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 刘仲修垂头跪在地上, 小声道:“爹, 儿子好不容易奉旨回京,您就不能体恤儿子一番吗?”
老太爷怒声道:“去将我的鞭子拿过来。”
大老爷及刘仲修惊恐的看着他爹,瑟瑟道:“爹,您这般大岁数, 动怒对身体不好……”
“怎么?怕老子挥鞭怒打你们两个不孝子?”
二人赶忙摇头:“爹,儿子们是怕伤到您身体。”
等了半天也不见身后随伺之人有何动静,老太爷回头,怒不可止的低吓道:“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敢不听我的话……”
老管家着实没了法子, 眼神歉意的看向两位少主,转身去内室取了鞭子给老太爷, 老太爷精神矍铄的接过,嘴角含笑的在厅中挥了几鞭, 随后指着刘仲修淡声道:“不想把老子气死,便赶紧将屁股翘起来。”
刘仲修涩然道:“爹, 今日晚膳可是咱们一家难得团圆的日子,若您将儿子屁股打开花,儿子还怎么出席家宴陪您吃饭。”
老太爷冷哼道:“这点忍耐力都没有, 如何称之为将门虎子。”
“可是爹,儿子早已弃武从文了。”
老太爷眼睛一横,挥动手中的鞭子,淡声道:“在墨迹, 从五鞭子长大十鞭子。”
大老爷在旁轻声劝道:“二弟,眼下爹爹心中大怒,你就忍着点,让爹出出心口这份憋闷之气吧!”
刘仲修神色惊恐的看着大哥,咽了咽口水:你是我嫡亲的大哥吗?不帮忙劝住咱爹,还让我心甘情愿的接受,不行……养尊处优这些年定然受不了皮肉之苦!
可是……抬头看向他爹,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毫无办法之下,他唯有趴在地上等着他爹处罚他……此时此景为甚如此相似,让他不禁想起行哥,随着老爷子脚步声越发接近,在他鞭子即将挥下来前,刘仲修惧怕的身形一跃,逃之夭夭的跑了,没错!刘仲修明目张胆的跑了!
大老爷傻眼了!
老太爷气疯了!
见此,老太爷脱下脚底的鞋子狠狠向其扔过去,怒声道:“你这个孽子,竟然敢逃,看老子抓到你,不将你打个遍体鳞伤。”
刘仲修回头大喊道:“大哥,赶紧拦住爹他老人家,千万别让爹有个闪失。”
闻言,大老爷忙拦住他爹的去路,苦着脸劝慰道:“爹,您老就消消气,二弟刚回来,咱们一家人刚团圆,不值得您这时候动气。”
老太爷横眉怒目道:“老大,既你这般大义凛然,要不你替他受?”说着脱掉另一只鞋挥向他。
大老爷一把接过,告饶道:“爹,儿子错了,错了还成,求您放二弟一马,可好?”
“做他的春秋大美梦吧!”说完,老太爷光着脚跑出去,大骂道:“老子今儿不打死那个孽子,绝不吃饭。”
大老爷生怕他爹有个闪失,唯有无奈的跟上去,唉!以后这日子该如何鸡飞狗跳啊!
刘铁跟在老爷身后,轻声道:“老爷,您这般躲着老太爷终究不是回事啊。”
刘仲修低声怒斥:“不躲着难道被我爹凑到屁股开花吗?这不是让我在众儿女面前丢尽颜面吗?”
“可是老爷,您也知道老太爷的性子……”不依不饶,怕是不凑到老爷不罢休啊!
刘仲修猫在花丛中,低声道:“让我想想……”
刘铁耳力惊人,好似听到老太爷踱步的脚步声,忙耳语道:“老爷,您在此慢慢想,奴才出去引开老太爷的注意力。”
刘仲修转头,神色感慨的看着他:“关键时刻,唯有你对我最为忠心。”
刘仲修猫在花丛中,捡起一只树枝在地上画圈圈,眼下这种局面,他该如何破解,老小孩……老小孩,以爹如今的脾性,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主意,最后刘仲修昂天长叹:“莫非,今日天要亡我……”
这时,太太身边的王妈妈走过来,低声唤道:“老爷,您在不在?”
刘仲修眼神四顾瞥了瞥,见左右无人方缓缓站起来,咳了咳沉声道:“有事?”不远处听到他爹的大骂声。
王妈妈见老爷衣衫不整,头上沾了一片树叶,眼角划过一丝笑意,垂下头敛了敛嘴角的笑容,低声道:“老爷,太太遣老奴过来是为了跟您说,咱们刚刚归家,还未去拜过祖先,不如您先去祠堂祭拜一番,祈求老夫人庇佑您一帆风顺。”
祠堂!娘亲!
刘仲修眼睛一亮,整个人容光散发,神色淡定的瞥向她,淡淡道:“夫人言之有理,对了,你告诉夫人,今晚我去她那就寝。”
王妈妈躬着身子,嘴角含笑的福了福身:“老爷放心,老奴定会转告给太太。”
待王妈妈走远,刘仲修不顾形象飞快跑去祠堂,刘家历代祖先的排位皆在此处,门外自有老仆在此打理,遂祠堂里终日香火不断,他整理下仪容,恭敬的走进去撩起长袍屈膝跪下,给列祖列宗磕头问安,随后看着他娘的牌位,低声道:“娘,不孝儿子回来看您了。”
不一会儿功夫,老爷子得到消息,光着脚气喘吁吁的跑到祠堂,只见二儿子跪下蒲团上,看着他娘的牌位不住哽咽,想到早已逝世的老妻,老太爷鼻尖一酸,鼻音道:“孽子,还知道来看你娘……”
“爹,儿子知晓您为甚打骂儿子,这些年来儿子一直在外为官,未做到为人子该尽的孝道,还让您老为儿子牵肠挂肚,时刻忧心,都是儿子的错。”话及此处,刘仲修看着面前两鬓鬂白,背稍有一点驼曲的老父,抱着他的双膝不住的大哭。
刘仲修哭的嘶声力竭,在外飘荡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家中,犹记离家时,他爹头发漆黑,精神矍铄,如今却已两鬓鬓白,怎能不让他心酸,再想到他爹这些年对他的尊尊教诲,更是悔从心来,哽咽道:“爹爹,您拿鞭子打儿子吧!儿子错了,甘愿被您打……”
老太爷神色动容,手一松,微微抬起的鞭子啪的落在地上,转而拍拍他的肩旁,酸涩道:“翰文,你终于回家了。”
“爹,儿子回来了,儿子以后再也不走了,定会守在您身边给您尽孝。”
“翰文,爹没有多少年头可活了,唯一的念想便是临死之前能看到你。”
“爹,您不要这么说,儿子心里不好受啊……”刘仲修压抑着哭音,低泣道。
这时大老爷走进来,跪在蒲团上给祖宗们磕头,随后跪在他爹面前低声道:“爹,如今咱们一家人终于团圆,您再也不担忧二弟了。”
“你们都是爹的好儿子,我与你娘此生能有你们这两个儿子,乃生平一大快事!”老爷子望着老妻的牌位,缓缓道。
别看老二初进家门,他便又打又骂,那也不过是气愤老二离家数载,可心里却尤为疼爱这个幼子,而他也争气,不靠家里的荫庇,弃武从文废寝忘食的读书,终于十年寒窗一朝高中,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那等盛景如何不让他欣慰自豪,想刘家以武起家,如今出了个文状元,满朝上下谁人不钦佩他。
二人神色激动道:“爹……”
“你们起来吧!”老太爷走到老妻的排位前,伸手抚摸了下。
大老爷抹掉
老爷子低叹一声:“走吧!”
这时,大老爷从怀中拿出他爹扔掉的布鞋,躬着身子亲自为其穿上,身后立着的刘仲修见此,鼻子酸涩不已,走至他爹另一边,沙哑道:“大哥,这些年辛苦你了。”
大老爷瞠目:“这是何话?我照顾自己的老子有何辛苦可言?”此番模样,多么神似发火的老太爷。
刘仲修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这些年爹爹都是由大哥伺候左右,而我却未尽到一丝为人子嗣的本分,实在不孝的很……”
老爷子顿了顿身子,猛然开口道:“为君分忧,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怎能只顾小家不顾大局。”
“爹……”
“无需多言,爹又不知真的老的头脑不清。”为甚今日见儿子便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脸面,不过是为了引众人注意,更甚至惹圣上注意,这样儿子入朝为官时,才能引起圣上的关注。
此言一出,兄弟俩对视一眼,纵使心中万般疑问,也不敢自夺其父原由,最后扶着老父的胳膊慢慢离开祠堂,回到他的院落。
书房中,父子三人坐在一旁,谈论朝堂上的局面,当今圣上初登皇位不久,老爷子便提出请辞,圣上准许后,便在家做个养养花,养养鱼的不老翁,但每日大儿子下朝总会来书房与他谈论朝堂上发生的事,遂即便老爷子远离朝堂许久,也知晓朝堂上任何风吹草动之事。
刘仲修缓缓开口:“爹,您说圣上此次招儿子回来,能封我什么官衔?”
老爷子拿起烟口袋,慢慢将烟丝放进黄铜烟斗里,吸了一口神色淡然道:“左右不过比现在升一品。”
“儿子也这般猜想。”顿了顿看向大哥,低声道:“大哥可知,弟弟回京途中遇到何人?”
大老爷摇了摇头:“何必绕弯子,直说便是。”二弟还是改不了文人拐弯抹角的脾性。
刘仲修淡淡道:“魏廷茂。”
大老爷‘咦’了一声:“圣上不是派他去山西剿灭土倭人吗?”
“没错,此番我们坐船回京,未料到大船行至莱芜竟碰到他,我便顺势邀他一同回京,没想到他竟当真同意了。”
大老爷忙不迭问:“他言语中可有说山西土倭人的情况。”
“虽他言语多有保留,不过弟弟还是从他只言片语中探得,边疆那边怕是要有战乱发生。”
大老爷猛地站起来,大笑两声:“太好了,若真有战乱发生,正是我刘家儿郎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谁料老太爷冷哼道:“老大,你糊涂了不成!建功立业那是在战乱朝代,为了功名杀出的一条血路,如今以咱们家的声势还需要儿郎们建功立业吗?”眼神在他们兄弟身上来回审视,淡漠道:“创业易守成难,这个道理难道你们还不懂吗?”
“爹爹,可如今正是锻炼齐哥的好时机。”
老太爷反问:“齐哥如今的差事不好吗?”
大老爷讪讪道:“不是不好,但若能更近一步,不是更好。”
若不是现下父子气氛融洽,老太爷恨不得将手边的茶杯摔在他脸上,怒声道:“当今圣上虽登基不久,却是文韬武略才智过人的贤明君主,且圣心难揣,不是我等臣子随意揣测之人,现下咱们还是安分守己的各行其是吧!”
“爹,您此番言论恕儿子不敢苟同。”
“你……你个棒槌脑袋,”老太爷大骂一声,指着他怒声道:“你身为京中将领,土
“爹,您是说?”
“如今这位圣上可不是先皇,更或者说才智谋略比先皇还要多三分,再加上你二弟如今回京述职,你们兄弟一文一武只要用心办差,在乱世中守住家业已是不易,何必为了那不知是福是祸的功劳挣得头破血流,方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刘仲修甚是不赞同他爹的言论,淡淡道:“爹,如今咱家的兵符已被圣上没收,大哥也不过是有兵无权的纸老虎,若齐哥在不争些气,咱们镇国将军府的威望怕是要一落千丈啊……”
老太爷疾言厉色道:“不知可谓!枉你外任这么多年,目光竟如此短浅。”
“爹,儿子也是为了咱家威望着想。”
老太爷冷哼道:“我且问你,魏廷茂是谁的儿子?”
“宁远将军的二子。”
“宁远将军又是谁的夫君?”
“三公主。”
“圣上为甚如此提拔魏廷茂,你们可想过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
“爹,您是说?”
“多事之秋,以咱们家的威望,还是静观其变最为好。”
刘仲坤兄弟二人心领神会,肃穆而立的敛了敛脸上的神色,郑重道:“儿子明白了。”
王妈妈回去复命时,太太尚躺在床上双目微合,只见她嘴角上翘:“老爷,是不是被老太爷追的四处躲避。”
“太太果然料事如神?”
“公爹这炮仗脾气,这么多年竟不减反曾。”
王妈妈捂嘴偷笑:“太太,老奴去时,老爷正猫在花丛中呢?”
“的确像老爷的作风。”老爷如今有儿有女,倘若还如当年成婚时那般桀骜不驯,说不得公爹此番打骂直接将他撵到旁人家,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东躲西藏,深恐被公爹逮到,狠狠鞭打一番。
王妈妈抿了抿嘴角的笑容,小心开口道:“太太,老爷说今晚过来您处就寝。”
太太冷哼一声:“不过是借花献佛,惹人耳目罢了!”
“太太……”
太太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折腾一天了,你去耳旁歇息会儿,唤迎香进来伺候就行。”说着背过身,闭上眼小憩。
王妈妈微微应下,躬着身子脚步轻移的退出去。
大房,五位老妈子屏气凝神的躬着身子,其中一人上前恭敬道:“太太,老奴们已将耳房的姑娘们送去各自院落。”
大太太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抿低声道:“她们神色上可有何举动?”
那人轻声道:“老奴亲自送三姑娘去她的院子,远远瞧着她眉眼不甚开怀,怕是对住处不甚不满意。”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了。
大太太低应一声,眼神看向第二个老妈子。
第二个妈妈上前一步,恭敬道:“老奴送四姑娘去她的院子,四姑娘面色尚好,不仅赏了老奴银子,还拉着老奴的手不住打听主子们的喜好。”
大太太淡淡道:“倒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
第三个妈妈低声道:“老奴送得是五姑娘,五姑娘神色倒是无任何怪异之处,只是啧啧两声,感慨府中景致。”
“这样啊……”
第四个妈妈上前,轻声道:“老奴送六姑娘去她的院子,六姑娘看着极好说话,赏了老奴一个荷包,却未曾向老奴打探任何话。”
“倒是个心有城府的……”
第五个妈妈上前一步,小声道:“老
“呵呵,性子竟如此乖张……”话音一落,大太太眼睛一撇,几位妈妈忙收敛脸上的神色,垂着头不在言语,只听她声音淡漠道:“你们下去吧!”
几位妈妈福了福身,躬身退下。
这时大太太身边服侍的郭妈妈低声道:“太太,二房几位姑娘瞧着都不是好相与之主啊……”
大太太摸着手旁茶杯的边缘,淡笑道:“不过是见过了江南的奢侈浮华,嫌弃咱们府中简陋寒酸。”
“那咱们……”
“顺其自然,二房的事自然由二弟妹做主,她们才刚回府,手还是莫要伸得太长。”
郭妈妈低笑道:“还是您有远见。”
大太太话音一转,低笑道:“不过真没想到二弟妹是个空有架子,内里脓包之人,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任由二叔纳了这么多妾室,生了这么多庶出之子。”
郭妈妈吹捧道:“二太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才智谋略自然不及您高。”
大太太垂下眼眸,看着茶杯里倒映出的倒影,嘴角微微上翘,二房子嗣虽多于大方,但少爷们之中当属嫡出的翊哥出类拔萃,至于姑娘们,她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嫡出的三姑娘还是庶出的其他姑娘更加略胜一筹。
“叮嘱府中的奴仆,对二房之人一定要礼遇有加,不可生出丝毫怠慢之心。”
“老奴明白。”
刘湘婉见招银招娣手脚迅速的整理好房间,竖起大拇指:“你们越发有管家娘子的风范了。”
“姑娘……”二人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娇羞道。
刘湘婉看着屋中的摆设,淡笑道:“不错,与咱们在苏州时房间的摆设一般无二。”
招娣嬉笑道:“这样还能有点熟悉感,若不然奴婢来回进出,总觉得蹩脚的很。”
招银跟着点头,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轻声道:“姑娘,房间已整理妥当,您折腾了一天要不去床上小憩会儿。”
刘湘婉虽有些疲乏,但心中不住的担忧姨娘,遂摇了摇头:“先去姨娘那看看。”姨娘还有两个幼弟需要照看,虽有赵妈妈在其身边伺候,但她们初来乍到,行事还是莫要乱了分寸的好。
刘湘婉留招银在院中看家,带着招娣去了黄姨娘的院子,只见屋中已收拾妥当,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黄姨娘抱着祉哥逗宴哥玩耍。
立在门口的绿衣及紫衣对她福了福身,黄姨娘含笑道:“姑娘快些进来。”他们回京前,青衣便在黄姨娘的许可下嫁给了兴哥,成婚后,随着兴哥留在苏州帮着打理太太的田庄,太太得知黄姨娘少了一个贴身婢女,便从身边拨了一个小丫鬟过来,黄姨娘为其取名‘紫衣’。
紫衣到底跟着姨娘时日尚短,有些事姨娘不敢让她插手,免不了麻烦赵妈妈教其规矩,至于两个哥儿,便由姨娘及宴哥奶娘亲自带着。
刘湘婉进来后,眼神环顾四周,低笑道:“姨娘这里倒是与在苏州时的摆设有些变化。”
黄姨娘神色无奈道:“还不是有了这个小魔星,如今趁人不注意便爬在地上,扶起桌子板凳便能起身,看着好看的好玩的东西便不松手,遂这些陶瓷的花瓶或茶杯,万不可放在他能勾到之处。”
刘湘婉点了点宴哥的小鼻子:“叫姐姐……”
“家家……”
“哼,不讨喜的小家伙。”说着看向姨娘怀里的祉哥,碰了碰他白嫩的脸颊,不住的逗他玩。
“姨娘,这般长途跋涉,两个弟弟身子竟未出现任何不适之处,真是不幸中的
黄姨娘淡笑道:“姑娘说的是。”抬眼看向她,又道:“院子可还好,房间可有收拾完?”
“姨娘不必操心,院子比您这略小点,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女儿来说,院子的大小并不十分在意。”
黄姨娘颔首道:“姑娘不过是个过客,日后待你嫁人,婆家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刘湘婉无奈道:“姨娘,女儿怎么感觉您巴不得我赶紧长大,赶紧嫁人。”
“姨娘只是怕你在这吃苦……”好不容易熬到她们的日子有了起色,老爷却奉旨回京,回了京城一切又得从头开始,因此她十分心疼姑娘。
刘湘婉心中却不甚在意,手指不住的逗着祉哥,轻声道:“姨娘,我瞧着大伯母不似好相处之人。”
“大太太一看便是十分重视礼仪规矩,遂在这方面姑娘还是要打起精神,不可像在苏州时那般惫懒,没规矩。”
“姨娘,女儿知道。”
这时,宴哥见他娘与姐姐自顾说话不理他,不甚高兴的使劲拽着他姐的胳膊,大喊道:“家家……家家……”
刘湘婉回头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宴哥,叫姐姐……姐姐就不搭理你。”
宴哥傻呵呵对其发笑,刘湘婉一见他这番讨喜模样心软的化成一团水,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轻哄道:“宴哥,是姐……姐……”一字一字慢慢说与他听。
谁料,宴哥眼睛一直盯着他姐耳垂上的白玉耳环,趁人不注意一把抓住,疼的刘湘婉眼泪冒出来,捂着耳朵哀叫道:“宴哥放手,姐姐耳朵疼……”
黄姨娘见状,赶紧将祉哥放在一旁,抱着宴哥轻哄:“哥儿放手,不能拽姐姐的耳环,看姐姐疼的都哭了。”
宴哥歪着头看着他姐,刘湘婉假做哭相,宴哥眉头一皱,慢慢松开手,搂着黄姨娘大哭道:“姐姐……姐姐……哭……”
此言一出,母女二人喜形于色,黄姨娘更是紧紧搂着宴哥,含笑道:“哥儿,她是谁?”手指指着姑娘。
宴哥哽咽的将头埋在姨娘怀里不肯出来,刘湘婉低笑一声:“臭小子,会清楚唤人竟一直装傻充愣骗我们,太可恨了!”对着他的小屁股轻拍两下。
这时,躺在一边的祉哥不乐意,在旁咿咿呀呀的叫唤,刘湘婉一把抱起他,亲着他的脸颊道:“祉哥,咱们以后不跟哥哥玩……”
闻言,宴哥哭的更加泫然流涕。
半响儿,黄姨娘方哄好宴哥,只听刘湘婉低声道:“姨娘,晚膳你可会去?”
黄姨娘摇了摇头,自嘲道:“家宴哪是我这等身份能去得的,不过有他们兄弟俩陪我,我便已知足。”怀中搂着宴哥,满眼爱怜看着祉哥。
“姨娘……”
黄姨娘淡笑道:“姑娘无需在意,姨娘早已习惯,并无任何介怀之情。”从选择生下姑娘的那天起,她便注定只能成为老爷后宅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位侍妾。
“姨娘,女儿心疼您。”
“姑娘,如今我有子有女,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已是老天垂怜,遂你切莫为姨娘伤怀。”
“姨娘……”见姨娘强装笑脸,刘湘婉的心阵阵抽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