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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顾静姝的到来,姜令音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怪异。
这是顾静姝第一次踏入她的寝殿,也是她第一次与顾静姝单独坐在一起。
顾静姝脸色如常,直接说明了来意:“令婉仪,腊八便要到了,不知你可有什么忌口?”
她一身群青色团花对襟锦缎长裙,外罩着一件牙黄色披风,衬得整个人温柔娴静。
姜令音把玩着自己的蔻丹,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忌口的。”
顾静姝对她的态度没甚反应,闻言便起了身,“如此,那我便不叨扰令婉仪了。”
见她就要走出屋子,姜令音忽地抬眼,似是随口一问:“顾贵仪是打算就这样挨个去各宫问吗?”
顾静姝眉头微蹙,看向姜令音,大抵是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令婉仪有何指教?”
她的语气有些不解,也藏了几分生硬。
姜令音本就不想多管闲事,见她这样谨慎,更是懒得提醒,只神色莫辨道:“没什么,顾贵仪请吧。”
顾静姝也没在意,旋身离开了熙和殿。
杪夏送走顾静姝,默然片刻,眉心挽起,含着几分犹豫和担忧:“主子,顾贵仪才入宫便越过上头几位娘娘开始处理宫务,您不担心吗?”
“听说今年的宫宴,陛下也让顾贵仪来协助淑妃娘娘了。”
“担心?”姜令音轻笑一声,“你觉得我现在该担心什么?陛下的意思,难不成是我能左右的?”
杪夏僵了一瞬,方道:“奴婢只是觉得,顾贵今日来主子这儿,颇有一种耀武扬威的意思。”
姜令音嗤了一声:“可我怎么瞧着,她是不安呢?”
的确,在旁人看来颜静姝的举动是重视这次的腊八节,但在她看来,却有些可笑了。
口味罢了,也值得她亲自挨个去问吗?
陛下分赏腊八粥,本是恩赐,何时需要顾及,调和众人的口味了?
顾静姝这样小心谨慎,便一定不会出纰漏吗?
就如同杪夏所说,或许顾静姝这样的举动在宫中嫔妃看来就是结结实实的炫耀。
想害人,法子多得很。
她能防住一切手段吗?
不过,她又不是顾静姝,谁知道顾静姝打的什么算盘?
说不准,人家就是想要这种效果呢?
只是,对于顾静姝的行事,恕她无法苟同。
经此一事,宫里人对于顾静姝的看法也褒贬不一,但这也达到了顾静姝的所求。
越接近年底,宫里人上上下下越是忙碌。
扶喻连着好几日没有进入后宫,祺充仪虽罚了方才人堆雪狮子,却也不解气,折腾了几次,以方才人染了风寒告终,转头她又见顾静姝跟在淑妃身边处理着宫里的诸事,愈是气恼。
等到腊八节这日,尚食局那边不知怎的少了一份腊八粥,还恰好是分给永安宫的时,祺充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带着人来到了钟粹宫,闯入正殿。
高位娘娘来访,姜令音和顾静姝都不得不去相迎。
姜令音平日在寝殿里不喜欢束发,这时匆匆而来,身上也只多了一件披风。
柔顺乌黑的发丝垂散在白色的披风后,也让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更加清艳。
祺充仪眯了眯眼,冷声:“令婉仪这装扮见本宫,未免太失礼了。难不成你见陛下,也是如此吗?”
姜令音平静地看着她,“是充仪娘娘来得急。若是娘娘觉得妾身失礼,那妾身这便先回去梳洗一番。”
祺充仪哼声:“罢了。”她转脸看向顾静姝,“顾贵仪可知本宫今日为何来这儿?”
顾静姝福一福身,不卑不亢:“充仪娘娘放心,此事是尚食局没准备妥当,妾身已经让人给娘娘重新准备一份了。”
显然,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明白祺充仪来的意图。
但祺充仪却不肯轻易放过她:“重新准备?顾责仪这话倒是说得轻巧。旁人的腊八粥都好好的,偏就本宫的没了,若说是巧合,本宫是一个字都不信。顾贵仪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准备吗?便是这样准备的?”
顾静姝低下头,哑然。
祺充仪不依不挠:“顾贵仪这是故意在针对本宫吗?”
“充仪娘娘言重了。”顾静姝面目沉静,举手投足间都有一分优雅从容的气度,“此事是妾身看管和考虑不周,还请娘娘放心,妾身定会给娘娘一个妥帖的交代。”
祺充仪听笑了:“你拿什么给本宫一个交代?”
她上下扫了一眼顾静姝,掩唇沉声:“本宫在宫里过了五年的腊八节,这五年都无事,偏就今年......亏得陛下将此事交付给你。”
姜令音沉默地看着二人,目光落到祺充仪眼角眉梢处,此时她略扬着长眉,依稀可见骄矜之态。
祺充仪在宫中名声并不好,有扶喻纵容的缘故,也有她本身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的缘故。
但不可否认的是,祺充仪的确有张扬的倚仗。
而顾静姝背后也有很大的靠山。
那么她们,谁会更胜一筹呢?
接下来,不管祺充仪怎么明嘲暗讽,顾静姝都面色平和地听着,没有出声反驳,脾气好到姜令音简直不想看。
祺充仪大抵也觉得挺没意思,没过多久,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从钟粹宫离开了。
她一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须臾,顾静姝对姜令音颔了颔首,“让令婉仪见笑了。”
说罢,她稳步走出去。
姜令音心底一动,侧眸看了眼纤苓,“去看看今日宫中还有什么热闹。”
尚食局定然不会独独漏掉一份永安宫的东西,那这东西若是没漏,便是被谁无声无息地拿走了。
眼见顾贵仪如此恩宠,背后之人哪能坐得住?虽然挑起了顾贵仪和祺充的矛盾,但恐怕还不够。
姜令音吃了几口腊八粥,便对着几个狮子模样的糕点观察。
觉夏局促地站在一旁,等着她的点评。
姜令音拿起一块,“这是如何做的?“
说起这个,觉夏侃侃而谈:“回主子,这是奴婢用面点捏出来,再放到了油锅里......和龙须酥的做法相当,还没取名字呢,要不,主子取一个吧。”
姜令音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便叫它雪狮酥。
简单明了,一听名字,就知道它是和什么相像。
觉夏点点头,欢喜道:“是,主子若是喜欢,奴婢再去做一些。”
“不必了。”姜令音摆摆手,“拿食盒来,装着这些雪狮酥送去勤政殿。”
觉夏诧异了一声:“奴婢去吗?”
姜令音理所当然地道:“这是你做的,自然是你去介绍。”
没有人不想得见天颜,见自家主子如此相信她,觉夏深受感动,喜不自禁道:“是,奴婢多谢主子信任。”
姜令音敛着眼眸。
扶喻几日没来后宫,今日腊八休,定是会来的。
与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这是姜令音第一回叫人往勤政殿送糕点,庆望在听完觉夏的话后,好一阵惊讶。
他不露声色地回到殿内,简单告知了扶喻一声:“熙和殿的宫女在外头,说是奉命给陛下送来一道雪狮酥。”
扶喻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也没闲着,当下正结束了和苏穆清关于北部军队布防的交谈。
“雪狮酥?”
一道闻所未闻的糕点。
扶喻挑了挑眉,抬手道:“让人进来。”
又对一旁的苏穆清道:“今日是腊八,等会同朕一道去钟粹宫用个膳。”
苏穆清拱拱手,有些迟疑地问:“陛下,臣到底是外男,此举恐怕有失规矩。”
扶喻却朗声一笑,满不在乎地道:“静姝是你的外甥女,有何不妥?有朕在,谁敢说三道四?”
苏穆清哑声应下。
然而脑海里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与顾静姝同住在钟粹宫的那名女子。
他与她其实有过好几面之缘,只是没想到在宫里也能再次遇到。
虽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但上次在勤政殿见到她,他心里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
大抵是因为她是陛下的嫔妃吧。
只盼着,这次别再遇见她了。
可结果注定让他失望。
圣驾到了钟粹宫,顾静姝和姜令音难得的一起出来相迎:“妾身恭请陛下圣安。”
扶喻从銮驾上下来,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二人,“平身。”
顾静姝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姜令音眉眼却都含着笑,喜色溢于言表。
她不顾众人神色走到扶喻身前,牵住他的手,晃了两下,嗓音绵绵:“陛下是来陪妾身过腊八节的吗?”
扶喻轻咳了一嗓子,顺势握住她的手,“腊八粥可用过了?”
姜令音见他没有拒绝,笑意愈浓,“用过了,陛下呢?”
“嗯。”在众人面前,扶喻似是有些不自在,但见女子神色无异,不由地捏紧了她的手。
四下众人鼻观眼眼观心,仿佛没瞧见这一幕。
顾静姝也微微垂着眸,没有出声打扰。
“外面风大,陛下同妾身进屋子驱驱寒吧。”
听女子这样说,扶喻也没拒绝,只是迈开步子前,他扫了眼身后低眉顺眼的苏穆清,说道:“穆清今日便和静姝一起用膳吧。”
听了这话,姜令音动作一顿,仿佛才明白了扶喻的来意。
回到屋子里,她怔怔望向扶喻,脸颊微红,呐声:“陛下原不是来陪妾身的,倒是妾身自作多情了。”
说着,便挣开了扶喻的手。
扶喻一愣,以拳抵唇,面色微窘:“朕不是这个意思。”
姜令音反问:“陛下难道是打算让妾身和顾贵仪一起侍膳?“
“陛下不觉得奇怪吗?”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绣鞋,闷闷地道。
扶喻喉咙滚动,再听她问:“若是妾身同陛下和苏大人一起用膳,陛下觉得自在吗?”
听到这里,他再也保持不住沉默了。
扶喻语调徐徐:“先前你与穆清不是坐在一起和朕喝了茶吗?”
姜令音一噎。
良久才反应过来似的,她赌气地转了身,背对扶喻。
扶喻抚了抚眉心,唤她一声:“??。”
不得不承认,人与人有时候就是不一样的。看姜令音这样,他会觉得心疼,但倘若是换成旁人,怕也不敢对他甩脸色,便是对他甩脸色,他恐怕早就拂袖走了。
而不是当下这般将女子拉到自己身边,继而柔声道:“朕不是来陪你了吗?”
姜令音诧异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难道陛下在怪妾身吗?”
“早知如此,妾身就该待在屋子里,不出去迎陛下。”
扶喻如何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他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腰身,指腹抚着她泛红的眼角,语气认真:“朕没这个意思。”
她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脾性,他早该知道如此言语会伤了她的。
“朕方才同你说笑呢,??,朕今日当真只是来陪你的。”
只是当时他的确想的是几个人坐在一起用膳。
现在听女子这样一说,再想一想那场面也确实有几分奇怪了。
但他只当女子不想与顾静姝亦或是旁的女子坐在一处。
姜令音撇了撇嘴,道:“陛下应当说您今日就是特意来陪妾身的,与旁人无关。”
扶喻唇边蔓延起笑意,一字一句道:“是,朕就是特意来陪??的,看了??送来的雪狮酥,朕就想来看??了。”
一句话便哄好了姜令音,她攥着扶喻衣襟上的玉扣,不紧不慢地追问:“若是妾身不让觉夏去送雪狮酥,陛下是不是就记不得妾身了?”
扶喻呼吸微顿,“朕如何会忘了???”
见女子脸上的神情恢复如初,他舒展了眉头,试探着抬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解释道:“只是年底事多,朕有些忙。
不得不说,扶喻很放得下身段来哄人。
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低下了头,用着温柔醇厚的声音安抚着她,换了谁,也没法再生气了。更何况,姜令音本就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想看看扶喻的反应。
很显然,扶喻还对她很感兴趣,也很喜欢她这样“真实”的性情。
姜令音弯了弯眼眸,“那妾身便原谅陛下了。”
扶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谅?
向来都是他宽恕旁人,这回用在他身上,倒是新奇了。
他没忍住,掐了把女子的脸,“朕的??果真宽宏大量。”
见女子小脸变得皱巴巴的,才松开手。
姜令音瞪了他一眼,嗔怒:“陛下就会欺负妾身。”
扶喻不可置否。
旁人没她这个胆子,也没她有趣,他不“欺负”她“欺负”谁呢?
一顿午膳用下来,扶喻也没急着离开。
二人坐在榻上烤着火,他忽然问:“??怎么想起来让人做狮子之形的糕点了?”
从前可没这样的糕点。
姜令音也不瞒着他,反问:“陛下不是喜欢雪狮子吗?”
扶喻难得的将疑惑显露在脸上,“朕喜欢?”
姜令音偏头,意味不明地道:“陛下若是不喜欢,当时怎么会在听闻方才人去问月台堆了雪狮子后,便?下了祺充仪娘娘,去送方才人回了宫?“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扶喻,将后者盯着耳垂泛红,无措地移开视线。
扶喻也不知自己这么就这样败下阵来,他捏了捏鼻梁,声音还算平稳:“朕只是想到了??堆的雪狮子。”
想到女子为了堆雪狮子,将自己冻到了受寒之事,再加上祺充仪那边......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将方才人送回宫罢了。
姜令音眼前一亮,眸子里似有星子闪烁,熠熠生辉。
“陛下心里原是这样记挂着妾身。”
扶喻没否认。
与女子在一起相处时,他总是格外舒心,这些时间没进后宫,闲暇之余,他也会想起女子在勤政殿为他研墨的情景,还有她那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扶喻捻了捻手指,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眸色稍暗。
他握住女子如玉般润滑细腻的手,忽地问:“??喜欢钟粹宫吗?”
姜令音一惊:“陛下为何这样问?”
钟粹宫虽只有她和顾静姝二人,但在东西十二宫中,的确属于最僻静之地。
离御花园不算太远,但离勤政殿却极远。
若说真心话,姜令音并不喜欢这儿。但她摸不准扶喻的意思,只好敛眸轻声:“这是陛下赐给妾身的,妾身自然是喜欢的。”
扶喻不难从女子的动作中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当初分配宫殿时,他的确没考虑过许多,更没想过这女子如此称他的心意,让他有些舍不得她受委屈。
“钟粹宫虽宽阔清静,但离勤政殿还是太远了。”他摩挲着女子的手指,缓缓道,“??来勤政殿也不方便。”
姜令音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显然,他早有打算。
“等年后开春,??便住进承光宫吧。”他道。
姜令音眸光一闪。
承光宫?
承光宫位于皇宫的东面,如今暂且无人居住,毗邻长信宫,北边是宜庆宫,南边是柔福宫。
可以说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凤仪宫和长信宫,便是昭和宫和承光宫离勤政殿最近了。
比起钟粹宫,地段好了不知道多少。
扶喻面色含着笑:“承光宫前院里有两棵四季桂,来年开春便会开花,??一进去,便能赏花,如何?”
其实早在女子第一次侍膳后,他便有这个打算,只是他没想过提前告诉她,怕自己过一段时间后会突然改了主意。
但如今,他确信自己了自己的心意。
“只要是陛下给的,妾身都喜欢。”姜令音笑眼弯弯地道。
见她这个反应,扶喻心中一顿,迟疑着再问:“??当真喜欢?”
姜令音点点头,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欢喜。
做了亲密的事,扶喻心中那点淡淡的奇怪情绪才被驱散。
是啊,她这么会不喜欢呢?
她是喜欢的。
他如此对自己说着。
然而等扶喻歇下后,姜令音却撑着手肘,神色莫名地盯了他半晌。
喜欢吗?
从钟粹宫迁入承光宫自是喜欢的。
但和钟粹宫一样,承光宫并没有主位娘娘,她住在偏殿还是正殿?
她更想风风光光地进去,以娘娘的身份,入住主殿。
可明年三月,距她入宫才满半年,短短的时间内,扶喻怎么会让她成为一宫主位?
扶喻对她现在确实有些宠爱,看着也有些上心,但,她并没有把握连升数级,一跃成为婕妤。
这简直异想天开。
宫里的五位娘娘,都在宫里待了六年之久,靠着家世、资历、圣宠和子嗣登上去的。
而她有什么?
可是她却不想就此放弃。
即便不能成为娘娘,她也要试一试看能不能以圣宠破例入住主殿。
这宫里嫔妃太多,每三年又会进来一批新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得宠。
对于嫔妃来说,坐上了主位娘娘才算是熬出了头。
即便暂时不能成为主位,以低位嫔妃之身住在主殿也是好的。
这个小心思她没问扶喻,或许她开口,他会应允的,但她不想这样,她想让扶喻主动给她。
主动给的和出口讨要的东西总归是不一样的。
姜令音打定了主意,一点一点挤进扶喻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而后依偎在他怀中,才安然睡去。
扶喻的作息一向规律,一到时辰便会睁开眼。
察觉到怀里的温度,他下意识地垂下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女子恬淡睡颜。
她睡得很安稳,眉目舒展,嘴角处隐隐约约还有点笑意。
女子躺在他的怀里,与他紧紧贴在一起,连手也是紧握在一起。
仿佛每一次,他醒来时看到的都是她这个姿势。
分明睡前不是这样的。
那便是趁他睡着后,无意或是故意的?
扶喻的眸子里藏了些许情绪,他松开手,将女子额头前的一缕长发拂到耳后。
有时候,看她这样,总会让他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仿佛,是他亏欠了她良多。
可他是皇帝,岂会亏欠谁呢?
扶喻拧着眉,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其实按照规矩,女子该起身服侍他更衣的,但打从一开始,女子就没这个自觉。他不缺人服侍,也没想过这件事,这会儿见她睡得熟,更不会吵醒她了。
宫人动作麻利为他换了一身朝服。
庆望掀开门帘,与他一起冒入寒风之中。
扶喻脚步蓦然一顿。
庆望不明所以:“陛下?”
扶喻看向先前院子里堆了一半的雪狮子的那个位置,这会儿,那儿已经是一个完整的雪狮子了。
雪狮子威风凛凛,脖子上还挂了一串金铃铛。
扶喻莫名笑了一声,等坐上驾,他才对庆望吩咐:“派人打扫一下承光宫,照料好院子里的那两棵四季桂。”
庆望一怔,随即踌躇着问:“陛下,不知承光宫里头的摆件可要留下?”
承光宫在先帝时并没有住过人,里头的摆件也陈旧了,当然,他这样问也不是不知如何处理这些旧物,而是想问,按照什么规格布置承光宫。
扶喻睇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陈旧之物何必留下?摆件先不急,让令嫔日后慢慢挑。”
令嫔?
庆望眼皮子一跳,很快反应过来:“是,奴才遵旨。”
姜令音醒来时,看着一脸喜色的杪夏等人,还有些茫然。
不等她问,冬灵便恭贺她:“奴婢恭喜主子,主子如今是令嫔了。”
赶在年底晋位令嫔是姜令音的意外之喜。
她眼眸一?,“陛下何时下的口谕?”
杪夏道:“陛下今早一离开熙和殿,御前的安公公便来了。”
婕妤之下的嫔妃晋位只需要一道圣谕即可,并无正式的册封圣旨。
姜令音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她有些纳闷地想:扶喻怎么让她越过了顺静姝?难道是让她为顺静姝挡风头吗?
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
毕竟,沁嫔有孕在身后,才从丽仪晋了嫔位,如今她入宫短短三个多月,便与她分相当,岂不招仇恨吗?
Fit......
扶喻怎么想都不重要。
世上没有平白得好处的事,她既然成了令嫔,便是为顾静姝挡一挡风头又如何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美令音何曾惧怕过?
令婉仪晋令嫔的消息在宫中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还没等众人从这消息中回过神,另一道关于顾贵仪的事便传了出来,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昨日腊八节,满宫的宫人都分到了腊八粥,然而在昨夜,竟有数名宫人腹泻不止。
隔了一夜,一大早,消息就被尚宫局和内侍省上报给了淑妃。
淑妃听闻后,立即传顾静姝到了昭和宫。
彼时姜令音刚收了来自御前的赏赐,闻言只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半柱香后,淑妃就派人传所有嫔妃去昭和宫。
杪夏小声猜测:“这么大阵仗,莫不是闹出了人命?”
即将过年,若见了血,可是极其不好的兆头。
姜令音收拾妥当后,带着冬灵去了昭和宫。
她去得有些晚,一路上倒没什么人。
等她进殿,发现里头的气氛格外肃静。
众人听到脚步声,纷纷看过来。
令嫔的容貌艳压群芳,毋庸置疑。她们尚且移不开眼,何况是陛下呢?
也怪不得陛下如此宠爱她,短短三个月,便让她升为了令嫔。
姜令音神情自若地淑妃请了安,而后寻找自己的座位。
然而殿中唯二的两个空位都在宁昭容的下方。
依照位分,宁昭容下方当是还在调养身子的琼贵嫔,她对面坐着沁嫔,那?小仪上面,便是她的了。
姜令音没有犹豫多久,便坐上了那张椅子。
殿内很安静,见她坐下来,才有人出声打破:“恭喜令嫔。”
开口的是瑾妃。
姜令音朝她颔了颔首,声音清亮:“多谢瑾妃娘娘。
她面上扬着笑,看在众人眼中,就显得格外刺眼。
嫔妃们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继续方才的话题。
“娘娘是说只有浣衣坊的宫人出现了腹泻的情况?”
淑妃面色凝重,道:“是,不过本宫也让人查过了,浣衣坊的宫人昨日都用了尚食局赏下来的腊八粥。”
她的话飘进姜令音耳中,让她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又是浣衣坊?
她先前让浣衣坊把她损坏的事带还回来,却被告知已经烧毁,这件事她一直觉得有些古怪。但医女查了新缝制的那些事带,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如此,问题出现在了哪儿?
这件事她到现在还未想明白。
姜令音抬了抬眼,看向对面的顾静姝妹。
此事是她负责,宫人出了事,她难逃辞咎。
顾静姝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淑妃娘娘,太医可查出了她们是为何会腹泻?”
淑妃看着她,目光有些怜悯,“腊八粥里掺杂了些许巴豆。”
顾静姝猛然抬头,“腊八粥里有巴豆?”
淑妃点头,道:“不错。尚食局昨日还剩了一些腊八粥,太医在给浣衣坊宫人分食的那一锅里发现了巴豆的痕迹。”
听到这里,有人蹙着眉问:“那其他人怎么没事?“
淑妃默了一
瞬,解释道:“各处宫人的腊八粥都是分开做的。”
按照人
头
来
的
。
沁嫔犹豫着问:“单是只有浣衣坊那一锅加了巴豆吗?”
淑妃道“是”。
在宫里,除了嫔妃分尊卑,宫人之间也有三六九等。譬如?侍省的太监和六尚二十四的女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常能接触到陛下和各宫娘娘、主子,手上也有些许的权力,而往下,像看管冷宫,在浣衣坊做活等的宫人,就低这些人一等
了。
可这些宫人身份如此低微,怎么就中了招呢?
按理来说,要是陷害,也该杀鸡儆猴才是啊。
姜令音敛着神思,正想着,忽然听瑾妃感叹道:“她们原就比不得其他宫人,这回还要遭难一番,倒是可怜。
“也幸好有淑妃姐姐关照她们,为她们讨回公道。”
姜令音灵光一现。
是了,正是因为她们身份低微,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对她们有所忽视。
幕后之人,这一招是打算釜底抽薪啊。
顾静姝现在还未掌权,便连底下的宫人都不放在眼里,日后掌了权,难道便会改了性子吗?
此局甚妙!
既然不能改变陛下让顾静姝协理后宫的主意,那便让宫里人都排斥顾静姝,而后对静姝阳奉阴违??
在宫人心中没了威望,如何让其他嫔妃服众呢?换而言之,这个宫权在她手上,又算得上什么呢?
顾静姝大抵也反应了过来,她立即起身道:“淑妃娘娘,还请娘娘让妾身亲自调查此事,给浣衣坊的宫人们一个交代。”
祺充仪撩了下鬓发,语气不明:“那谁知道顾贵仪是去找证据,还是去销毁证据呢?毕竟,此事一直是顾贵仪在负责不是吗?”
见她发难,顾静妹也没慌,她望向祺充仪,声音沉稳:“若如娘娘所说,妾身先让她们腹泻,之后又亲自去调查,岂不自相矛盾?”
祺充仪嗤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顾贵仪什么心思,本宫如何知晓?况且,自导自演的戏码,难道在宫里少见吗?”
这话一出,殿内有好些人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有人望了眼祺充仪,而后面面相觑。
若说自导自演,在宫里谁能比得过她祺充仪啊。
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祺充仪一记冷眼扫过去,“怎么?对本宫的话有异议?”
其他人敢不敢说不知道,但宁昭容是最敢的,她睇了眼祺充仪,慢悠悠地呛了声:“淑妃娘娘,依妾身看,不妨就让顾贵仪去处理吧。左右顾贵仪如今跟着您学习处理宫务,往后也要协理后宫的,该让她历练历练的。”
姜衔玉看了眼三人,也提出自己的想法:“淑妃娘娘,妾身也以为应当交给顾贵仪调查。”
相比于顾贵仪,祺充仪显然更不讨喜。
寡不敌众,也或许是淑妃本就偏向于顾静姝,最后,她点头应了顾静姝的请求:“顾贵仪,本宫相信你能处理好此事。”
顾静姝郑重一拜:“是,妾身谨遵淑妃娘娘教诲。”
不多时,众人便各自散去。
姜令音出来时,姜衔玉还在步旁没有离开,见到姜令音出来,她动了动,似乎想叫她。
然而有人抢在了她前面住了姜令音:“令嫔。”
姜令音脚步一停,迎上此人的目光。
祺充仪强压着心中的不悦,淡声道:“今日天气不错,令嫔便与本宫同行吧。”
姜令音眉头轻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充仪娘娘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妾身昨晚答应了陛下今儿要去勤政殿用午膳,怕是无法和娘娘同行。”
祺充仪脸上划过一抹意外,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既如此,那本宫便与令嫔一道去勤政殿吧。”
她不给姜令音拒绝的机会,直接上了步辇,吩咐宫人前去勤政殿。
姜令音没挪动步子,她静静地看着祺充仪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
二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小,周围人自然也能听得清。
姜衔玉皱了皱眉,脸上看着有些担忧。
姜令音目光掠过她,知道她一贯是喜欢表现自己,却从不会为她出头。
她牵了牵唇角,敛住眸子里的嘲讽,跟上祺充仪。
与姜衔玉擦身而过之时,她听到姜衔玉唤她:“二妹妹。”
姜令音顿住,等她的下文。
却听姜衔玉道:“祺充仪不好招惹,二妹妹,你且注意些,莫要与她起了争执。”
真是毫不意外。
姜令音头也不回地远离了她。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宽大的袖子里,她的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紧绷,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好一会儿,她才堪堪平复内心的翻涌。
身为诚妃娘娘,竟会怕低于她的祺充仪,也不觉得耻辱。
姜衔玉怕,她可不怕。
凭什么事事都要她忍让呢?
她生来,不是为了忍让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