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京都的欧阳布行全都挂出了告示,麻葛布每匹180文,绢帛每匹1800文。
比解忧杂货铺还要便宜一成。
同时,欧阳氏各种花色布匹的价格,也有不同幅度的提价。
最经典的蓝染布匹,麻葛面料的,从原本的550文涨到了600文每匹;蓝色绢帛,也从原本的5500文,涨到了6000文。
李思听徐茂名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屑的笑了笑,好家伙,降价这么点,也好意思打价格战?
“这样,咱们的麻葛布料降到150文,绢帛降到1500文。”
“真和欧阳氏打价格战?”
徐茂名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可是六大世家的欧阳氏啊,底蕴之深厚,常人根本想都想不到。
“有皇上撑腰呢,怕啥?”
这都还有利润呢就这么担心。
李思有些无语的看了眼徐茂名三人,接道:“再说了,若是其他东西打价格战咱们还得悠着点,布匹你们难道不知道水力纺车的产能?
开了春,等我们在京都的工坊建起来,那时候价格还可以降低三四成,就欧阳氏那老掉牙的织布技术,拿什么和我们竞争?”
“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快去挂牌。等等,回来”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公告上这样写:为回馈广大客户喜爱,布匹绢帛已经采购了的,按客户实际采购价格与今日公布的销售价格补差价。”
“补差价?”
徐茂名有些不理解。
卖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退差价的道理?
他不明白李思这么做有何意义。
“对,退差价。”李思想着,要是有报纸就好了。
直接将解忧杂货铺的价格公布出去。
“咱们现在的布匹出货量少,但欧阳家可不一样。他们在洛朝各地那么多的布行,要是都按150文或者1500文的价格售卖,亏不死他们。”
李思接道:“目光要放长远点。”
徐茂名不理解,但不影响他照办。
便在此时,谢晚晴的马车到了,一名禁军士卒进来通传了声。
李思跟着禁军士卒出了门,一眼便看到谢晚晴从马车上探出的脑袋,对着自己笑着。
刚要挥手打招呼时,李思看到了个老妪,抱着匹布,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又踌躇不决,很是纠结的样子。
李思的目光落在那老妪抱着的麻布上。
他认得出来,这是水力纺车纺出来的麻布。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
李思上前问道。
“大…大人…老妇,老妇没事。”
老妪看到李思身旁的禁军,说话都有点结巴。
“我是这间铺子的东家,若是布匹有质量问题,您尽管说,我给您换。”
东家,那不就是麒麟侯?
老妪吓得直接就跪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
李思赶紧将人扶了起来,“外面天寒地冻的,有事咱们到铺子里说。”
李思扶着老妪往店里走去,和谢晚晴挥了挥手,示意她稍等片刻。
“侯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徐茂名拿着告示,迎面看到李思走了进来,好奇的问道。
“告示写好了?我瞧瞧。”
“巧儿,去给老人家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用不用…”
老妪忽然后悔了。
不该来的,哪有买了东西看到更便宜的,又跑来退的道理。
“可以这告示贴出去吧。”
李思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将告示重新递给徐茂名。
“老人家,您这布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这布纺的极好。”
“那您这是买多了,想退货?”
李思问道。
“不是…老妇…”
李思忽然明白过来了。
“我明白了,您是觉得欧阳布行的麻布每匹只要180文,是来退货的?”
老妪被说中心事,又想要下跪。
被李思抢先一步扶住。
老妪满脸尴尬的说道:“今日听旁人说欧阳布行的麻布只要180文每匹…
老妇知道卖出去的东西哪有找您退货的道理,但老妇无儿无女,家中老伴眼看没多少时日了。
老妇想着这十多年,老伴都没穿过一身新衣裳,就想着买半匹布给他做两身衣裳,让他心里高兴高兴。
您可能不知道,20文钱差价,够我们老两口过个三五日了。”
李思被震到了。
20文过三五天是什么概念?
按京都的粮价,怕是半斤米都买不到。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您可算来对了。”
李思笑道:“刚刚您看到的那个告示就是退差价的。咱们解忧杂货铺的麻布售价改为150文了,您这个可以按50文一匹布退差价。”
“真的?”
老妪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真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了。”
巧儿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笑道:“老人家,侯爷心善,说解忧杂货铺的宗旨是替百姓解忧愁,怎么能让相信铺子的百姓吃亏呢。是以,执意要贴告示,退差价。”
“侯爷真是活菩萨啊…”
老妪老泪纵横,说着又要跪下磕头。
“老人家您可不能折我的寿。”李思笑道,“这样,巧儿,你去喊了陈留一起就驾驶我的马车将老人家送回府里,再带上点米粮和肉松,让老人煮在粥里吃。”
“侯爷,万万使不得啊。”
“您就收着吧,侯爷在岭南老家那边,像老人家这样没有子女的,侯爷每月都会让人送米送粮呢。”
直到上了马车,看着脚边的一大袋米和那从未听说过的肉松,老妪觉得这一趟简直像做梦一样。
李思上了谢晚晴马车。
“这鬼天气,真的够冷的。”
钻入谢晚晴马车内,李思愕然的发现,牧亲王居然也在。
难得筱柔不在,竟然又冒出个电灯泡。
说好的二人时光呢。
李思幽怨的看了眼谢晚晴,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谢晚晴微微移开点位置,好不让两人挨的太近。
牧亲王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问道:“方才那老妪来作为何事?”
“哦,我们和欧阳家打价格战呢,布匹降价了,老人家来问问能不能退差价。”
“卖出去的东西哪里有退差价的道理。”
牧亲王皱眉道。
“我是准备退的告示都贴了出去。”
“这却是为何?”
谢晚晴问道。
“你这人,这是要陷欧阳氏于不义之地,进退维谷啊。”
武帝想了想,大体明白了李思用意。
“没错,咱们解忧杂货铺赚钱的东西多,布匹上让点利没关系,更何况哪怕100文每匹的麻布,咱们还是能做到微利,但欧阳布行,只能喝西北风了。他们家大业大,卖的越多,亏的也越多。”
“而且,他们蛮横惯了,断不会如你这般去退差价。这样一来,口碑也就坏了。”
谢晚晴想明白了李思退差价的道理。
“还是媳妇儿聪明。”
李思夸道,“对了,什么时候让我去见见陛下,把那赐婚的旨意给拿过来。”
“陛下这两日比较忙,等忙完这阵子吧。”
谢晚晴红了脸,悄悄看了眼武帝。
李思点了点头,一时没说话。
“你这皮猴,似乎今日心绪不高?怎么,怕陛下不把晚晴许配与你?”
武帝看了眼一时无言的李思,奇怪的问道。
“想起方才那个老人家,无儿无女的,老两口三五日的口粮,竟然只有区区半斤米。”
想着那老人说的,类似境况的人家,在她们那个坊就有十几户,李思叹了口气,“京都这样的繁华之地,都有那许多孤寡老人日子难以为继,那其他的州县又该是怎样…这,与我来京都之前的想象,大相径庭。”
武帝沉默了。
好半晌才问道:“来京都前,你想象的京都是怎么一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