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写一幅吧。”
就这么简单直接。
没有扭扭捏捏的三推四请,甚至连句“献丑”都没有,项烟岚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应下了,然后大大方方地走过来。。
这样一下子,像一个无形的巴掌捂在了刚才笑话她的人嘴上。
能接受大师的挑战而面不改色,已经胜过了在场九成九的人。
项烟岚迈着大长腿上台,那份顾盼自得的英姿立马惹得周遭其他没有立场的吃瓜观众们的一致叫好。没办法,这世道对美色就是如此偏爱。
就连刚才还一脸硬邦邦的持重大师也舒展开眉心的皱纹,笑着把写字台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项烟岚道了声谢,然后——提起笔来。
就这一下提笔和蘸墨,立马让大师刚放松的脸色又绷紧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习字如习武,一抬手一投足,是不是练过,有没有童子功,行内人一眼便知。
在现代社会,无论你对毛笔书法如何热爱,甚至成为职业,但这都是后天兴趣使然。相比之下,项烟岚作为一位穿越过来的故人,这就如同饮水吃饭一样,是渗透到骨血里的本能。
就好比一个再怎么热爱中餐的老外,即便成为中餐厨师,用筷子的本事也不会高得过一位中国的乡间老农。
这些门道的东东,外行虽然看不懂,但他们懂得看内行的脸色。
刚才还在打算看乐子的一帮人,看到大师那一副凝重模样,心里头都齐齐咯噔了一下:今天的乐子怕是干不成了。
这其中就包括这端着香槟,隐身在人群外围的林芷衿。
“你说......她不会真的会写吧?”
她有些忐忑地碰了碰身边的霍铭龙。
“怎么可能?她才多大?能在笔杆子上胜过持重大师?难不成她是叼着毛笔投胎的?”
霍铭龙冷笑着应道。
林芷衿想了想,也点头道:
“那也是。”
但其实霍铭龙知道自己没多大的底气,要不然一个简简单单的“呵呵”就应过去了,何必还来那么多的反问。
他瞥了眼不远处稳坐钓鱼台,甚至有闲心吃上一块鹅肝的左岸,感觉自己的底气又少了几分。
项烟岚提起笔,看着眼前空白的宣纸,却一时找不到该写些什么。
接着,她瞥了眼旁边大师的作品,低声念了几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念完,略一沉吟品味,猛地一击掌,默默地在心中大喊一声:
“好!”
这首词气势磅礴,洒脱豪迈,正是她最喜欢和擅长的风格。
就写它了!
她立马做下了决定,然后将笔尖压在了纸面上。
“北国风光......咦,这不就是刚才大师写的那首吗?”
台下的观众看着屏幕上的投影,一下子反应过来,也一下子骚动起来。
这可是要明刀明枪地对刚的节奏吗?!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项烟岚写一幅其他的作品,即便真的写出了王羲之的水准,那人们还是可以说一句“和大师各有千秋,各有所长”。
就好比一位喜剧大师和一位悲剧大师,孰优孰劣,难有公论。但现在两人都演出同一部戏,那谁高谁低,可就得分出个胜负了。
正因如此,项烟岚一落笔,旁边的持重大师的脸色就带上了煞气。
“不知天高地厚!”
“大师给她面子,她还真就端着了。”
“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大师的铁粉们在台下嗡嗡嗡地低声吐槽。
但更多的吃瓜群众则是翘首以盼,兴奋盎然。
当然,这里头并不包括林芷衿。
“她疯了吧?竟然要直接挑战持重大师?”
她一边说,一边望向霍铭龙。
后者先是面色冷硬,但随后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林芷衿对他不能分担自己的不安感到恼怒。
霍铭龙笑笑:
“放心好了。她赢不了。”
“为什么?”
林芷衿问道。
“你看他们在写的那篇是什么?”
霍铭龙示意她看向屏幕,没等回答,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这首词最是讲究大气和豪迈,就连大师这种阅历的高人都未能完全展示。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不就是拿着黄梅调去唱河南梆子吗?就算她真的写得好又如何?能写出这首词的神韵和气势?她之前不是在诋毁大师的作品气质不足吗?这回算是自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听到他这么一分析,林芷衿紧缩的眉头顿时松开了几分:
“有道理。没错!”
可就在项烟岚落笔写下第一个字时,好死不死,这投影设备出了故障,舞台上的大屏幕黑了。
吃瓜群众看不到她在龙飞凤舞写些什么,在台下聒噪起来。
主持人赶紧出来救场,还让酒店赶紧派了技术人员过来。
周遭乱哄哄的一片,然而项烟岚却丝毫不觉。
笔走游龙,身飞天外,她仿佛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日子,追南逐北,于大漠黄沙或是雪原冰川中收割着敌人的头颅。
手中握着的已经不再是一支普通的毛笔,而是她从不离手的龙胆银枪,挥毫之间,泼墨如见血!
项烟岚写得入神。她身后的持重大师也看得入神,他从来未见过一个人能将滚滚杀气融入到横竖撇捺之间。
很快,设备便维修好了。
当投影屏幕再次亮起的刹那,项烟岚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
打完,收工!
屏幕上那幅作品,重重地敲击着人们的视觉神经和思维。这一瞬间,整个会场忽然全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失去了评价的语言,无论是赞赏的,还是诋毁的。
这是一幅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作品的沁园春雪。
如果说原版是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一幅领袖作品,那眼前这一幅则是将军的作品。
铁画银钩之间,似乎每一笔都是一柄兵器,甚至脱笔甩出的墨汁都像是沙场溅射开来的献血。前者是豪情万丈,此者是霸气外露!
而相比之下,之前持重大师的作品的确就显得过于四平八稳,缺乏神韵得多了。
“她,她真的写得很好吗?”
林芷衿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地望向霍铭龙。
但后者眼中有火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啪,啪,啪!”
忽然间,一个掌声打破了沉默。
竟然是持重大师。
之间他恢复了之前慈祥的笑意,一下一下地鼓着掌:
“好。写得好!”
老人家始终是把文化的传承放在了自己面子之上。
他这一句一鼓掌,像是打开了赞美的闸门,一下子整个会场都充斥了掌声和叫好声。
项烟岚先是向大师鞠了一躬,既是对他的肯定的感谢,也是对自己的鲁莽的道歉。
大师也收到了她的心意,笑道:
“这么好的作品,放在今天这个慈善拍卖会上,不知哪位善长仁翁愿意投下呢?”
这话刚落,会场内就有个声音接了上来:
“我出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