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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逛窑】

作者:轩家沐言字数:3830更新:2022-11-01 02:49

老人家把话一放,像一颗石子投在湖面泛起的涟漪,静而微妙,粼粼波动着碎金子,石阶下同样流光无声。

“老先生,这位是大殿下。”

首当解围的自只有知府大人,面有抽筋感的跳了一下,夫人派自家小儿子陪同神医的事他刚记起,于是又咳了咳,肃了眼神示意药老该是行礼的时候,谁料老人随性惯了,眼珠一抬装瞧不见,重重搁下茶盏,吹得胡须一翘。

整个老小孩儿。

老头是越想越气,对他掳走爱徒的怒大过对他皇子身份的忌惮,再者,圣医族最讲究纯净,若为女性族人,自小戴大的面纱只有婚后才能对夫君摘下。

这个臭小子,真是要坏了小葡萄的幸福。

捏着茶盏的手蠢蠢欲动,平地里,门前明亮的树荫,有声润娓娓:“听闻大人劳碌,宫中恰有一味特制的香,能安眠定神,昨日母后分了玉殿些许……”前半句落下,药老满脸怒气横冲,直接跳起:“胡说八道!那是合欢,可不是劳什子的安眠香!”

四周一静。

少年琼姿皓洁,对药老只轻一勾唇角,长睫敛下,望向门外的树荫。

药老这才觉察到糟了,气的中了套了,道出宫闱秘事为大罪,又间接认了自己闯过皇子的宫殿,吓得捂住了嘴。

不过倏尔,知府大人亦明白过来,几步离座,合袖行礼,甫一张口想讨个恕罪,“殿下……”

“无妨。”容齐静看着门外,宽袖里伸出手,缓缓地捧住温热的茶盏,但触得手心滚烫,熨着脏腑的冷痹被消融,浮出入髓的疼,他抬袖掩着低咳了两声,扶桌慢起,对上知府,“可否去神医的厢房里候着?”

“当然。”知府大人忙应下,哪能再顾得药老的意愿,手一挥:“殿下这边请。”

除去用膳时,寻常小神医这儿是没有侍女出入,请了容齐进院子,他遂拽了拽药老的袖摆,强行拖着他离去,只留下清静。

大启城内却人声不绝,叫卖声嬉笑声,糅杂了食物的香化作烟火气,比她去过的城池更要令人眼花缭乱,锦觅出来过几次,次次仍被吸引,不急着买药,隔着斗笠光盯着摊上的小物件,忍不住了,便上前挑几个玩玩。

“我说。”

知府家的二公子邵殊性子劣,戴着巾帽,穿扮秀气,行为举止却相差甚异,一路过来频频对着路过的美人儿暗自打量比较,这会儿粗鲁地揉起肚子,嘟囔:“本少爷都快饿死了,能不能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

经他一提醒,锦觅感觉肠胃有了细微知觉,尤其处在溢满菜香的酒楼前,香味挡不住越发浓郁,似乎很好吃,当即放下玩件进去。

跟她身后的邵殊一看,愣了愣,立刻眉开眼笑小跑,挤过了她大喊小二,方一坐好便熟稔地报了上好菜名。

先上桌的是一壶酒,再是桂花鸭。

“你是有所不知,下酒菜中的极品就是鸭子。”邵殊喋喋不休,搓起衣袖夹块鸭肉放嘴中,咀嚼咽下,继续道:“咪上一口小黄酒,嚼上两口桂花鸭,哎呀,人生足矣,足矣。”

闻言,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提筷,也夹了鸭肉放入斗笠。

鸭肉裹酱清甜,一沾舌尖,那桂花独有的香逡巡了满颊,驱走了肉本身的油腻,随后微酸回甜,确实味美。

小葡萄一时含着筷子,身边犹如绽了几朵小粉花,兀自回味着荡漾。

又不知不觉,被似曾相识的甜味勾进回忆里,鼻端下残存的芬芳渐淡,仿佛日头晒过的白槐。

她呆呆的,捏着筷子不再动,因此邵二公子头回遭受了冷遇,此刻对她倍感嫌弃,他打小最看不惯文邹邹的书生那样,矫情的连带他跟着不自在极了,他旋着酒杯,敲定主意,嘴里说着:“你应当听过这句吧,从来富贵入凡尘,醉生梦死谁如意,人生四大乐事,无非就是吃,喝,玩,乐。”

锦觅不方便言语,只能透过斗笠静静看他,实际上她眼里烁着好奇,且不谈吃喝,这玩跟乐有什么可稀奇的。

邵殊受过自家亲爹的叮嘱,明白她多有不便,于是向前倾:“你们文人爱阳春白雪的风雅,但这些怎比得上世俗的乐子啊,先吃饭,吃了饭本少爷带你见识见识。”

以前爹爹忙政不怎么管他,他贪玩只偶尔一两次被抓,经受一顿家法,可这些年老爹清闲了不少,他只得尽量的收敛住自己,没想到如今会有个小神医充当挡箭牌,时不再来的机会,错过了他就是蠢。

吃饱喝足,去寻四大乐趣之三的“玩”,当属隐蔽在一间布匹店地下的赌肆,赌肆内光线昏暗,几个小方桌前满是人,走近瞧,一排排木块堆砌,邵殊面上已经抑不住热切,痒的直搓手:“这叫麻将,我跟你说说这个规则……”

来到赌肆他就没想过赢,毕竟带来的是位新手,他提前说好:“我爹给你的钱咱们最多只能花一半,还得给我大哥买药呢。”

两人各上了不同的桌,锦觅撑着腮,盯着他们玩牌手法,耳尖情不自禁动了动,似乎摸到门道,前两场下来竟全胡。

“这怎么回事啊!”桌上其余三位牌客不虞地质问,看了看牌,复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却没发现反常,小公子宽袖清衣,手法缓慢,是经斟酌过的,并不像老千,最后只得按捺下性子再次洗牌,开牌。

结果不曾变过。

可想而知,两人被店家一股脑推搡到大街上,尚未玩的尽兴的邵殊待要发脾气,一瞧她怀里鼓鼓囊囊的钱袋,顿时瞪直了眼,转而笑眯起,挥走胸前的巾帽带子,试图去揽她肩膀:“没想到你还是天赋异禀,这下赚了这么多,那肯定要去大启城最好的万春楼。”

万春楼?

锦觅不舒服地拍掉他手,原以为万春楼是喝茶的地儿,到了门前,千万盏花灯自美轮美奂的阁楼绵延,鲜亮的缎子垂覆在楼侧,还有许多姑娘轻扇羽蒲,笑得百般妩媚。

他们一靠近,门前拥挤的姑娘们争先恐后地飞拥过来,携着大股脂粉味,她第一次闻,研医多年造成的灵敏嗅觉,这时无疑步入了另番煎熬。

脚步一顿,接着转个弯飞跑出去,顺带拽走来不及反应的邵二公子。

“你做什么!”被拽出来的人狠狠甩袖,胸口起伏:“这还没开始乐儿呢!”

锦觅不理,抬手用力揉了揉鼻子,夺过了银两径向药房的方向走。

半点不想再跟他凑一块。

知府家处处精美,虽比不得玉殿的规模,却比玉殿显得充实且热闹,花木掩映着腰身环珮的身姿,静静的,记不得有无一整时辰,忽听“哒”的一下,少年转身,眉目适才温软。

眸子里映有女孩惊愕的脸,迎着他的凝睇,跃墙进来的人提着斗笠走出树荫。

“你怎么来了?”

容齐快步上前,手伸了伸,最后克制地收回去,温柔道:“我同母后说过了,她应当不会再对你不利。”

闻言,女孩垂了头,沿着他腰上的一串白玉佩,看到自己脚尖前。

半晌,很轻的吸了一口气,听着寻常平静:“你别再来找我了。”绕过他逃向厢房,身后没有任何声息,越是安静她脚步越钝。

锦觅停下来,终究没能忍住不去看他,映入眼帘羸瘦的身骨有些弯曲,站的不稳,他撑到极限,眼眶翻涌的热噬出一层红,很快濡湿,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毒发了,她脑中震了下,回过神来已经抱住了他勉强扶稳。

一口血正正跌落石砖。

“觅儿……”耳畔的声音低而微,含着模糊的哀切,气息纠缠,便有两条手臂箍上来缠得更紧。

他晕了过去。

直到费力地架着他扶上床榻,腰上的力道还未见放松,锦觅不得不撑在他怀里费好大的一通口舌去哄,拿出之前面对顽孩子的架势,四下清冽的药香不住熏着,说到后面,溜出嘴边的话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越来越热,只能对着他耳边发狠地卯足劲。

“……你松松手,就松一会,我待会再抱你好不好?”

如此,腰间一松,如愿让疼至迷糊的少年不舍的放开手,转握住她指尖。

倒真的让她心软。

“关于他的身份,老夫不是没跟你说过吧。”背后幽幽的低声道,吓得锦觅一颤,慌不择路地扯了手站的挺挺,顶着红热的小脸先笑:“师父……”想到事态紧急,加道:“您快看看他,他中的毒不是我能治的好的,特别的古怪。”

一句“古怪”成功引偏了医痴老头的注意,他大感好奇地凑上前。

之前能看出容齐带着不轻的病气,因在气头上,懒得去管,现在见他的面色已是特别骇人,死气沉沉。

来到床头后,药老闻见不对劲来,不悦地动了动鼻头,沿着一阵脂粉香嗅到了僵板的小姑娘身上。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确认是脂粉无误,他猛地抬头:“你买了胭脂?”

锦觅总归在师父面前存点后怕,糯糯地眨巴,还挺真诚的问:“胭……脂?那是什么?”导致老人家听了,神色顿了一顿,接着脸皮铁青地发抖,吼的她半个踉跄 。

“孽徒,你是不是逛窑子去了!?”

药老是全然忘了身后榻上还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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