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我们今晚的第十件拍品。”
女主持笑吟吟地介绍着助手捧着的一个青花瓷瓶,“这是明朝天启年间的官窑出品......”
左岸碰了碰旁边的项烟岚:
“你看这个怎么样?”
后者把嘴里的魔鬼虾咽下,只扫了一眼台上,便鄙视地道:
“那种货色都是大户人家用来插鸡毛毯子用的,狗都不要的东西。”
左岸哭笑不得:
“这都第几件了,就没有一个能入你法眼?”
项烟岚同样觉得哭笑不得。这个世界的所谓古董,在她看来,都是些大陆货色。放在以前,她甚至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赏赐给那些男姬妾们。
“照我看,与其花大价钱买这些不伦不类的老货,倒不如去竞标一些当代名家的作品。”
项烟岚给建议道,“前者的价值一眼看到头了,而后者还有很大的机会能增值。”
她这样的理论,作为商人的左岸表示无比赞同。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个明代花瓶就已经以七位数成交了。
项烟岚低声吐槽了句“傻陛”。
这个词是她在这个新世界学得最快用得最多的新词。
但接下来的环节,却没有上新的拍品,而是走上来一位银发白须,一身白衣的老头子。
他的上台,引发了台下一阵不小的躁动。
“他谁啊?”
项烟岚低声问左岸。
但台上的主持人抢答了:
“持重老先生身为XX书院院长,德高望重,德艺双馨。被誉为我国书法界的泰山北斗。他的作品在市场上也是洛阳纸贵,一字难求。
但是,我们大会今晚非常有幸能邀请到他莅临并现场创作。希望各位善长仁翁待会踊跃竞标,奉献爱心。”
左岸用一个更直接的解释给项烟岚补充道:
“他的一幅字,去年在佳士得拍出了三个刚才那青花瓷瓶的价格。”
项烟岚在心中默默换算了一下,也重重地吃了一惊:
“这不是比皇帝的御笔还要贵了?”
她自问女皇的字是换不来三栋四进的大宅子的,除非那事抄家的御批。
左岸笑了:
“这就俗了吧?人家艺术可是无价的。”
项烟岚呵呵两声,她又不是见过艺术家们食不果腹,结果要卖夫鬻子的。
但她对大师的书法还是挺感兴趣的。以前在军中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提笔练字,临摹一下前人名家的作品。
这样做,一来是多年作为名门子弟学习的惯性,二来是以前军中前辈曾教训,为将者需要沉住气,而她天生性格冲动,这练字正好用来磨性子。
这一来二去的,不但她的性格略有改善,就连那一手字,在当时也颇为同好中人所赞赏。再加上偶尔勾栏听曲时做的几首勉强上台面的诗,那儒将的帽子可就扣得死死的了。
大师在台上泼墨。因为场地大,人数多,所以主办方想了个好法子。他们在横轴前面架起摄像头,通过舞台的巨幅投影展示整个书写过程。
项烟岚盯着屏幕,看着看着,眉头却慢慢地皱了起来。
“觉得怎么样?”
左岸见难得她这么用心地看了那么久,以为是喜欢,便问道。
项烟岚轻轻摇摇头:
“不外如是。”
“你的意思是持重大师的字不好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人转脸过去,只见林芷衿和霍铭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霍铭龙举了举手上的酒杯,一脸无辜的表情,表示他们原本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敬酒。
项烟岚不是听不出林芷衿话里挑事的意味,要是平时,她早就怼回去了。可她瞥了眼旁边的左岸,只是淡淡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大师的字不是不好?只是一般?”
林芷衿穷追不舍,还把音量调高了几档。
这一下子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原本左岸他们这桌由于是东道主地区企业的缘故,就比较靠前。这么一嚷,就连台上刚写完字,正在盖章的持重大师也看了过来。
很多时候,偶像不讨厌,粉丝才是真讨厌。
这时前排一桌上有个瘦高个的中年人拍案而起,估摸着不是大师的弟子就该是大师的铁粉。
“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个评头品足?!”
他这头炮一开,旁边立马有人嗡嗡嗡地接班开火。
“一个小女娃,大师写的字她能看得全吗?”
“一个花瓶而已,装什么装啊?”
“头发长见识短!”
“……”
项烟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而且是能动手绝对不多逼逼的性子。要放平时,不说一刀一个,早就两拳一双全部撂倒了。
“你们说什么呢?!”
就在她在忍与不忍之间犹豫时,霍铭龙出声了。
只见他站了出来,声音响亮:
“你们一个个以大欺小,人家说大师的作品不咋地又怎样了?艺术本身就是发自本身的见解,她又说错了吗?”
项烟岚在一旁听着,心头却在冷笑:这看似替她在说话,其实纯粹把她往坑里拉。
这话等同于坐定了她对大师作品的否认,还把理由定义成了“年纪小不懂欣赏”。
她看着回头冲自己微笑的霍铭龙,感到恶心得几乎要把之前吃下去的美食都要吐出来。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顺手毁掉……
这种不把别人当人看的衙内,以前在京城里被她揍过不少。
那位持重大师也不再端着,擦擦手,接过主持人的麦克风,慈祥地笑笑:
“那小姑娘你来说说,我的字哪儿不够好?”
那神态像极了大人逗孩子“一加一等于几?算出来叔叔奖励你吃糖”的模样。
项烟岚起身,也接过旁人递过来的话筒:
“我只是觉得字挺好,只是缺了点神韵。”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好比你评价一个人的外貌,说鼻子说眼睛都还好,毕竟审美各自踩点。但你硬得说人家没气质,就多少有些找茬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那老先生一听,笑容立马就收了。
他甚至两手一摊:
“要不你上来也写一副,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神韵?”
全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项烟岚才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扭头看了看左岸。
“有信心么?”
左岸只是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便微微笑道:
“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