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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放】

作者:轩家沐言字数:3795更新:2022-11-01 02:49

笙乐鼓点朦朦的隔着一层薄壳般,一切都渐行渐远。

不知多久,那端一方些窄的床榻,帐纱里笼着皎洁清辉,于他的胸膛及身后的墙壁间却形成微影,将她溺入,她像极暴躁的小火球,两面挣不动,依着细细潺潺的微凉药香,混沌的黑中,满身的火气被一波清涟温柔而强势地抚慰。

有人柔柔拍打着她的背脊。

梦境外的小爪动了动,摸到凉丝丝的衣缎,不由多摸了把,不舍得睁眼,反而越往少年怀中拱,舒惬地伸展个懒腰来,睡得渐稳。

两人就相继熟睡了过去,对屋外攀窗子的声未有察觉,就见一个老头背着竹篓跃进,小碎步迈着,走到床前险些眼珠瞪破。

一撞进眼帘的是微曳的帐幔,少年长身背对他,玉冠未卸,乌发铺延着气质静深,隔在月霜里却清瘦的又让他有些不忍心惊扰,但一瞧里面,老头额角一抽,乖乖,他的爱徒硬是脸都瞧不见,全数埋在容齐的怀里,跟奶猫似。

这孽徒!

气血翻腾的引心脏直突突,药老头深吸,捶捶胸口,鲠的紧,纵使看不清楚自己的脸,想必也是难看的厉害。

他沉着面,几下点住西启大皇子身上的定穴,待人一沉失了力,再拽开,这一拽,被少年腕上的佛珠再次炸的跳脚,来回端详,确定是那串珠子,不禁狠狠地剜自家的徒儿,心里已拿起戒尺包上棉啪啪啪地抽起她。

约莫感受到冷,小姑娘身子缩缩。

瞧她这般,老头又泄了气,决定暂不拿走佛珠,扛起她丢进了篓子里,临走前留下之前写好的字条,便背上竹篓光明正大地走出殿门。

这一觉到天亮。

锦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惺忪的同一双快瞪到铜铃大的眼对视。

良久,意识到他咻咻吹着雪白胡须,熟悉至极,瞬时惊醒透了,不大确定:“师……师父?”

环视一圈,撑住床榻艰难地靠上床栏,抱住被褥发起呆来,脑子里跟头发一样毛乎乎的凌乱不清,似乎除了认得师父,别的记忆错乱的很,都有点不大认识眼前这个地方。

怎么回事?

身边哼了声:“倒还记得我是你师父,不错。”实属气不过,一根指头恨铁不成钢地来戳她的额,锦觅被戳的一歪,哎了一声,满脸无辜拍掉他的手:“师父,你干嘛?”

老头却是正色:“你知不知道你昨晚中了合欢香?”

“你说你喜欢谁不好,怎的就偏偏喜欢上宫里的人?!早前跟你说过,那皇宫就是吃人的地儿,我再三告诫了你,不要去,不要去,你倒好,喝醉了稀里糊涂地背着我就跑了,结果落得一身药性,你说你这臭小葡萄。”

捂胸心悸的长长叹出一声,胡子都打了个寒噤。

“好在知府大人带我进了皇宫,我才得以把你给救出来。”

他自言自语,好会没听见动静,头一扭,才发现小家伙脸蛋红红的,杏眸里乌软的仿若融化,晶亮不眨,每处角落隐隐绰绰地浮上淡淡热气,这小葡萄便被蒸熟了般,看得他有种颇为不好的预知。

“徒儿,你莫不是,真的……红鸾心动了?”

锦觅怔着,完全听不见,这两日来的事她也刚理顺了,除了醉酒后怎么去的皇宫她记不清,也记不得前日怎么失的忆,可她能想起来,压着的那两片温凉……

如今依稀的,还能嗅到他唇里清冽的润人药香。

思绪顿停,咯噔一下心一落千丈,她的行径可不就是话本里的流痞子么?

骤然开始起烦乱不安,来的汹汹,甚至厌弃自己,锦觅丧的把脸一垂,低声认错:“师父,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去皇宫了……”接着面向床内的墙重新睡下,眼眶酸,习惯的蹭蹭枕头,抗拒再继续想下去:“让我多躺会。”

窗子外的灰羽雀叽喳不绝,跳到槐花朵下,压得枝丫晃了一晃。

他一觉醒来,虚妄的梦散去,徒留怔忪的落空感,当发现床榻上的字条,心果真空了,静静地坐在床畔看着。

“殿下。”

来送药的小荀子打断了他。

容齐将字条收入衣袖,小荀子端着药汤进来,迎面阴影遮蔽,盘中一轻,碗里的药朝地上缓缓洒落。

“殿下?!”把这小太监惊的神色骤乱,看向他。

但见殿下不见一丝表情,不轻不重地放回了空碗,踱到门外,晨光正好,树的疏影横斜于他衣襟上,隐若深处的锋芒是小荀子何曾见过的,半步皆不敢靠近。

凤宁殿内,瓷器摔出巨响。

“他把药倒了?!”

小荀子匍匐的身子抖了抖:“是的,娘娘……”

皇后握紧了拳,几欲咬碎牙,目光里一恍,引发盛怒的人风轻云淡的进来,她厉道:“都出去!”宫人们同小荀子埋头逃走,小荀子尚且顿了顿,原是大皇子母妃身侧的人,眉间挂起担忧,看了他一眼,出了门,背后传来一道掌掴声。

容齐被打得侧过脸。

“混账!”皇后的眉眼些微扭曲,但不失倨傲:“天命之毒,毒性极烈,若是少服了一次解药你便会少活几日,这药又要炼上许久!”

“母后。”

容齐看回来,语字平静:“这十多年来,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您让我和母妃尝尽苦楚,连同容安将来要尝遍的苦痛也要让我背负,我无力反抗,毕竟……”眸底有微光流动:“以我残躯,活不了多久。”

他字字发沉,眼尾便氤红,蹙眉一瞬不错的凝定她:“可如今,您牵扯了无辜人进来,我便不能坐以待毙,想来若我少活几日,您的计划必定会生出不少的乱。”

又一道掌掴!

容齐侧脸被丹蔻刮出一丝血线,看皇后气息俱乱,发间的金步摇乱晃:“连你,也要来欺负本宫?!好,你要死便死,滚出去!”指向殿外。

他遂行礼:“儿臣告退。”

回去的路上,小荀子从宫墙转角跑来,小心翼翼:“殿下。”容齐脚步一顿,没有看他,只温言:“有件事需你帮忙打听,这几日在大启可有奇怪的事或者人出没,尤其是郎中或是神医。”

小荀子一惊:“殿下,您要找大夫?”

“去吧,要快,避着人些。”

言罢,少年袍摆轻轻一动,经过他走远了去。

他这一日不知道坐了多久,坐在床榻前的木阶上,空空冷冷之中注视着字条,每一横每竖似透穿了薄纸,一点白光铺砌地面,也只有剩下他自己,疲惫不再掩饰,憔悴的,亦难过的很。

纸上说:望高抬贵手,吾徒将不日离开西启。

离开?

他怎能放她走。

一旦拥有过了,那食髓知味的甜蜜能诱他飞蛾扑火,哪怕万劫不复,挫骨扬灰,他决不放手,他也一定会找到彻底解毒的法子。

晌午之后,小荀子急匆匆地进殿,适逢少年于桌案前咳的喘不过气,书卷落地,心中了然这是毒发了,走近了看,少年眼中的血丝清晰入目,疼的不轻,非得固执的忍痛询问:“找到了?”

“找到了。”小荀子充满忧虑,小声答:“大启城确出现了一位神医,是位小公子,他身边还跟着一位老头,如今两人都在邵知府那。”

容齐扶住桌子,艰难地起身,凭着一副病体去找容毅,他的父皇,他只用一句:“孩儿不知能熬过几时,想趁此之前,出去走走。”皇帝见他时有咳嗽,总归是自己的骨肉,于是难得从令人焦头烂额的奏折里看他一眼,动容的应允了。

凭着微乎其微的动容,他得到一辆马车,一位马夫,其余的不再有什么。

走之前,容齐回殿内仔细梳洗了一番,拿上了碎银,备好肥猫儿的粮食,这才孑然上车离去。

这头。

躺了半天的人儿起了床,浑浑噩噩给知府大少爷又行了一次针灸,加之药量不够,在知府夫人的安排下,府邸的二少爷邵殊被迫赖着她,两人一同上街买药,这片刻的功夫里,有人闯进知府前院:“老爷子!”在院中休憩的药老反应奇快,飞到那人面前:“如何了,可是贵府大少爷苏醒了?”那就能早些离开了。

“那倒不是,是老爷让奴唤您过去一趟。”

院子离前厅不远,老头儿赶到时暂且空无一人,随着门外窸窸窣窣的笑谈声接近,知府大人的语气客套,引身边人进厅,透过淡澈的日影,少年蓝白相间的锦纹长袍出现,束腰间垂下玉组,环佩作响,流苏应着步履而动。

他提摆越过门槛,眸光一抬,一看便是在寻找谁。

老头登时眉心一颤。

这臭小子居然还敢找过来?!

“老爷子,那小神医呢?”知府大人如是问,容齐不由看过去,一边端坐,温亮的映出老头恼极的眼。

药老哼了一声,面对昨夜抱了半宿自个徒弟的人,怎会有好脾气可言,抱起臂,也不顾他显然苍白的气色:“这不是和别的少儿郎出去采药了么。”出了点恶气,笑眯眯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偷瞄见少年的身形在那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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