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头和滩尾，光听这两个名字，就知道是属于边角旮旯的地方。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两个位于滨海市版图西南角的小渔村，伴随着整个城市而诞生，却没有跟着整个城市而成长。
就像是一个被半路甩下了车的孤儿。
项烟岚和左岸行走在村里的石板土路时，这种感受就更加强烈。
周围都是低矮的自建土房，而且看起来时间都不短了，外层的墙面早被风雨和时间刮得七零八落，露出了里头半红半青的老砖头。
房子一片暮气，就连村子里的人也一样。
一路走过来，几乎全是老人和孩子，唯一的青壮年可算是村口那条打盹的黄狗了。
项烟岚越看眉头越皱。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所见所闻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都是如同梦境一般的现代化。但此时此刻，她仿佛是梦醒了，回到了原来的时代。
“这村子怎么会破落成这样？”
她纳闷地问道。
“其实它本来不这样的。”
身边的左岸给一只趴在墙头打盹的老猫挠了挠下巴，答道。
他的一身休闲装，为了掩人耳目还戴了顶帽子和平光眼镜，除了没背书包，任谁看了都不会以为是鼎天的总裁，而更像是个出来采风的年轻学生。
“这两个村子十多年前还是挺热闹的，你看到沿岸边那些早已朽烂了的渔船了吧。哦，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一堵破墙上用来堵漏的牡蛎壳，“当年凭着出海打鱼和生蚝养殖，这片地方也曾繁荣过。小时候，我爸带我来看海。夕阳下，数以百计的渔船扬帆返航的场景，到现在还记着呢。但是......”
他叹了口气，不知具体在惋惜着什么，
“随着城市建设和房地产的兴起，对水泥、钢材等建筑材料的需要越发旺盛。市里便在上游批了好几个这样的建材项目。但环保工作没跟上，很快的，这里就变得不再适合打鱼和养殖，也就很快地没落下去了。”
说着，他又虚指了一下远处：
“还有那边的船厂，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没落的。一方面是钢厂全用来生产建筑钢材，不再生产它们需要的船用钢材，另一方面是在当时的领导带领下，厂子把资金都投入到炒地炒房赚快钱上，已经耐不下心来造船了。
一来二去，钱没了，人走了，订单也不来了，厂子自然也就垮了。”
项烟岚可能见多了生死，别说一个厂子或者村子没了，就连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小国，譬如当年虞臣家族的那个，一夜之间没了，都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她语气平淡地道：
“物竞天择，一物落，一物起。你们鼎天不也是在这样的时代浪潮里成长起来了嘛。”
左岸点点头：
“虽然说这算不上是鼎天的原罪，但不得不说鼎天是时代红利的受益者，而且是很大的一个。我设立龙湾发展项目，也是想着能够回馈这里的土地和人们，也让他们能够分享到城市的成长。
真的很希望，这里能够重现以前的那种生机勃勃的样子。当有一天走在海边的时候，再次看见那千帆远航的景色。”
项烟岚看着两眼有光的左岸，心头一软，竟然有些痴了：
或许放在过去，这就是一个明君该有的模样吧？
自己应该会为这样的君主抽刀死战的。
嗯，一定会的......
两人正说着走着，突然从旁刺里跑出来一个膝盖高的小屁孩。一个不留神，他砰地一下撞到了左岸，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左岸一下子手慢脚乱起来，蹲下身来一阵好哄。
“你撞到我了，赔钱！”
小屁孩眼泪哗啦啦地流，小手伸得直直的。
项烟岚和左岸一对视，乐了：
这么小就玩碰瓷了？
但两人身上只有手机，没有现金，看这小孩的额头又没有二维码，就算心甘情愿给碰都不成。
见两人一阵犹豫，那小屁孩认真地瞅了他们两眼：
“你们是大学生？”
两人一个休闲卫衣，一个牛仔夹克，看起来真的像是大学生多过大总裁和大将军。
小屁孩以为两人默认了，嗖的一下就关了眼泪，抹了把鼻涕，自己站起来，鄙夷地道：
“果然大学生都是些穷鬼。”
两人一听，更乐了。
“小朋友，你家住哪？我们送你回去？”
左岸弯着腰问道。
小屁孩白了他一眼：
“关你屁......”
话还没说完，屁股就被项烟岚抽了一巴掌。
“少废话，带路！敢哭就再来一下。”
她装作恶狠狠地吓唬道。
小屁孩敢怒不敢哭，捂着屁股，嘟嘟囔囔地走在前头。
左岸无声地朝项烟岚竖了根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两人押着这碰瓷的小家伙一路往村子里头走，一个是想着找家长说教，一个是想着找家长告状。
没走多久，忽然听到前面有人争吵的声音。
在这安静破落的村子里，显得尤为突兀。
再走前几步，便看到一家门前，四个大男人围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婆婆，像开机关枪似的说着什么。
那老婆婆厌烦地想往屋里走，却被其中一个穿西装的死死拉住了胳膊。手上劲头还不小，抓得那老婆婆直喊疼。
“放开我姥姥！”
那小屁孩大叫一声，冲上去，就往那西装男大腿上踢了一脚。
西装男“哎呦”一声，丢下那老婆婆，扬起巴掌就打算给小屁孩来个爱的教育。
可他的巴掌刚落到半空，便被一只老虎钳死死地给卡住了。
“呦呦呦，疼疼疼！放，放放手！”
西装男感到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裂开一般，瞬间便跪了下来，直接开唱征服。
项烟岚不为所动，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打算过来救驾的三人。
那从血里浸出来的犀利眼神，一下子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打了个寒颤，不敢上来之余，还倒退了几步。
见小屁孩扶住了那老婆婆，她问道：
“你没事吧？”
那老婆婆摆手表示没问题，连声道谢。
项烟岚这才把那西装男松开，往外一丢，冷冷道：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那西装男龇牙咧嘴地抱着手，退后几步，站到同伙身边，这才敢大声骂道：
“你什么东西？敢跟咱们鼎天集团作对？！”
鼎天集团？
项烟岚侧头看看左岸，感觉他的眼里瞬间有了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