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十八回,元妃点完四出戏之后,太监执一金盘糕点之属进来,问:谁是龄官?
贾蔷便知是赐龄官之物,喜的忙接了,命龄官叩头。
太监又道:“贵妃有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哪两出就是了。”
贾蔷忙答应了,因命龄官作《游园》、《惊梦》二出。
龄官自为此二出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贾蔷扭他不过,只得依他作了。
这一段也是作者用戏中戏来写历史事件的,选出来的几出戏,描写了元妃第一次退出历史舞台时所发生的大事。
先看这几出戏分别写的是什么:
《游园》《惊梦》二出即《牡丹亭》传奇第十出《惊梦》,演出本分为二出,写杜丽娘春游花园,于牡丹亭小憩,梦见与意中人柳梦梅幽会,梦醒怅然。
这两出是贾蔷命龄官唱的,也就是希望双方像戏里一样联姻之意,然而龄官是拒绝了。
《相约》这出戏出于明代戏曲作家王玉峰《钗钏记》。叙说书生皇甫吟家贫,岳父史直欲退婚,史女碧桃不肯,约皇甫吟花园相会,拟赠以财物。
事被皇甫吟友人韩时忠所知,冒名赴约,骗得财物。
史直逼女改嫁,女投水自杀,史控告皇甫吟因奸杀人,问官不明,皇甫吟死刑,经李若水重审,细心推勘,判明真相,救皇甫吟出狱。最后皇甫吟中状元,史碧桃亦遇救,两人成婚。
《相约》的细节是演史碧桃家丫环芸香,请皇甫吟的母亲向其子转达史碧桃的约会。
《相骂》是演史家发现对方收了银子又不来提亲,丫鬟芸香到皇甫吟家,谴责其接受约会,并收取碧桃所赠的钗钏金钱而又不娶亲的行为,皇甫吟母亲则谓其子未曾赴约,未得到钗钏金银,因此两人争吵不休的事。
简单摘取一下就是史家给了银子,皇甫吟家以为没给银子就爽约了,于是双方误会大吵起来。
现在我们再把角色对应一下,史家自然是用来代指《红楼梦》中的史家,即史湘云,史碧桃的丫鬟还叫芸香,倒过来就是湘云。
那么结合当时的历史,史湘云隐射大顺军,皇甫吟对应的是吴三桂的关宁军,这段戏说的就是大顺军入京之后,相约招降关宁军之事。
当时元春代指的大明刚刚灭亡,她死时也不指望关宁军像林黛玉那样一心牵挂大明,崇祯自缢之时意味着她也就不管后面关宁军唱什么戏码了。
这就是元妃在看完四出戏之后,让龄官随便唱什么戏,不再限制题目。
这贾蔷先点的《惊梦》里的戏,戏里杜丽娘一心只牵挂着柳梦梅,忠贞不渝。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龄官可不在乎元妃,她只选择适合自己的戏来演,于是就演了《相约》,《相骂》。
龄官是一个戏子,也就是用演戏的方式,来说一下些不能明说的事,能看懂戏中戏的隐喻,就能看明白作者要表达的意思。
大顺军占领北京以后,李自成命降将唐通率本部兵马、带上犒赏关宁官军的银两、财物,前往山海关招降吴三桂和高第。
唐通去后,“遗三桂书,盛夸自成礼贤,啖以父子封侯。”
两个明朝总兵吴三桂与高第果然立即投降了。由唐通接管了山海关防务,吴三桂则带领部众向京师进发,准备朝见李自成,接受新的任命。
吴三桂领着兵马于三月二十四日到永平府(府治在卢龙县),“大张告示:本镇率所部朝见新主,所过秋毫无犯,尔民不必惊恐,等语。”
一两天之后又行至玉田县。就在这时,吴三桂改变立场,说他在北京的家属受到大顺军的侵犯,政治态度立即发生了变化。
关于导致吴三桂叛变的直接原因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他的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夺去,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另一种说法是刘宗敏在追赃助饷的过程中,逮捕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索饷二十万”,所以吴三桂才又反悔了。
关于吴三桂为何转变,一直是一个历史迷案,《红楼梦》这一段《相约》,《相骂》给了我们真正的答案。
戏里的史家,即史湘云所隐射的李自成大顺军给了银子,与关宁集团达成政治联姻一般的协议,并派唐通押送金银前往。
后来关宁集团再次反叛的原因,其实是戏里所演的那样,他们认为自己没拿到银子。
那么现在假设你是关宁军的一员,原本吴三桂告诉你,只要投降大顺军,你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正在你跟着大家去拿钱的时候,吴三桂突然告诉大家,这钱拿不到了,大家都被骗了,这时大家群情激愤,都表示反了,你也就只能跟着大家反了。
这就是吴三桂又反叛李自成的真实历史,至于钱被谁吞了,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一定不是明史里所说的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后来就是和戏里芸香前去和皇甫家相骂一样,李自成率领大顺军前往山海关,准备镇压吴三桂叛军,双方大战了一场,也就是著名的山海关和一片石之战。
最终满清乘机捡了便宜,入关与吴三桂联合击败了大顺军,双方与士绅分配了利益。
在这一段后面有脂批,就是评论关宁军:
【庚辰双行夹批:按近之俗语云:“宁养千军,不养一戏。”盖甚言优伶之不可养之意也。
大抵一班之中此一人技业稍出众,此一人则拿腔作势、辖众恃能种种可恶,使主人逐之不舍责之不可,虽欲不怜而实不能不怜,虽欲不爱而实不能不爱。
余历梨园弟子广矣,个个皆然,亦曾与惯养梨园诸世家兄弟谈议及此,众皆知其事而皆不能言。今阅《石头记》至“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二语,便见其恃能压众、乔酸娇妒,淋漓满纸矣。
复至“情悟梨香院”一回更将和盘托出,与余三十年前目睹身亲之人现形于纸上。
使言《石头记》之为书,情之至极、言之至恰,然非领略过乃事、迷蹈过乃情,即观此,茫然嚼蜡,亦不知其神妙也。】
至于吴三桂反叛的具体细节,请看后文女儿酒令一回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