮嘱她的话,也太大惊小怪了……大伯母并非如她娘所言,是个严厉刻板之人,反而如此平易近人,当下不再理会她娘的告诫,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多谢大伯母,侄女很是喜欢。”
大太太脸色一僵,扯扯嘴角,干笑道:“喜欢就好。”
本以为这孩子循规蹈矩,规矩甚严,谁料只送她一个手镯便这般原形毕露,眼皮子未免太浅了!
太太见大嫂神色不自然,忙道:“玫姐,不许闹你大伯母。”死丫头,来的路上好生叮嘱她,可她确当耳旁风,尤其看到大嫂嘴角僵硬的笑容,心中怒火更是怒不可歇。
三姐松开大伯母的手,缓缓走至她娘身边,谁料她娘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她一眼,弄得她神色呆愣,不明所以。
大太太唤身边的妈妈出来,将其余侄子侄女的见面礼拿出来,依次分给众人。
二房子女收到后,低下头恭敬的道谢。
大太太含笑道:“只盼着你们能喜欢。”
“大嫂一番心意,她们定然喜欢。”
这时,大老爷对他爹道:“爹,儿子看二弟妹及侄儿们神色惫倦,不如先让她们下去歇息,待用膳时再过来。”
“如此也好!”老爷子缓缓点头。
闻言,厅中众人福了福身轻声退去。
由大太太领路,众人很快来到他爹以前的院子,果然狭窄的不行,三姐慢慢行至到后面,等六妹上来,与她耳语道:“这里的宅子竟比不上咱们在苏州府后宅一半的大小。”
刘湘婉轻声道:“三姐,京城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如今咱们能住上这样的宅子不知惹多少人羡慕呢,你就知足吧!”
三姐翻了个白眼,喃喃道:“京城也不过尔尔!”
刘湘婉淡笑道:“三姐,随遇而安,慢慢就习惯了。”
走在前面的大太太笑着说:“还记得这条路吗?”
太太感慨道:“如何能忘,犹记当年离开家时有多不舍,如今再回来感慨颇多啊。”
大太太附和道:“岁月如梭,一转眼过去了十多年。”
“是啊……”太太驻足片刻,院子中的摆设竟与当年如出一辙。
“至于侄子侄女们的院落也都收拾好,一会儿我让丫鬟带她们过去,至于姨娘们,就在这院子不远处的西侧。”
“有劳大嫂了。”
“无妨,你们先回去歇息儿,待晚膳时,我派妈妈过来唤你们。”
“多谢大嫂。”太太亲自送大太太出去
王妈妈在旁轻声道:“太太,咱们船上那些东西,何事拉到府中库房去?”
太太轻声道:“本打算都拉回府收入库房,如今见府中这般光景,便先将一部分拉到我陪嫁的庄子,一部分拉回府里。”
王妈妈嘴角上翘:“太太高见。”
太太看着屋中的摆设,怅然道:“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府中竟没有一丝变化。”
“太太,如今咱们回来,这管家之责需不要需要……”
太太横了她一眼:“把你心底那点小私心收起来,管家之事除非公爹发话,若不然我是万万不会沾手,我们离家十几年,回来便与大嫂争管家权,说到哪里也不占理?”
“是老奴糊涂了,实则是……”
“我知你是为我着想,刚嫁进府中,便被大嫂压的死死的,若不是婆婆早已过世,我哪能跟随老爷一同去任上。”
“太太……”
“这些年跟随老爷去任上打理后宅,日子如何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大嫂身体有恙,求我管家,否则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插手。”顿了顿,嘴角上翘道:“或许根本用不上我,大嫂可是寻了个好儿媳,看着也不是好相与的。”
王妈妈想了想少夫人的面容,低声道:“您说的是。”
“给几位侄子侄女准备的见面礼,备好了吗?”
“太太放心,您交待的事,老奴何曾出过差池。”
“如此最好……”
“太太,您说大太太给姑娘们的见面礼会是什么?”
太太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王妈妈顺势为其揉了揉肩旁,只听她冷哼道:“无外乎几个金元宝罢了。”
“那咱们准备的见面礼是不是过于贵重。”
太太闭上眼睛,轻声道:“贵自有贵的道理。”这样府中众人便不敢随意小瞧二房。
齐哥媳妇扶着婆婆的手,轻声道:“娘,二婶这人看着很好相处。”
“呵呵……你且看日后。”大太太冷笑一声,这后宅哪个是省油的灯,不过是面和心不和,各自维持着表面功夫罢了。
齐哥媳妇细细琢磨婆婆的话,低声道:“儿媳知道了。”
大太太冷哼道:“我这位弟妹心比天高,她那长子嫡女到是很长材,没想到最小的嫡幼女竟被她惯的毫无规矩,不成体统。”
“儿媳也觉得堂妹闺阁教养甚是欠妥。”
大太太轻拍她的手,淡淡道:“日后好生管教玲姐,万不可随玫姐那般行事没分寸,省得日后带出门惹人嗤笑。”
“婆婆放心,儿媳定会约束好玲姐的规矩。”
刘湘婉随着一位妈妈走到自己的院子,身后招银忙上前塞给她一个荷包,温声道:“多谢妈妈送我们过来。”
妈妈假意推辞一二,最终还是喜滋滋的将荷包揣入怀中,连声道:“多谢姑娘打赏,这府里便是没有老奴不知道的事,您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老奴。”
刘湘婉含笑道:“多谢妈妈,我们刚回府中,许多东西还未曾安置好,待整理妥当,有不明的地方一定问您。”
妈妈脸色一僵,讪笑道;“如此老奴便先下去了。”本打算多得一些赏钱,谁料这位庶出的姑娘竟未顺着她说话。
招银亲自送这位妈妈离开,回来后噘嘴道:“姑娘,这大宅子里的人怎这么势利?”
刘湘婉淡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想讨些好处罢了。”
“姑娘,奴婢觉得这大宅子里的人都是笑面虎,很是不好相处。”
“姑娘说的是。”招银想了想,嬉笑一声。
隔壁的五姐带着绿琴过来,眼神在她房中来回审视,招银为其倒了杯温茶,五姐坐下后,端起茶杯抿了抿,轻笑道:“大伯母办事果然周到妥帖,咱们姐妹的房间竟一丝不差。”
“我们既是庶出又与大伯母初次见面,为了不让大家有所挑剔,所安排之事自然不相上下。”
五姐笑着颔首:“六妹言之有理。”
“姐姐过来可是有事同我说?”刘湘婉神色不解,屋中东西还未整理妥善,五姐怎有闲情过来。
五姐笑眯眯道:“不过想与你话话家常罢了!”
刘湘婉低叹一声:“五姐有事但说无妨。”五姐随着年岁大了,说话竟喜欢绕弯子。
“六妹,可曾见过爹爹如此吃瘪?”言语中带了不少揶揄之色。
这哪是话家常,这是谈论八卦……五姐为甚找她谈这个敏感的话题。
刘湘婉神色怪异的看着她,低声道:“五姐就不怕我将此话说与旁人听。”
“六妹人品如何,我在清楚不过,再加上……”五姐挑了挑眉:“众所周知,六妹口风最为严谨,所以我才敢私底下与妹妹说此事。”
本打算同姨娘说,可姨娘那个性子,说不得她刚开口,便劈头盖脸训斥她一番,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刘湘婉扶额低叹:五姐,你未免太高估我了。
“五姐,此话也就在此说说罢了,再不要提及,这里并不是咱们熟悉的苏州府后宅,那时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旁人且不容易知晓,这里却不尽然,说不得咱们话刚出口,便已传遍府中内外。”
“六妹,莫要吓我……”五姐吓得眼神东张西望,生怕方才之言论被有心人听去。
“五姐放心,你进来时我让招娣去门口守着,你适才之言,不能传出去。”
五姐拍着胸口缓缓舒了好几口气,方抹掉额头的虚汗,喘气道:“吓死我了!”
“五姐,日后咱们还是谨言慎行的好,毕竟咱们初来乍到,再说你何曾见过太太身段放的如此低,想必大伯母治家手段了得,便是太太也不得不折服,遂以我们这般的出身还是低调安静的好。”
“六妹,多谢你此番箴言。”
“五姐这话外道了,你我本是亲姐妹,理应互相帮助。”
此时三姐房中,孙嬷嬷站在旁边颔首低眉,只见三姐环顾一周,神色不虞的嘀咕道:“嬷嬷,这房间可比我在苏州府时小多了。”根本是相距甚远,跟丫鬟房间差不多。
孙嬷嬷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对梅兰四人道:“你们出去守着。”
梅兰小心的觑了觑姑娘的脸色,脚步轻移的退出去。
三姐坐在矮凳上,诧异道:“嬷嬷可是有事要说?”
孙嬷嬷板着脸,沉声道:“姑娘,可知今日你犯了大错?”
三姐神色不解,指着自己道:“犯错?我吗?哪有?”
孙嬷嬷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大太太赠姑娘玉镯,姑娘收下后,欣喜之余竟不顾尊卑规矩同她撒娇,可知此举失了闺中教养。”
“长辈赠小辈见面礼,小辈不该亲近之吗?”
“姑娘,可是你该审时度势啊……”
“嬷嬷之言,我不懂?”
孙嬷嬷叹气道:“姑娘,老身远远瞧见大太太一眼,便知此人极重规矩,且看她穿着打扮行走坐姿,有条不紊,这样的人将规矩看得比自己还重,可知你
“嬷嬷是说,我接了大伯母的东西后,该谨言慎行的与之行礼道谢。”
孙嬷嬷淡声道:“本就该这样……”
怎么这么难!
这么多说道!
她能学会吗?
三姐垂下头,闷声道:“嬷嬷,您说我是不是特别没有眼力价。”
“姑娘自小在温室中长大,没经历过血腥捶打,心智自然同顽童一般,若你历经苦楚,这些根本不用旁人教,自己便能应付自如。”
“嬷嬷,规矩学起来好难……”
三姑娘资质委实有些不堪,孙嬷嬷心中低叹一声,安慰道:“姑娘莫心急,慢慢来,总能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