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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走到尽头的春天,对于电影市场来说也许不算是什么美妙的旺季。贴在墙上的海报里,有好几张是几部去年热播的欧美片,早已经下映了。五条怜试着跳过这些如今没办法再从大屏幕上看到的作品,寻找着最近的新作。
是打算去看电影吗?其实不是。
如果非要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下,五条怜会说,她只是有些无聊,想要以此来打发时间而已。
正在上映中的电影海报贴在左侧一角,最醒目的是轰轰烈烈的《魔戒2》,暗色调的画面充满了史诗感,可惜她连这部系列作的第一部电影都没看过,对海报上或英俊或美丽的几个脑袋也完全认不出来,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
贴在旁边且同样画幅巨大的海报,是007的新作。还有知名的侦探动画的剧场版电影,可惜这也是她没有看过的。
所以说,她平常到底看了点什么呢?五条怜忽然觉得自己的认知好贫瘠。
在更角落些的位置,贴着蓝色的海报,是少年蜷缩在浴缸中的画面。她认出少年是常在电视上能看到的人气偶像组合的成员之一。
她稍稍走近了一点,却不全是因为主演是人气偶像。她盯着电影的名字看了很久,斜体的文字带着一点锋利感。
青之炎??这部电影叫做这个名字。
真帅气呢。她忍不住想。
再把海报上上下下扫过几眼,恰好瞥见到了上映日期。五条怜在心里掐着手指算起时间。
三月底上映的电影,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应该马上就要下映了……吧?
她有点不太自信,却又好像在悄悄期待着什么,一边在心里纠结着,一边偷摸摸拉着婴儿车后退了几步,退到影院门口,透过合拢的茶色玻璃,飞快地往里瞄了几眼。
电子屏幕闪烁着红色的光,以十五秒一次的频率刷新着今日的放映安排。
在第三次刷新后,繁杂的满屏片假名消失无踪,“青之炎”的名字跳了出来。
今日《青之炎》共放映两场,最后一场恰是半小时后。
幸运!
五条怜忽然很想蹦起来,不过暂且还是停留在“想”的阶段而已。她的双脚并没能脱离地面,只是轻快地向前迈了几步,连带着她的思绪都要轻飘飘地浮起来了。
如此轻快的脚步,却在茶色玻璃前僵硬地顿住了,咚一下砸在地上,震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手里的婴儿车咯楞一下撞在台阶上,没有吵醒熟睡的小海胆,反倒是让五条怜稍稍清醒了一点。
是了是了,她还带着禅院惠呢,这孩子真的能够跟着她一起在轰隆隆黑洞洞的影厅里乖乖坐上两个钟头都不哭一声吗?五条怜真的很想对小海胆有点信心,可惜对不切实际的事情怀揣信心,实在有点难。
那么,暂且把禅院惠带回家去,或者是在某个地方安置一段时间?听起来容易,可哪有这么顺利。
这么想着,轻快的脚步彻底变成了后退。五条怜一点一点退回到了人行道上,低着头溜走了。再继续闲逛的心思也消失无踪,她就这么一路溜回了家。
夏梨说得果然很对,人需要一些只属于自己的时间。自己真不该早早地否定她的想法的。
还是找个家里有人的时候,把禅院惠委托给其他人(即便是甚尔也无妨),然后再独自去看电影好了。这是眼下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解决方式了。
拿定了主意,但不能自说自话地做出决定。毕竟要让旁人帮忙照看禅院惠,至少要提前和这个家的主人??也就是夏梨??知会一声才对。
从午后等到傍晚,再一直等到海面变成彻底漆黑的空洞,五条怜缩在沙发里,忍不住打盹,脑袋彻底变成了打点计时器,一晃一晃的,简直快要掉下来了。
不知道晃悠了多少下,直到外头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她这才猛地惊醒,蹭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一路小跑到玄关,匆匆忙忙的几步路害得她的心跳都变得好快。
用不着等待太久,就能见到夏梨了。
她今晚喝得醉醺醺,这幅姿态和初次见面时完全一样,吐息里也充盈着五条怜认不出来的贵价洋酒的味道。假睫毛掉到她的锁骨上了,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什么古怪的毛毛虫。
本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似乎也没有发现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五条怜,只自顾自柔柔地伏在甚尔身旁,每一步都哆哆嗦嗦地晃悠着,脸上也一直笑嘻嘻的。
“啊??真是太搞笑了!”夏梨甩着手,留下一阵酒精味的风,仰着头和甚尔说话,“你记不记得安西刚才在饭局上怎么说的?哇,笑死人了!”
“是啊。”甚尔的脸上也挂着一副敷衍的笑意,“他可以去当搞笑艺人了。”
“就是嘛!还有佐仓,居然结婚了??而且一直等到今天才说!真气人啊,婚礼都不叫上我。肯定是因为她以前老说自己要做新时代独立女性,结果还是踏进了婚姻的殿堂,觉得太丢脸了没脸面对我吧。”
“肯定是这样没错。”
夏梨叽里咕噜地说着同学会上的事情,甚尔也很配合地搭着腔,五条怜插不进话,巴巴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上了楼,走了好一段路,夏梨居然都没有发现身后跟了条小尾巴。甚尔倒是发现了她鬼鬼祟祟的模样,但也没主动提及,权当没看见,全身心地投入在了自己的小白脸事业中,乖乖配合着对方醉醺醺的情绪给出想听的话语。
就这么探头探脑了好一阵,夏梨还是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再坚持下去显然也排不上用场了,她默默回去了,窝在沙发上,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叨扰夏梨比较好,完全没有注意到甚尔侧首瞄了她好几眼。
当然了,仅仅只是停留在瞄的阶段而已。他可不会主动询问,也不好奇她在想什么,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收回目光,自顾自钻回房间里了。
他可是经历了一场很疲惫的社交呢。
磨磨蹭蹭又犹犹豫豫,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她才逮到机会,同夏梨旁敲侧击了一下。
“夏梨姐。”她甚至用上了这个平常总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亲昵称呼,“你今天会呆在家里吗?”
“今天呀?唔,我想想??”夏梨揉着宿醉的脑袋,吐息里仍带着酒精的臭味,“下午想和朋友出去玩,甚尔也会陪着一起去,我们大概不在家吧。”
“哦……”
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失望了吗?大概没有。毕竟她都不曾怀有多少期待嘛。
“怎么了吗,小怜?”
“没怎么没怎么!”五条怜连连摆手,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像是苦笑。
夏梨戳戳她的脸:“有什么事就直说嘛,不用这么拘谨哦。把我当作和甚尔一样的角色就好了!”
在甚尔面前,她反而会更加拘谨呢。
五条怜暗自心想,当然不可能把心思说出口,只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再拐弯抹角,坦白直说自己想要去看电影,但放心不下禅院惠。
“是了,带着小孩在身边,确实做什么都会很不方便。”夏梨很理解她的困境,“我和甚尔今天是帮不上忙了,就让保姆照看孩子吧。”
出乎意料的安排,五条怜忍不住眨了眨眼:“真的可以吗?”
夏梨好像很不解,歪着头看她:“怎么不可以了?”
“唔……”
她支支吾吾,像是给不出答案,其实心里已经想到各种各样不可以的理由了。
譬如像是,这个家的保姆总像魔法世界里的家养小精灵一样,沉默且迅速地做完了所有的家务活,而后便消失无踪,完全见不到她的踪迹。另外的理由是,五条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心安理得享受保姆的额外服务,毕竟对方是在为夏梨家工作,而自己和小海胆的充其量,最多只是客人而已吧。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学会的扑克脸,让这点小小为难轻而易举地就被夏梨看穿了。她笑起来,不由得前后晃着身子,披在肩头的卷发也随之微微晃悠起来,轻盈得如同她的笑声。
“哎呀,不要想这么多嘛!”
夏梨伸出手,搂住五条怜,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垂落到了她的脸颊上,有些冷冷的。
“这儿是我和甚尔的家,也是小怜你的家呀。自在点嘛,你真的不用太客气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的家……吗?
五条怜愣愣地坐着,似乎有些意外,但也可能是有点欣喜,她说不好。只是感觉有股战栗般的情绪笼罩在了心上,于是心跳也变成了更轻快的颤动。夏梨仍然笑眯眯的,双臂环绕在她的肩上??夏梨好像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她有些羡慕。
五条家从未真正地接纳她,逃离那个家后,她也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寄人篱下之所不能算作是家。
况且,甚尔也只是居无定所的野狗而已,他们没有区别。
但现在,夏梨说,这里是她的家。
她似乎终于拥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