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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哀求】

作者:轩家沐言字数:3986更新:2022-11-01 02:49

他自己还未有所反应,殷红的血渗着聚起红豆大小的珠子,向侧边流淌,伤口不小,一阵风扑来,手腕蓦地被熨得一软,已然被压进了软绵绵的手心,捧着他,温存般的唤回了一点弥散的暖。

将他一并从那冷寂里捞了出来。

少年的心急颤了下,伤口慢慢有了知觉,却是烫的疼,他不动地坐着,低着的双眸被温柔点缀,弧度上扬,偷看向她。

锦觅虽说不记得许多事,但一见到血,想也不想,自动地便奔去拽下手帕擦掉血水,一气呵成,刚要从腰间的香囊取点药粉,突然瞧见了什么,将藏在腰带里鼓鼓囊囊的小方巾提出来,解开了看,现出一只被压变形的桂花糕,香味存的幽淡。

“咦?”举至眼前,左瞧右瞧,循着模糊的记忆,她眼神一亮,转而把桂花糕放他手掌,轻声说:“虽忘了是谁做的,但我应该是想带给你吃的。”

言罢垂下头,取出金疮药粉认真地涂抹他伤口。

窗前悬着一颗铃铛,容齐怔怔的,望着咫尺的脸,那面纱漾开轻轻涟漪,就听“叮”的一声,如此敲散了心底凝聚的那股醋涩。

琴是没法弹了。

正不知要做些什么,外面起了大风,两人一同看去,发现槐树簌簌地抖落着花瓣,接着一道花影自眼前飞掠,他看向身旁落空,再看看树底下转裙子的人儿,笑得喜欢极了,他忍俊不禁,不过半会笑容渐淡,松开了手。

花糕还安静地卧着,容齐眼皮颤了颤,凝定着它,而后拢起五指碾成粉碎。

别人的东西,怎配被觅儿如此呵护?

他脖颈微动,到糕渣掉落下来,面色上涌动的佞气方肯褪去,漫不经心似地起身,循着她背影款款走近。

锦觅在树下回头时,少年仍一身明华,始终干净。

“觅儿姑娘若爱吃甜食,晚上我便多做些,就拿这槐花可好。”

于她恍神间,温柔地取走了落她发顶的花瓣,近乎亲昵,她只眨了眨,好奇道:“这好吃?”

凤宁宫内。

黑金丝裙裾满铺榻上,宫女拿来软垫枕到女子腰后,等她慵懒地半卧好,再于她身侧跪下捶起她的小腿,恭顺缄默,静静地听着头顶语气声讥诮,空荡荡的盘桓:“嬷嬷,你说说,这棋盘上多了一枚棋子,于本宫是福还是祸呢?”

老嬷嬷闻言,笑了:“老奴相信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分明是让皇后娘娘心事顺遂,想什么来什么。”

皇后摸着丹蔻,淡淡道:“你呀,最是会说话。”

晚膳的前一个时辰,皇帝带着疲惫乘龙辇过来,殿内已备了丰富点心,他一坐下,被两只素手扶住肩膀,在那徐徐揉按,舒适得叫他沉了一口浊气吐出,殿内无半个宫人,老嬷嬷都退了出去,惟香炉里烟雾袅绕,有安神的效用,欣慰地拍了拍女子手背,烦心事皆被熏香熨平了些许。

“陛下。”

皇后轻言软语:“看陛下两边肩膀绷紧的厉害,这一日日繁碌的,臣妾看在眼里,更疼在心里,恳请陛下不要再累着自己了……”

她一边柔柔地替他按着背,话锋自然转到别的去:“依臣妾看,近日宫内需得喜事来缓一缓,比如咱们齐儿即将十有九了,生辰宴却一次也未办过。”

此话,皇帝眉尖一蹙,惊得看她:“你不计较了?”

得到女子莞尔,按揉的动作还在不徐不疾,恰到好处,令男人的身心不知觉被打通般全然舒络,惬意地只管闭眼。

“事儿早该过去了不是,臣妾又非铁石心肠之人。”

“你能想通自然是好。”他没有意见,沉着声:“文武百官着实绷得太紧,是要好好的犒劳一下他们,对了,齐儿生辰是何日?”

又传来她的娇笑。

“后日,那便设在明日晚上?”

“全交给皇后了。”

这边,饭菜刚刚上桌,锦觅迫不及待地一坐,除了槐花做出的菜式,另外还有一盘酱萝卜,她狐疑地盯着那几盘槐花菜,夹起萝卜拌饭吃,边目不转睛,毕竟没尝过,她知道此花性寒,治肝热目赤,凉血润肺。

抬头道:“以你的毒,你要少吃这个花儿。”

容齐自是温润的应,夹起一块饼:“先尝尝这个。”

也是奇怪,她总轻而易举就被他哄住,紧张地用筷子接过,小咬了口,脑中嗡地一下,伴随清甜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白翳,透着人影沉浮。

总觉得,这味道许久许久前隐约经历了一遍。

见他跟着吃了一块,担心他多吃,刚沉浸在心事里的小葡萄立即惊醒,不动声色地干掉了大半,对面的人惊诧看过来,她腮帮鼓鼓,一脸坦然,甚至喝了一口茶水,再从香囊取颗药丹递过去,撑着腮笑:“你吃这个。”

他的毒不甚好解,这一颗药便是她寻常给人镇毒用,虽放他身上无甚效果,但要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容齐接过便吃,睫尖动动。

甜的。

有了她,时间过得飞快,快到似乎一眨眼,他本以为能清净的同觅儿过完第二日,没想傍晚,院里的幽静被太监的宣旨声刺破,来人并非自凤宁宫,而是皇帝身边的老红人,面对帝后不甚关心的大皇子,他笑的和蔼,虚扶他起来,递了圣旨,说:“殿下请快快换衣服,随老奴走吧。”

容齐只有一身较好的衣裳,但放之皇贵之中,远远落魄,而他在意的并非这个。

回到屋子,心里满念着的身影迎面提裙奔来,又将一颗药塞到他的手中。

“这一颗能防鹤顶红那样的小毒,话本里都这么写着,像皇宫的宴会上多是要见血的。”

手背暖意蔓延,他才回过神,低低应了一声,软和的百依百顺:“好。”

依他临走前的嘱咐,锦觅转身坐到榻上,不发出一丝声响,想不到的是,他此番前去一直到了深夜也未归。

彼时她还在榻上靠着,黑暗里昏昏欲睡,蜡烛都不敢点,盘子里留给她的小食早吃得精光,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低细的脚步声接近,窗上两抹乌漆漆的人影背着夜色的幽光晃过,她余光扫见,一惊立醒,静无声息地躲至床底下往里缩了缩。

门是从外锁着的,那个歹人似乎不惧,用石头给砸开了,对身后的人笑,“咱们皇后娘娘多好,听闻大殿下因病痛辗转反侧,特地让奴婢来换上能安神的香,大殿下总不会怪罪娘娘吧。”说着,举起烛火灯笼走进,将放置在外室香炉里的灰换掉,出去再带上房门。

那莺莺鹊鹊的笑声渐渐遥远。

只是换香?

锦觅等了良久,彻底听不见动静了才爬出床底,堪堪站稳,一瞬酥麻感窜遍四肢百骸,毫无准备,热熔着骨头酥得猛然瘫倒下去。

“……觅……”

“……觅儿!”

身下一轻,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浑噩中察觉到后背沉进柔软的床褥,她耳边忽远忽近的急唤,发着抖,那些虚影在微眯的眼帘摇晃,辨不出五官,女孩顿时疯了一样,开始胡乱地挣扎,一把恶狠狠地推开了面前的身体。

“你滚开!”

她头发全散了,一怒喘气急促,拧住衣襟的手在瑟瑟,隔着朦胧的雾水,满目里的恨笔直地慑穿他的心,令墙上那一道长影骤僵。

“觅儿……”喉咙揉着沙,克制地泄露出不敢置信。

不久前,容齐实在放不下她,急匆匆地便离开了自己的生辰宴赶回来,结果发现她竟昏倒在地,天气还冷,于是又抱起她放榻上躺着,很快松了手,他正手足无措,眼底斥了湿红,在屋子里第二次传来难受的低吟,容齐一动,迅速倒盏冷茶,半带强迫地让她喝。

那一拳一拳没有章法地挥来,震得他胸腔咳起气音。

茶水被挣的泼洒出去不少,好歹是喝了,胸前燥热的身子静了静,还在微微扭动,最后变得想要捶打自己以换得清醒。

“觅儿……”

容齐丢了茶盏,索性搂过她不顾一切地摁进怀,抵着她额角,手背上全是青筋,破碎的不成连句,“觅儿……不能讨厌我……”

他身上沁凉,带着夜色里归来的寒气,萦绕着药香。

锦觅寻着这份凉意,整颗脑袋里搅着的糊更加黏黏稠稠,迷离地枕进那更软的颈窝,唇上焚地欲裂,浸了茶水反倒起皮焦疼,他手臂收紧了些,此时一震,烫热的气息刮过脸庞,拂过他带湿的睫,继而唇瓣一软。

一只手抚进他铺陈在枕边的发,约莫亦是冰凉的,就爱不释手地在那轻捻。

血液轰流。

唯有唇上的热和甜真切地存在。

容齐眸底更红,于空冥里捞回了飘离的活气,一动也不敢动。

锦觅的小脸烫的很,浑身一阵阵冒着虚汗,晕乎乎着,一沾点凉气能稍微清醒,毫不犹豫地吐出心里的无尽气闷,滑落向他唇角,张嘴咕哝:“我后悔了……果然……果然书上说的没错……我不该再来皇宫的……太危险了,我不会再来了……”

少年听见她的话,捧上她的后脑温柔地压回颈间,于她发上轻蹭了蹭,低声道:“是我错了,觅儿……我错了……”

他的语气温和的没用什么力气,连带着神色,急切地,卑微地进了尘土,一字一顿犹被浸泡了湿润,越发的重,紧紧贴到她耳边,眼边殷红似血。

“我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分伤害,只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少年急乱的保证,女孩则在他怀里哼唧着,显然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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