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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虞,谈郁眉尖紧颦。
这落在床边的二人眼中,这张苍白的美貌面孔像是有了些许情绪波动,他本是看起来不怎么搭理人的。
井克枫觉得可惜。
没有时间了。
他说“谈郁,该走了。”
说罢,他将谈郁从床上抱下来,朝窗外扔了一道法器。
谈郁被他带着往外走,又回头往另一个井克枫看了看,若不是两人穿着不同衣服,他根本分不出这两个人。
身着白衣的井克枫自始至终都在身旁,专注地打量着他,见他回头,取了斗篷披在他身上,说“冷吗”
他态度自然得仿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谈郁不解“你真以为我是另一个你的道侣”
井克枫仍然是那种审视的眼神,“我知道你是剑灵别人的剑灵。”
“你不想回你的主人的身边,对吗。”井克枫又继续说下去,“我可以帮你。”
谈郁不理会他。
再这么下去,他得被这几个人抢来夺去,从一个剑修手里被抢到另一个剑修的房间里。
想到这儿,他颇想拔剑先把眼前这个白衣服的井克枫刺几剑,让对方收敛一点。
原著里也是这样的,这倒是很合理,强者对邪门的东西或多或少有挑战欲,何况你是秘境里都没有第二份的邪物。
原著只提到这是一把邪剑,没有说过这是剑灵。
别为这种事烦恼,这个剧情很快就结束了。
系统安抚他。
仨人离开了这间深山之中的屋子,很快抵达了一处更偏僻的地方。原著里实则没有提及关于秘境范围,谈郁猜测整个秘境也许比他想象的更大,修士们如果离出口过于远,可能在秘境关闭时甚至来不及出去。
这个秘境只存在了五日。
第五日,一位刀客发现了秘境出口,先一步离开了这个混乱镜像世界。
对谈郁而言,他也必须出去秘境,不能困在这里。
他坐在地毯上运功疗养经脉,灵力在身体内部流转宛如刀割,他周转了几个回合已经到了极限,感觉身体虚弱而灵力充沛,抵达一个顶端时,他冲破了隔阂,但也整个人近乎虚脱。
他又变回了剑身的形态,哐当掉在地毯上。
谈郁睁开眼,瞥见对面椅子里正端坐着一个青年,也不知何时到的,井克枫身着白衣,走上前将地上的邪剑拾起。
即便是对着一把剑,井克枫也像之前那般仔细端详他,问“你是被谁封印在斛州的”
“不记得了。”谈郁对他说,“另一个你不在这里”
“在,外面来人了,他在挡。”
井克枫说。
谈郁不料他们来得那么快“现在”
“外面不止你认识的那些人,很多人得知邪剑的传闻,都有意夺取。”
井克枫的手轻轻抚过剑身,银白的剑,毫无瑕疵,一把杀人的利刃,传闻中噬主的邪门武器现在落到他手中。
谈郁的视线随着他进入到宅子之外,此时地上的阵法正氤氲着漆黑的雾气,将白昼染得宛如黑夜。
在那片黑暗里,井克枫独自持剑迎接外面的袭击,剑光和火焰将整个山林点燃,谈郁看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你站哪一边”白衣的井克枫问他。
谈郁的声音在剑身里依然很冷淡“都不站。”
这一批进入秘境的修士,几乎都是各门派的顶尖。
谈郁观察着井克枫的应对招式,一时也有些跃跃欲试。
现在出场的这些高手,只有几个与他交过手,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与他们打一场。
兴许是因为变回剑身的缘故,谈郁的意识沉浸在玄铁之中,隐隐有些模糊,他听到剑身深处某些仿佛召唤似的声音冥冥之中有股力道在提醒他,他是一把邪剑,现在到了反噬的时候。
谈郁一时觉得古怪至极。
那些声音仿佛是世界意识正在蛊惑他。
之前在秘境之外,他从未有过这种朦胧的感觉,仿佛他确实是一把以噬主为乐的邪剑。
有点奇怪。
因为这里是世界意识捏出来的小世界对你的影响更明显了。即便你是已经觉醒自我意识的角色。
谈郁心生怪异,下一刻顿时变成了人形。
他得离开这里。
井克枫站在前边,正也打算上前,顿时看了过去,问“你是想帮谁”
谈郁的剑刃朝他袭来时,井克枫顿时意识到了他的答案。
他不帮任何人,也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剑。
后方登时厮打了起来,前面的几个修士正忙于对付井克枫的剑和阵法,忽地就见到穿白衣的另一个井克枫,正与一个少年缠斗,局势骤然变化。
也有旁人注意到了这个使用陌生剑法的少年,分明就是之前的剑灵,一把曾经的名剑黑魄,本是索树月的佩剑,如今正在他的手中。
谈郁反手持剑,每一击都狠厉非常,他寻到了一个间隙,猛地从阵法之中一跃而出,这个阵法只针对那些试图进入的修士,而不禁止谈郁进出。
众人都望见那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宛如蝴蝶般从阵地里飞出,轻巧地落在一处碎石上,阵法之外的地方光线明亮,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张苍白冷淡的年轻面庞,黑色如墨般的长发被风扬起,仿佛背后长出的羽翼。
这就是传闻中邪门得反噬主人的剑灵
不乏年轻修士顿时心神一荡,被阵法和骤然密集的攻击震得呕血。
谈郁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刚才的对打已经让他近乎力竭,需要时间歇息,他在人群之中逡巡着索树月的身影,忽地一个青年从他面前奔来,眼中染着戾气和焦虑,如火般烧到脸上,在见到他时才和缓了些许。
索树月走上前,不由分说扣住了谈郁的手臂,皱了下眉说“走了。”
他本就是为了谈郁而来,而不是像其他人那般目的复杂,有的修士本是听闻了修行山的惨剧特地来讨伐井克枫,也是奔着他手中的法器和秘籍而去。
索树月对这些一概不感兴趣,若是平日里也许会多看一会儿,但他现在只想把谈郁带走藏起来。
他见剑灵面色如纸,浑身发烫,顿时心下一紧,将对方拥在怀中御剑而去,不顾身后众人哗然。
谈郁倚在他身上,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问道“弘子金呢”
“他在山下。”索树月顿时不满,“你为什么先问他”
因为如果弘子金在场,后续的剧情会变得麻烦。
谈郁这般想着,应了声不做解释,因为困倦而病恹恹地阖上眼,纤细的睫毛合拢收起。
索树月见眼前少年仿佛是大病一场,也没再问下去,俯下身抱紧了怀中人,他的心跳得极快,方才见到谈郁从阵法中跃出的身影,他顿时收了剑招无心恋战,只想把人带回去,彻底离开秘境。
为了尽快远离此地,他驱使脚下的剑急速往山下而去,不多久就到了之前与弘子金分别的地段。
谈郁一睁开眼,远远地就见到一个金发白衣的刀客朝他们而来。
男人的双手正染着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白衣下摆也是污浊的血迹。他盯着谈郁的脸,紧锁的眉尖微微松开,说“该离开秘境了。”
因为秘境混乱和自相残杀,此时已经毫无秩序可言。
不止是他们,许多来时兴致勃勃的修士此时也在四处寻找出口。
谈郁听见他们的议论。
“井克枫在山上打废了好几个名门剑修有一个还是他的师兄。”
“他在修行山上做了恶行,现在又在秘境里犯事”
“修行山那件事说不清楚,复仇嘛。但是今天是为什么说是他夺了一把邪剑,被索家那个少主杀上去抢回去了。”
“井克枫肯定会抢回去吧,我听说云家的大小姐也想要那把剑”
“我怎么听闻是为了一个美人”
“那可是邪剑所有与它结契的剑修,只消用它便剑势大增,但最后都死于非命”
“我的邪剑可没有反噬我。”
索树月搂着谈郁的肩膀与他耳语,声线懒散。
谈郁正注意着林间的动静,听到这话,回道“快了。”
索树月挑眉道“你真的要反噬我”
“你猜。”
谈郁敷衍搪塞。
这时远处忽地有几个修士叫嚷起来。
弘子金的视线正停在谈郁身上,这时回了神,看向那处尖叫的地方,说“我过去,你们在这里等。”
说罢,他的身影很快没入到林间。
谈郁与索树月正待在一处河流的下游附近,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河水潺潺。
谈郁瞥见河边有人的脚印,似乎是刚才的修士也从这里走过,河边的石块上沾了些许血迹。
四下无人。
索树月一如往常那般百无聊赖地凑近他,拈了他一缕黑发缠在手上把玩。
他一贯有几分少年气,与弘子金那种成年男人的沉稳不太一致,更尖锐和外露。
虽然你讨厌被抢来抢去,但接下来的剧情多半就是这个样子了。
除了他们提到的男主、云鸿碧之外,反派boss也会出场。
谈郁刚想回答,忽地又听见了那种召唤似的声音。
不成语句,只有些许断断续续的词,像是在播放时卡壳。
那股声音正在告诉他,把索树月拉入幻境,让对方生不如死。
谈郁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觉得不太清醒。
看起来是因为剧情时间点已经到了,世界意识正在控制你。
谈郁厌烦地摁住索树月那只作乱的手,自己则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呼吸近乎交缠。
索树月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若有所思的面庞,看出来自己的剑灵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他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此时山野嘈杂,耳畔是流水潺潺,偶尔传来几声聒噪叫嚷。
剑灵打算与他说什么呢。
少顷。
“你之前有过误解,其实他们说得对,”谈郁以一种冷静的口吻说道,“邪剑反噬主人是必然的。”
谈郁说这种话,很符合他一贯的个性。
第一次见面,剑灵就是一幅沉着而漠然的模样即便因为受伤而一脸苍白,也热衷在口中说着近乎宣战挑衅的句子。
索树月既诧异,又隐隐对他这幅尖锐的样子有些心痒。
他挑了下眉“所以,你打算反噬我了”
“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否则再拖下去,他说不准会不会把索树月堕入幻境之中。
谈郁说着,拔剑出鞘。
索树月一时只觉得他在玩笑。
美貌的剑灵正立在溪河边上,手中所握是他所赠的佩剑甚至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他听闻过那些被邪剑反噬的故事,但从来觉得谈郁不至于这么对他。
然而下一刻,一股剑风骤然袭向他的面门,他下意识地闪躲,剑刃破开了他的肩膀,满目鲜血四溅。
“为什么”
索树月倒吸了口凉气,抬眸盯着他。
他脚边横着一道剑阵,分明是挡着他不让上前。
他捂着伤痕朝对面看过去,谈郁停在那处溪河附近,遥远地望着他,皱着眉头说“别再靠近我了。”
说完,少年宛如轻巧黑雀般一跃而起翩跹离去。
索树月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躲过一劫了。系统感叹道,他现在一定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伤他,他把你当成人来看待,但在这个世界里,你是为噬主而生的邪剑也许这种下场对他来说也很残忍
谈郁低头看着手上的血,刺目的颜色反倒让他清醒了些许。
不能在秘境里待太久了。
他的身体是力竭之后的虚脱感,撑着御剑飞到另一处山头,坐在树下歇息,望着远处熙攘的人群。
这里好像没有躲起来的地方,系统担心他,你还好吗
谈郁不以为意没关系。
不多久,远处就闪过刀光,金发白衣的年轻男人正疾步穿过灌木走近他,问“你怎么在这里,索树月没和你在一起”
谈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意识到弘子金并不知情。
他如实说“我刚刚刺了他一剑。”
弘子金顿时意识到这是邪剑的噬主反应,不由得心绪复杂地盯着他看了片刻。
他一贯知晓邪剑的危险。
即便谈郁如今病恹恹地坐在树下,双手拢在袖子里,衣袍曳地,黑浓的长发散在肩上,遮住了半张脸,十足是一个苍白而病态的脆弱剑灵他也是随时反手伤主人的不可控灵识。
弘子金心底慢慢泛起之前压抑的情绪,他俯下身,轻轻掰过谈郁的脸,对他说“你不该做这种事。”
在掌中的剑灵微微皱起眉,拨开他的手“这和你没关系。”
“你不能在这里待着。”
“我能去哪”
谈郁问他。
男人平静的脸上浮起些许思索的神色。
谈郁忽地腰上一紧,眼前的年轻男人已经俯下身,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在怀里,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先带你离开秘境。”
弘子金说罢,起身跃到树梢,往下看了一会儿。
谈郁仍记得之前弘子金的危险发言。
邪剑应当锁在库房里被关起来,不见天日。
男人将他带到一处山洞里安置下来,从瓶子里倒了颗丹药,喂进他口中。
谈郁坐在石块上,含着嘴里那颗丹药,垂着眼帘看地上的蚂蚁,没过多久就因为药效而昏昏沉沉快要入睡。
他忽地见到山洞入口伸入了一道影子,本以为是弘子金从外面返回,一抬头,他见到的是提着剑朝他走来的索树月。
青年缓缓走近他,蹲下身,抬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眼神复杂“弘子金把你藏在这里,是觉得我会把你弄死吗不过,你确实把我伤得很难受。”
说着,索树月轻笑道“你是不是得补偿我啊,起码跟我回去吧。”
脆弱的剑灵此时正坐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垂着眼帘,面无神情地望着他,即便是看起来状态虚弱,他脸上依然是这种冷淡的表情,蓝色的眸子里微微泛起光,冷酷道“你做梦吧。”
索树月摸了摸他的脸,朝他笑了下“你这脾气”
谈郁不与他废话,径直将手边的剑取出斩向了索树月。
弘子金走进山洞时见到的就是这种场景。
两人正在窄小的山洞之中缠斗,到处是剑光锐影,被劈碎的石块散落如同石雨,整个山洞都摇摇欲坠。
谈郁持剑激战,身上都染着血迹,如同鸟雀般轻盈地在阴影里跃起落地。
弘子金看了他一会儿,也抽刀出鞘。
山野里很安静,弘子金甚至能听见少年短促的呼吸声。
他垂下眼帘运起手中的长刀,猛地向索树月砍去。
索树月搂着谈郁闪躲到另一边,挑眉说“他本来就是我的剑,弘子金,你过分了,趁这时候想要邪剑”
弘子金神色自若“他反噬过你,现在你们已经没有契约关系了。你现在状况不好,他在我这里更合适。”
“可我不打算把他让给你。”
索树月冷笑。
谈郁昏昏沉沉地听着二人对话以及骤然暴起的刀剑之声,心里忽地生出些厌烦。
他应该在恢复灵力之后把这些人都斩一遍,也许这样才能消停。
他这样思索着,洞穴里已经刀剑相击,剑光和火焰将洞穴照得宛如白昼。
也引来了其他人。
一丝红菱骤然如蛇缠上他的手臂。
谈郁往外一看,见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高挑女子,以及两个侍女模样的年轻人。
云鸿碧。
她面纱上方的凤目正与他盈盈一笑,问“邪剑原来在这儿。”
红色宛如绳索的细布,一点点缠上谈郁的手、腰,慢慢勒紧了,像一条细长的红蛇慢慢爬上他的身体
谈郁捉住了其中一端,红菱仿佛心有所感,很快绕上了他的手指,又往下滑,伸入到袖子和领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