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先生周小姐你们回来得正好!”见沈周年和周安一前一后走到修道院女宿门口,华人修女忙提着袍子小跑过去欣喜道:“我为你们准备了双人午餐,久别胜新欢,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啦!”
“她们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周安轻轻拉了拉沈周年的袖子,沈周年回头凑近,周安小声说,“需要我解释么?”
“不用。”沈周年笑起来看着她,也压低声音说:“也许她只是理解错这句话的涵义了。”
周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有可能。
午餐很丰盛,周安闻到了牛排、培根、还有说不出名的汤以及苹果酒的味道。清爽的苹果酿出酸甜的酒香,周安突然有点想喝。
沈周年将周安的牛排拿到自己面前,用刀切成硬币大小的块状,再在每一块肉上都插上短签,方便周安自己吃。
他递还给周安,提醒她每一样菜的位置。
沈周年给她倒了一杯鲜榨牛油果牛奶,周安却头朝着苹果酒的方向有些巴巴的模样。
沈周年眉梢微挑:“喝过酒么?”
周安老实说:“没有。”
但她还是积极争取:“我成年了的,可以喝一点。”
她伸出手指,做了个一丢丢的比划。
这熟悉的对话,像极了小时候家宴上像长辈讨酒喝的小孩子。
沈周年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随后便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他明明只比周安大两岁,她怎么就把自己当长辈看了?
不应该是亲切友善予取予求的哥哥么?
自己在周安心中的形象该不会是成熟稳重的大叔吧?
沈周年拔掉软木塞,给酒杯中倒了小半杯的苹果酒,放到周安手边,“慢慢喝。”
周安眯着眼睛笑起来向他道谢,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鲜甜的分子在舌尖炸开,好喝到让周安耸起了鼻尖。
沈周年也尝了一口,他缓缓向周安解释:“这产自法兰克福,你喝的这款是苹果新酒,发酵时间不长,酒精浓度低。你要是能喜欢这种口味,以后我带去你法兰克福过苹果酒节。”
周安歪着头迟缓地点了一下。
沈周年端详着周安的脸,亲眼看到绯色在一分钟之内爬上了周安的脸颊。卷翘的长睫垂下,眼下也漫上了浅透的红晕。
鼻尖也染上淡淡的粉。
此刻他终于弄明白了秦悦颜说的醉酒妆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这妆容最适合迷离的眼眸和沾着点儿水光的饱满唇瓣。
沈周年收回视线,起身走到周安身边,手掌虚虚护着周安的头防止她歪倒摔着。
“周安,醉了么?”沈周年的声音从周安头顶传来。
周安轻轻唔了一声,仰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嘴唇一张一合:“鸭妈妈,小鸭子想睡觉了。”
沈周年:?
沈周年:“鸭妈妈……是谁?”
周安眼皮缓缓闭上,伸出手往上抓住了沈周年的衣服侧边。
沈周年:……
鸭妈妈是谁不言而喻了。
沈周年没动,趁周安睡着前追问:“为什么我是鸭妈妈?嗯?”
周安头头歪到沈周年的手掌上,脸贴着他干燥而温热的掌心,舒缓的薄荷冷香让她很放松,她迷迷糊糊说:“因为小鸭子没有家了,愿意带着我的人就是我的鸭妈妈。”
沈周年一声叹息,低头轻轻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她的名字。确认周安睡得很香之后,沈周年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送进卧室。
调好卧室暖气温度,沈周年给周安盖好被子。
他拿出自己的笔电,就在套间的客厅沙发上坐着,给周安规划未来。
他看着逐渐加长的文档发笑。
就委屈自己当一下鸭妈妈吧。
周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她睡得浑身泛粉。
她只记得自己和沈周年吃了午饭,喝了点儿苹果酒,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不会发酒疯了吧?
周安有些郁闷,她起床后直奔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试图把记忆给洗回来。
听到卧室的动静,沈周年在外面等了十分钟后敲了两下门,“我可以进来么?”
“可以。”周安立刻抚平沙发的褶皱,坐直身体有些紧张地看向门的方向。
周安:“你还没有回去啊。”
沈周年剥给她一颗薄荷糖,在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轻笑一声说:“我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周安羞愧地小声说:“对不起啊,我喝醉了,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没有困扰,你只是睡着了,很安静。”沈周年也没再说关于她醉酒后的状态,换了另一个话题:“我收到医院通知,预计你下周就可以住进医院了。”
周安弯唇笑起来,“真好。”
“恭喜。”沈周年发自内心为她高兴,“不过你在等待的时间里除了期待,也可以畅想一下你的未来。”
“未来?”
这个词对于周安来说很陌生。
中学时她一心只期待着未来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带奶奶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被亲生父亲接回家后她满心想的是怎么化解后妈对自己的厌恶,怎么融入那个家庭,进了嘉宁公馆之后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傅明琛和别人联姻后她的生活会怎么样。
她有未来了吗?
有一道声音在心底肯定回答她,是的,她能掌握自己的未来了。
“周安,你才十九岁,你的未来会一片光明。”沈周年微倾身体,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认真地看着周安:“你想上学、工作或者周游世界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的中学学业成绩很优秀,你也很有语言天赋,你专注勤奋,在任何行业你都能闪闪发光的。”
周安很感激沈周年对自己的高评价。
她眼底闪烁着微光,思考了一下才开口说:“我还没有想过等康复之后我要做什么。你有建议吗?”
沈周年:“我想,在你找到热爱的事业之前,先上学。一纸文凭并不重要,但我希望你感受大学时光的美妙。”
虽然他本硕期间过得很压缩和匆忙,但他希望周安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交交朋友,参加聚会等。
周安好奇问:“你能和我讲讲你的大学生活吗?”
闻言,沈周年摸摸鼻子,思绪卡住了。
“上课,写论文,论坛演讲,参加学术讲座……”
沈周年讲不下去了。
再说下去,该把小姑娘劝退了。
周安抿着唇取笑他,“好像不太美妙哦。”
沈周年垂下眼皮,也勾了勾唇。
他清了清嗓子,“总之,你如果想上国内高校,那可能需要参加高考。国外的高校比较好操作,你选好想读的专业,剩下的都由我来安排。”
修道院十点门禁,由于周安还没有倾向的专业,最后半小时沈周年就给她介绍了几大热门专业。
“周安,”沈周年走出门口,用手扶着门,对周安说:“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你,你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喜不喜欢。”
周安将他送到门口,闻言怔了怔后微笑着点头。
在沈周年身边,她越发感到踏实。一直在飘荡的蒲公英终于在一块肥沃的土壤上扎了根。
“晚安。”周安说。
“晚安。”沈周年说完,为她关上门。
——
沈周年下榻的星级酒店距离修道院不远,开车十分钟到。
运动了一个小时后,沈周年去浴室洗了澡。在半个小时之间,手机屏幕亮了五六次,沈周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按捺不住给他拨了电话过来。
沈周年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着不急地将头发擦了擦,随手将毛巾扔进篓子,坐姿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接通,声音慵懒:“喂。”
“表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沈周年挑了下眉头,将手机拿远:那我现在去看,挂了。”
“别别别,我不该用这种语气对您说话!”秦悦颜知道这一挂就不可能拨通了,于是好声好气地说:“表哥,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沈周年:“说。”
秦悦颜试探开口:“甩掉傅明琛的小美女是不是在你那儿?”
沈周年眼皮一掀:“你问这个作什么?”
“虽然三别人我不知情,但我插足是事实,不道歉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秦悦颜声音有些低落。
这一周经过父母闺蜜的开解,她已经完全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了。上头快,走出快算是她的优点。
但她一想到自己将一个无辜女孩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她就难受。
她去查过傅明琛的前女友,叫周安。她现在已经不见了,就连傅明琛本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联想到沈周年前段时间给自己发的消息,秦悦颜直觉周安就是被他表哥带走的。
能阻断她秦家的追踪,总共也没几家人。
“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秦悦颜开始黏黏糊糊地撒娇。
这一招她从小就屡试不爽,因为沈周年受不了这种恶心的语调。
“不行。”这一次沈周年很坚决。
“为什么啊?”秦悦颜就不理解了。
“你只考虑到你自己,”沈周年语气严肃了几分,听得秦悦颜无端抖了一下:“你就没想过或许她不想见你呢?你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秦悦颜,她开始新生活了,就不要让她再想起姓傅的了。”
秦悦颜愣愣地听着沈周年挂断电话。
表哥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人家都决定放下过去了,自己也不要将她再一次扯进噩梦中去吧。
秦悦颜想通了。
她欠周安的,就让傅明琛还吧。
傅氏集团现在风雨飘摇。
傅明琛得罪了秦悦颜,傅晋华在打骂傅明琛的过程中气急攻心心梗发作被送进了医院急救,现在生死未卜。
傅家大儿子傅明远几年前迷奸未成年的事情突然被告发,被检察官带走了。傅家人软硬兼施都没用,这个大儿子算是废了。
傅氏集团多个大项目都突然黄掉,集团上下忧心忡忡之际资金链又出了问题。傅明琛夜以继日地处理这些烂摊子之时,网上又爆出来好几个傅晋华的私生子。
家产争夺战一触即发。
傅家人都以为是秦家动的手。
其实不然。
要是只是秦家动手,傅家早就没了。傅家在京城的根基浅,对老牌豪门来说不过是沙砾。
是沈周年决定给傅明琛留一口气的。
傅明琛毕竟在一年前救过周安。
既然不能对傅明琛赶尽杀绝,给他制造点烦心事总是可以的,最好让他抓心挠肝,又只能无能狂怒。
秦悦颜想到什么,眼睛倏地一亮。
她吩咐道:“透露点消息给傅明琛。”
深夜,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亮起灯。
守了一晚上的icu,和别的私生子一起争夺在老爷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傅明琛已经累得抬不动脚。
集团却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处理。
那些私生子只会分资产,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傅氏集团不能垮,不然他和傅明远斗的这几年,伤了周安的心又有什么意义?
头痛欲裂也要尽快处理完这些积压的工作。
他刚打开电脑,私家侦探的电话打过来:“傅总,周安小姐有消息了!”
当即,傅明琛蹭地站起身,不管不顾道:“快说!”
“周安小姐被最顶层的人带走了!”
傅明琛瞳孔倏地一缩,满脸不可置信。
顶层人,说的就是各地的老牌豪门,他傅家连给人家端茶递水都轮不到。其中有些人,他有幸曾在秦悦颜父亲生日宴上见过,想必他再也没机会见了。
“是谁??”他喘着粗气问。
“查不到,消息全部封锁了。”电话那边的人叹了一口气:“傅总恕我直言,您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周小姐了。”
膝盖砰地一声砸着地板,傅明琛一下脱力跪在地上,脸色沉郁中透着颓丧。
他双手抠着地板埋头痛哭。
“周安……周安我错了……我后悔了……”
一夜过去,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眼底明显青黑,貌似苍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