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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午收到谢宜年消息之前,宗夏槐心里就有过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开始她还能平心静气,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可后面就有些心烦意乱。
谢宜年是早上6点起床走的,她是早上11点醒,谢宜年最后一条消息是早上9点,下午4点的时候,宗夏槐就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
假设谢宜年刚好从早上11点开始忙,到下午4点就是5个小时。外科值班忙无非就是来急诊手术了,神经外科的急诊多是脑外伤脑出血,做手术就是VP分流(脑室腹腔分流术)、放ommaya囊引流、去骨瓣减压、开颅清血肿、介入取栓等等,时间
都不会很长。
其中,清血肿算是时间较长的,最多三个小时也能做完了。
所以,谢宜年为什么不回她的消息?
外科医生除了在台上不能回消息,只要下了台,回消息的时间绝对是有的,更何况现在大家的工作群都在微信上面,上台之前和下台之后不可能不看手机消息。
有一段时间,宗夏槐的脑子在天人交战。她相信谢宜年是太忙了,没空回消息,可是他这么久不回消息,是在做什么?
宗夏槐惊觉,最近已经习惯了谢宜年的存在,甚至因为他的不回复而产生了落差感。
这是件危险的事情,她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爱情上面,更不想因为一个男人不回复她而坐立不安。
她好像不愿意主动去发消息,这样显得自己没有事情要干,一直在惦念他一样。于是宗夏槐放下了手机,忍住了想要再给他发消息的冲动。
谢宜年一定是在忙,他不是那种忽冷忽热的男人。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主动了呢?宗夏槐不是很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下午5点,谢宜年终于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个术后二进宫的病人,他上午就上台了,结果清完血肿后扫CT,发现对侧又出现了血肿,于是又拉回手术间继续清。
谢宜年的态度还和从前一样:【呜呜呜,对不起夏夏,我还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收到他消息的那一刻,宗夏槐的心突然定下来,她并没有和谢宜年说自己的那些不安,而是说:【没关系,那你注意安全,好好休息。】
她又补了一句:【有事叫我。】
然后谢宜年又是四五个小时没有消息,宗夏槐有些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了,便在9点多的时候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宗夏槐立刻意识到这是不正常的,就算谢宜年在台上,他的手机在台下也会有护士帮忙接听。
她决定去医院看一看。
打车路上,宗夏槐刷了一会儿app,大数据给她推送了几条。
【和医护人员谈恋爱是什么感受?】
【有一个外科医生,老公你将会获得......】
【男朋友是麻醉医生,经常不回消息正常吗?】
最后一条和宗夏槐的职业相关,她忍不住点了进去。
下面有同行现身说法:【麻醉医生不可能不看手机的,再短平快的手术,总有时间看一眼消息的,估计是看到了不想回你,真想回的话,能一边推药一边回你消息。】
也有人说:【本人女外科医生,平时手术很多,但是也绝不可能超过8小时不回复消息,上台虽然不能回复消息,但是下台可以回啊,而且一台外科手术平均也就三四个小时,甲乳骨科泌尿外平均一个小时一台,普外两三个小时......也就神外时
间长一点,四五个小时起步,还有什么肝移植,肺移植,心脏移植......可是这些手术也不可能一直在台上,中间大家会轮换下去休息的。虽然回复长篇大论不可能,但是个声,让对方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是可以的。】
宗夏槐默默给这个评论点了个赞。
医生这份工作忙是毋庸置疑的。一般来说,一份工作占据人30~40%的精力是最合适的,剩下的可以分配给家人朋友以及自己的兴趣爱好。
人是群居动物,但也需要个人空间。当一份工作占据到人精力的80%以上,有人愿意用剩下的时间去陪伴家人,可有的人只想自己放松。
宗夏槐读专硕时,轮急诊时总和一位老师搭夜班,聊天时才得知,这位老师的妻子刚生了孩子,他觉得孩子晚上哭闹,也为了避免养孩子的责任,所以申请来上夜班。
他老婆不知道这一层缘故,只觉得丈夫上班辛苦。
所以,做医生家属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一个人把耐心和关怀留给了病人和家属,就极有可能把脾气带给家人。
宗夏槐在出租车上小眯了一会儿,短短十几分钟内竟做了个混沌的梦,梦见她和谢宜年将来同时值夜班,只好把女儿带到医院值班室一起睡觉。女儿因为害怕哭闹不止,谢宜年一直耐心地哄她,哄完女儿又来哄宗夏槐。
梦里的谢宜年说:“老婆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忙了,你别凶女儿,要凶就凶我。”
宗夏槐潜意识里都觉得谢宜年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因为工作忽略家人。
即使这份工作需要人收起多余的同情心,谢宜年也依然是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人。
宗夏槐到医院后直接去手术室换衣服,换好衣服后,她去手术间找了台电脑,上面显示确实有一台神经外科的急诊手术从中午11:30开始,到下午4:30结束。
但是现在谢宜年并不在手术室。
恰好今天的夜班人员空着,宗夏槐便去问值班的麻醉同事:“你们今天那台脑外科急诊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家属在闹事?”
同事坐在办公室里嗑瓜子,这里是生活区,她解下了口罩透气:“你说那个二进宫?好像是个23岁年轻小姑娘,爹妈在外面闹呢!”
“好像也不是什么正经爹妈,是婆婆和公公。”同事见怪不怪地说:“不想花钱了呗,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出去谈话的时候,那个婆婆和公公说,与其花这个钱给女生治病,还不如再找一个划算!”
宗夏槐问:“那怎么最后又做了?”
同事说:“害,那女生生了个孩子,公公的意思是说到底是孩子妈妈,不要叫人说闲话,而且怕以后孙子长大了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有嫌隙......”
同事摇头叹气:“人啊都是权衡利弊,可怜这个女生,生孩子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估计结婚的时候连领证年龄都没到。
同事终于说到关键处:“今天这个手术做的也不顺利,开了两回台,做完手术,家属又开始闹事,听说外科医生去处理了。”
宗夏槐听到这里,不免更加忧心。
同事问她周末怎么来医院,她也只是不上心地应付了两句,就赶去了神外病房。
今天是周末,院感不查人,因此宗夏槐只在外面套了个白大褂,穿了个鞋套,就从手术中心出去了。
谢宜年也不在病房,宗夏槐去敲值班室的门,是张陌生的脸,看着稚嫩,一看就是轮转的规培医生。
“老师您好,老师您找谁?”
“谢宜年谢医生在这儿吗?”
“谢老师?他应该在手术室的值班室睡觉吧。”
神经外科的二值一般喜欢睡手术室,病房的值班室床位有限,而且病房闷热,不如手术室凉快。
站在电梯里,宗夏槐突然迷茫了,谢宜年到底去哪了?她刚才询问神外一值,对方似乎从未听说家属闹事的事情。
宗夏槐本来打算回手术室,中途灵光一现,按向去往ICU的楼层。
果然,宗夏槐在ICU门口看到了谢宜年和家属。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加一个孱弱的年轻人,他们没敢和谢宜年硬刚,只是缠着他,不让他走。
见此情况,宗夏槐给保卫处打了电话,走近了,便听见老太太在哭喊:“你们把人扣在这里,就是想赚我们的钱,这才来了几天,就花了大几万块,我们要把人带走,不在你们这住了!”
儿子在劝母亲,但也不是个善茬:“妈,你注意身体。”又对谢宜年说:“医生,我们花了这么多钱,人也没治好,我们是不是应该知道每一笔钱到底花到哪去了?能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宜年紧抿着唇,宗夏槐从未看过他如此严肃的神情。
病人刚做过手术,人还没醒,还在靠呼吸机支持,现在让家属带回家去,不就是等死吗?
ICU不是没有放弃治疗的病人,可那都是在里面躺了有一段时间,年纪也比较大了,家属实在是无法负担如此高昂的费用,在医生也建议放弃的情况下,才选择带回家。
但凡稍微年轻一点的病人,或者说里面躺着的是儿女,父母没有一个是放弃的。
哪怕是植物人,只要还活着,对父母来说就是一个念想。
其实在家属强烈要求的情况下,谢宜年可以让家属签了自愿放弃同意书,让家属把人带走。
关于这事,他也问了上级。
上级回复:【把手续搞搞好,该签的字全部签完,然后随便他们,他们不愿意住,我们还不想让她住,正好多一个床位出来。】
就在谢宜年准备开口的时候,宗夏槐过来了,她似乎知道他现在的情绪状态不适合说话。
宗夏槐说:“现在病人刚做完手术,还没有拔管,如果把她接回家,就是在等死,你们是什么意思?”
她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也很犀利。
宗夏槐是麻醉科医生,就算是规培的时候,也很少出基地轮转,很少和病人家属打交道,因此说话的时候会比内外科缺一份圆滑。
那年轻男人还算是个要脸的人,被这么一讥,脸皮薄得红起来,心里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再加上对面又是个美丽的年轻女医生,又激发出男人好脸面的劣根性。
“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她在这里住的也不舒服,我们又不能看到她,我们想找个康复医院,把她转过去......“
面对宗夏槐,男人甚至不好意思说没钱。
“那至少等到明天早上,你们联系救护车把人转走。”
家属坚持要走,医院是没有办法把人拦下的。宗夏槐和谢宜年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婆婆还想说点什么,儿子已经羞得想逃了,他那副充满算计的心肠在这个干净的女医生面前暴露得一点也不深,好像宗夏槐的出现,唤起了他仅剩的一点羞耻心。
男人拉住了母亲:“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宗夏槐又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是病人丈夫吗?你老婆家里人呢?”
男人开始支支吾吾。
宗夏槐不由得警惕起来:“你们领证了吗?”
男人没回答,婆婆啐了她一口:“我们家里的事情,你们管这么多干什么?人给你们治坏了!你们怎么说都有道理!”
谢宜年下意识地把女朋友挡在身后,直到保安赶过来,这家人走远才松开。
“你怎么过来了?”谢宜年后知后觉地去摸手机,摸了一个空。
宗夏槐说:“找不到你,只好来医院找了。
她说得很平静,却让谢宜年又感动又愧疚。
“我让夏夏担心了,是我不好。”
“我知道你在忙。”在ICU门口,这对情侣不敢太招摇,宗夏槐只是抓住谢宜年的手,用力捏了捏,“只是我太担心你了,对了,你手机呢?“
宗夏槐看谢宜年一脸茫然,无奈道:“算了,我打个电话吧。”
于是他们一边往手术室走,一边打电话,结果病房都兜了两圈了,还是没找到谢宜年的手机。
后来还是宗夏槐想到:“你下台的时候换了衣服没有?”
谢宜年一拍脑袋:“真有可能丢进去了!”
还好这会儿洗消室不上班,还没有人去智能收衣柜里收衣服,他们去阿姨抽屉里找钥匙,打开柜子后在一堆衣服里找到了谢宜年的手机。
谢宜年拿到手机后,第一时间浏览了未读消息,病房的值班医生给他发了几条,见他没回复,大约是自己处理了,没有再问过他。剩下的只要没有领导的消息,都不是要紧的事。
何况call机还在谢宜年身上,真有要紧的事,有人会打他的call机。
宗夏槐瞧他一眼,说:“早知道你把自己手机丢了,call机没丢,就打你call机了。”
谢宜年乖乖认错:“都是我不好。”
这家伙实在太老实,也不和她辩驳,那么高个的人往那一站,低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她,宗夏槐就是真生气,气也消了。
“没事。”
宗夏槐伸手抱住了他,谢宜年乖乖地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让夏夏担心了,但是我看到夏夏出现,好开心。”
“我请夏夏吃夜宵,好不好?”谢宜年立刻掏出手机,准备点外卖,然而一天没充电的手机只剩下一格电,直接宕机了。
宗夏槐噗嗤一声,“我来点吧,你想吃什么?”
谢宜年说:“我都行,夏夏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宗夏槐做了个威胁的手势:“不行,必须选一个,否则我就不陪你吃夜宵了。”
“啊?”谢宜年说:“夏夏不陪我吃夜宵呀?“
他这副模样十分可爱,宗夏槐学他:“啊?啊什么啊?快点选一个品类。
谢宜年说:“夏夏,你好凶啊。”
他说完这话后又把耳朵凑过去:“我把耳朵给夏夏揪,夏夏不要生气。”
他俩站在更衣室门口,这一层都没什么人,宗夏槐心里一样,直接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她没用劲,咬得谢宜年心里也痒痒的。
谢宜年伸手揉了揉耳朵,耳朵尖已经被咬红了,他说:“那就吃醉鸡煲吧。”
“行。”宗夏槐很快在外卖软件上下好单,没多久,骑手打电话来说放在门口的外卖柜里。
两个人一起走去拿外卖,这期间谁也没提刚才病人的事情,作为医生,他们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医院里每天这样的事情都数不胜数,生命是珍贵的,可是维持生命的代价更是常人难以支付的。
宗夏槐只是和谢宜年说了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又说:“没收到你消息,心里有点焦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谢宜年说:“夏夏可以打我call机电话。”
宗夏槐摇头:“我打你call机做什么?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而且我知道你没回,肯定是在忙。我能理解的。’
但如果真是这样,宗夏槐就不会来医院了。第一次谈恋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过了一会儿,宗夏槐又扭头,用有些不自在的语气说:“但我还是希望你闲下来可以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你,我真的会很忧心。”
谢宜年笑起来,恢复了往常的爽朗:“那当然了,和夏夏报备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谢宜年不会因为自己医生的工作要求夏夏一定要理解,更不会因为夏夏也是医生就认为她该理解。
抛去医生的工作,他们是情侣,以后会结婚,会相伴一生。
和谢宜年说开后,宗夏槐心里那股别扭感消失了,当她在思念对方的时候,原来对方也在思念她。她不需要“懂事”和“通情达理”,不需要怀疑对方不回消息是不想回。
她可以直接给谢宜年发消息,她不需要担心自己对这份感情投入得太多,会陷得太深,因为对方陪她一起陷进去。
谢宜年低下脑袋,幼稚地说:“向夏夏低头,向老婆低头。
这个动作来自于网上一个向老婆认错的表情包。
谢宜年低脑袋的样子真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而且他的头发确实很多。
宗夏槐不知道这张表情包,只是觉得他低着头,非常适合亲吻。
于是宗夏槐踮起脚尖,快速地亲了他一口。
谢宜年手上拎着外卖袋子,根本无从抵抗。夏夏还伸手把他的发型给弄乱了,还“嘲笑”他:“宜年,你这个样子好呆哦。”
宗夏槐又忍不住感慨:“你头发好多,你将来不会英年早秃吧?”
谢宜年誓死捍卫自己的头发尊严:“不可能,我家里人都没有秃头基因,我老爸的头发现在还很旺盛。”
宗夏槐“哦”了一声。
谢宜年警觉地盯着她:“是不是以后我秃了变丑了,夏夏就不喜欢我了?”
宗夏槐:“嗯?”
谢宜年控诉她:“我就知道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脸!”
宗夏槐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谢宜年说:“好吧,既然夏夏喜欢我的脸,我就努力一直这么好看,让夏夏多喜欢我一点。”
宗夏槐心想,这个男人似乎知道自己很好看,连臭屁的样子都可爱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