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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 第六场雪

作者:姜厌辞字数:4285更新:2024-12-26 20:26

叶芷安是被太阳穴处持续不断产生的钝痛感刺激醒的。

没开灯,脸上又被飘带蒙着,视野一片朦胧,四周的阴潮感和涌进来鼻腔的粉尘霉菌味,帮助她推测出自己正处于一个狭窄且常年不通风的密闭空间里。

房间里很静,听不见任何说话声,只有她因惊惧和疼痛越发剧烈的喘息,外头也静,死气沉沉的静。

她逼迫自己平缓好情绪,屏住呼吸去听其他细微的动静,可能是其他感官也被削弱,也可能是袭击她的人太会掩藏自己的存在感,她没能捕捉到一分一毫属于那人的气息。

试探间,她的脚踝处意外碰到什么,触感柔软,极度恐慌下,她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后退,没几步,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面,吓得她立刻弹起,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双脚未被捆绑住,是恐惧导致了她四肢呈现出僵化状态。

两次深呼吸后,她摘下眼罩,鼓足勇气睁开眼,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左上角装着一扇半米宽的窗户,透过掩映进来的夜色,勉强看清屋里的陈设。

不到十平米面积,墙角堆着几叠硬纸板,至于她刚才脚尖触碰到的,只是一个枕头,看着像新的,洁白无瑕。

一览无余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也不像装了摄像头。

飘带还被她攥在手里,质地和颜色跟之前收到的包裹里的一模一样,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并非一起临时起意的绑架,可那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她忖不出答案,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耗费过多精力去琢磨。

忍受着心脏极速的跳动节奏,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向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几秒,缓慢转开把手。

门毫无阻力地开了,门外也空无一人。

叶芷安推断自己应该在某幢废弃廉租楼里,长长的楼道,一眼望去,如出一辙的生锈铁门。

白炽灯上结出细密的蜘蛛网,垂落的光线朦胧不清,

楼道堆积的杂物不多,从围栏往外眺,除了摇曳的树影和棋盘状的街道布局外什么也看不清。

她张望着朝楼梯口跑去,从四楼跑到一楼拐角处时,脚步突地一顿。

不远处的水泥地面上落着一道倾斜的影子,人形。

无法确定是不是绑架自己的人,叶芷安不敢冒这个风险,返回二楼,绕到西面过道。

围栏上堆着一排砖,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两秒后下定决心赌一回,将砖块打乱后,又往下?了两块,随即躲到暗处,听底下的动静。

过了差不多十余秒,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淡去,快要捕捉不到前,她才稍稍探出头,看见一道黑色身影朝西北方向的小巷跑去。

她一刻都不敢耽误,趁这机会下楼梯,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光裸的双脚同粗糙的地面摩擦,时不时传来尖锐的刺痛,大概是扎进了玻璃碎片,痛感突然强烈几分,她还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渗出。

多种强烈的感觉冲撞在一起,大脑又开始变得混沌,逃跑成了本能驱使下的一件事,哪里有亮光,她就朝哪儿跑去。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她短暂地回过神,头顶的橙黄光束已经变成冷白质地,路面宽敞许多,依稀能从呼啸风声中剥离出几道闲聊的人声。

叶芷安心脏突突跳动几下,被劫后余生感侵袭的霎那间,她看见聚在一张四方桌边的几名老人。

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她倏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大爷大妈循着动静扭头,见状立刻围了上去,其中一烫着时髦卷发的老婆婆揽住她的肩,摩挲几下,然后将她拉起来,“姑娘别怕,已经没事了,地上凉,咱快先起来啊。”

她还注意到叶芷安双脚赤裸,脚底板因磨损破皮严重,灰尘和血渍混在一起,看着?人,脸色更是,惨白如纸,靠近右侧太阳穴位置挂下几道血痕,用手背抹过,晕开一大片。

虽说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几位老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人扶到一旁后,长吁短叹道:“怎么伤成这样?是碰上坏人了?天杀的,家里人见了不得心疼死。”

危机解除,高高悬挂的心脏回到原位,压抑已久的过剩恐慌又一股脑涌了上来,加上这句话触及到她心里最柔软却也是最能感到委屈的的开关,叶芷安想要排解,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宣泄口,大半化成眼泪,转瞬淌满整张脸。

大爷大妈们注意到,通通被吓了一跳,给她披上棉服那婆婆忙搂住她安抚:“小姑娘,别哭了,已经没啥子事了,别怕,爷爷奶奶都在这儿,没人能再伤到你咯。”

叶芷安哭得一抽一噎,破碎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喉咙里溢出,“谢谢您,真的,谢谢。”

她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恶意和伤害,却在山穷水尽之际,迎来曙光,当下她除了感激的话外,说不出其他。

有人拿来干净毛巾,老婆婆小心翼翼地给她抹了两下脸,一面问:“乖乖,跟我们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芷安还没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挑重点叙述。

毛线帽老爷爷猛拍大腿,“咱这小地方,怎么还有这种畜生?要是我再年轻几岁,被我逮到这狗崽子是谁,我非得卸了他两条腿。”

“老李头,咱等会儿再骂,先替这姑娘报个警。”

“对对对,是该报警。”

叶芷安缩在衣服里瑟瑟发抖,等人报完警,抬头问:“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我也想打个电话。

那台诺基亚很快递到她手边,她手指刚搭上键盘,脑袋里就闪现出很多人,然而那一刻,仿佛被鬼迷了心窍,最终她敲下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这是她在宁江的四年里,多次接到的匿名来电,时间集中在冬天,每次接起,对面的人都不说话,沉默持续近半分钟,电话掐断。

次数一多,她记下了这串号码。

嘟声持续数十秒,就在叶芷安认为这通电话会无疾而终前,听筒里传来男人的嗓音,清寒,意懒,细听掩着焦躁。

“喂。

这几年,叶芷安对声音的敏感度大幅提升,仅从语调和音色,以及一些细小的尾音习惯,就能大致推断出一个人的年龄范围,且上下误差不超过五岁。

如果是之前反复听过的声音,再间隔一段时间听到,也能很快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更何况是那些本身辨识度极高的嗓音。

不远处,飞蛾绕着灯柱打转,猛地扑进火光里。

她的眼泪又没了上来。

“哪位?”对面因耐心不足导致语调更加急促,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当真稀奇。

她记得没错的话,五年前的纪公子是从来不会去接陌生来电的。

在两只飞蛾接连阵亡后,叶芷安终于找回自己声音,只是没来得及开口,先听见对面的人用从未有过的紧张语气问:“昭昭?”

听说自家二哥在几天前的拍卖会上斥巨资拍下昭仪之星后,纪时愿特意来了趟且停,想要亲眼目睹传说中这稀世紫翡翠的真容。

纪浔也没同意也没拒绝,意味不明地问了句:“谁告诉你那玩意儿是我拍下的?”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出过门,身上穿一件白色的圆领马海毛毛衣,看着柔软,还带有一种浮华之外的清朗,手感却异常扎人。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纪时愿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笑盈盈地说:“虽然拍下这东西的是周家人,但谁不知道,周家那太子爷是除赵泽哥外,跟二哥你关系最好的人了,他目前又没有什么可以送礼的对象,恰好你俩拍卖会前一天还见了一面,

要是我猜的没错,你们就是那时候商量好的。”

纪浔也眼皮不抬地反问:“他没有送礼的对象,我就有了?”

纪时愿实在没忍住,白他眼,“昭昭不是人啊?”

纪浔也没接话,继续给展昭梳理毛发。

纪时愿又说:“你不就是怕被二伯知道,才不敢用自己的名义拍下昭仪之星的吗?”

信誓旦旦的模样,看乐了纪浔也,“你这么会猜,怎么不猜猜你男人既然知道你中意这玩意,那天晚上为什么不拍下它,来讨你欢心?”

纪时愿大脑卡壳几秒,气到直跺脚,“现在在说你的事,你别打岔......要是你不给我看,回头我就去二伯那打小报告。”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书臣一身正装出现在且停,纪时愿轻轻叫了声:“二伯。”

纪书臣微微点头,“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个饭?”

纪浔也笑了笑,阴阳怪气道:“纪总可别跟我说,这我们里还有我的什么事?”

纪书臣一个眼风扫过去,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纪时愿眼观鼻鼻观心,在压抑的氛围里,忙不迭摇头,“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你们好好吃,别管我。”

她敢说,阴曹地府都没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恐怖。

她要真硬着头皮留下,这顿饭估计跟断头饭没什么区别。

纪浔也不是猜不到纪书臣这顿饭的目的,甚至在去餐厅的路上,他连餐桌上会出现谁的身影都揣摩得明明白白。

跟他意料中的一样,一进包厢,他就见到了程宗文跟他的妻女。

纪浔也视线在应溪身上停留几秒,朝她扯开一个笑。

应溪心里萌生出不好的预感,瞬间如坐针毡。

纪浔也看出她的局促,故作不解地问:“阿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程宗文没注意到他不妥当的称呼,立刻摆过头,柔声问:“怎么了?”

应溪挤出笑容,“我没事,多谢小纪总关心。”

“阿姨客气了,叫我阿浔就行。”

见他态度如此反常,纪书臣蹙了下眉,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刨根问底,只能暂时摁下心头的困惑。

应溪僵硬地点了点头。

侍应生开始上菜后,纪浔也不紧不慢地又问:“阿姨不脱手套吗?”

程宗文抢先开口:“我太太习惯了戴着手套用餐,如过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纪总你们见谅。”

纪书臣给足面子,笑着回:“程总哪儿的话?”

纪浔也也笑,只是笑容里裹挟着几分冷彻。

程嘉柠偷瞄了他好几眼,终于鼓足勇气问:“浔也哥还记得我吗?我们小时候见过的,前几天在拍卖会上也见过面。”

纪浔也目光没怎么在她身上停留,似是而非地说:“应阿姨的女儿,我当然是记得的。”

正是这一句,让应溪确定了他知道自己和叶芷安之间的关系。

至于叶芷安同他的那段情,应溪也是最近几天才听说的。

手机响了声,纪浔也无视在座精彩纷呈的表情,拿起看,屏幕显示:【苏念】。

他跟这人只聊过那么两次,话题还全都和叶芷安有关,撇开这层关系,他实在想不到她在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能说些什么。

纪浔也举起手机示意,走到包厢外接起,听筒里的声音分外焦急,“小纪总,昭昭已经十五分钟没给我回过电话了。”

苏念把大致情况说明了遍,最后补充道:“我打过去,第一通没人接,第二通直接提示手机已关机‘,我担心她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了,这事我来解决,要是之后她给你回电话了,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纪浔也边说边往外走,通话一中断,他就给助手发去消息,要他想办法查到叶芷安关机前的定位,自己则开车去了机场。

上飞机前,接听到纪书臣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人呢?”

“机场。”

“你去机场做什么?”

纪浔也没回答,冷着嗓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用不着你给我操这份心,这次我能不告而别,没准下次我就能直接把饭桌给掀了。”

纪书臣这几年忙着上位、稳定局势,很少掺合他的私事,未婚妻确实给他找过几个,但都被他搅黄,估计是这几天听见了什么风声,怕他真和叶芷安再续前缘,才会迫不及待又给他安排另一桩合乎当下利益往来的婚事。

在胸腔翻滚的烦躁和不安终结于一通匿名电话。

那会纪浔也刚下飞机不久,周遭人声嘈杂,反衬电话那头的沉默格外冷寂。

回想起来电显示里的“桐楼”二字,他突地一怔,几乎是从胸膛闷出的一声:“昭昭?”

眼前朦胧的光亮陡然变得清晰,喧嚣也在同一时刻被剥离,对面轻哑的嗓音传来,“果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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