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思索一番,解释道:
“鸡架便宜,油价可不低。
炸鸡架,也没啥技术含量,会炸鱼、炸酥肉,就会炸鸡架,虽然,复刻不出和盆内鸡架一样的味道,但也是好吃的。
真摆摊卖炸鸡架,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有样学样,凑过来也卖这个。
届时,哪家鸡架更好吃,还真不一定呢。
味道上干不过别家,只能另找一个地方摆摊,安稳没几天,旁边又会冒出新的模仿者。
干得过,竞争对手就跟春天的竹笋一般,一个接一个往上冒,总有一家味道,能压得过你。”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点头。
刚才,她听的时候,想出了不能支摊卖炸鸡架的第三个原因---安全问题。
炸鸡架,凉了,外头回潮、里头发硬,味道降低不少,现炸,又有一点危险。
放学那会儿,校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
摊子周围聚一堆人,后面的人使劲朝前挤。
站在最前面的人,被迫挤撞摊子,若摊子摇晃,并导致热油往外溅,那可就遭了。
沈青见小花眼珠乱转,思绪不知飘哪去了,“别想了,快吃饭。”
“好。”
沈小花拿起鸡架开啃,沈青则夹起一个藕片。
甜,很甜。
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甜,藕肉和糯米,都是甜的。
软糯,又有嚼劲。
很奇特,明明甜度爆表,吃完一整片,却一点都不腻。
沈青又吃了几个藕片后,大黄溜进了堂屋。
它鼻头沾土、眼神躲闪,估计刚才埋鸡骨去了。
沈青夹一根鸡腿,丢到地上。
“昨晚说好了,找到豆子爸,就奖励你吃鸡腿。”
大黄叼起鸡腿,就往屋外走。
“外头冷,就在屋里吃,吃完再给你一根。”
大黄摇尾走到桌下,小口啃食鸡肉。
喵---
小狸踩着主人脚背,冲着上方叫唤。
“别急,等一下。”
沈青左手包子,右手鸡腿,各嚼碎一半,吐到豁口碗里。
小狸把脸埋进碗中,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发出咕噜的享受声。
沈青抬起头,发现小花桌前,已堆了四大块鸡骨头,忙夹一个鸡腿递给她。
“别光吃鸡架,诺,尝尝别的。”
沈小花接过,“哥,你也吃。”
沈青开始品尝那半拉包子和鸡腿。
包子,皮厚馅小,摊主要赚钱,也能理解,胜在味道还行。
鸡腿,鸡皮软糯Q弹,鸡肉卤得很入味,且越嚼越香。
莲藕粉糯、鸡架香辣、卤肉咸鲜、山药豆清淡,总之,整顿饭吃下来很是舒爽。
饭罢!
沈小花回西厢房看书,大黄卧在小木屋里啃鸡骨头,沈青则着手收山货。
五味子,表皮微皱,捏着软软的,被端到堂屋条几上。
它皮涩籽麻,即使放屋里,也不用操心小狸会不会偷吃。
野板栗,晒布对角相系,将其兜进仓库内。
晒了两天,体积未变,重量却轻了一些。
想晒至耐储存程度,短则十天,长则半个月。
期间,需轻拿轻放,硬壳一旦裂口,板栗仁保质期便会降到只有3~5天。
收完山货,沈青回了东厢房,瞧见小狸站在花架上,紧盯一株红心荷的茎底。
“怎么了?”
沈青上前细瞅,于距茎底2厘米远处,看见一株小绿苗。
一个小细杆,顶了两片细长的嫩叶。
是啥植物的幼苗,不得而知,反正不是春兰的。
春兰幼苗的子叶,像多肉一样圆润。
咔---
小狸望着主人,嘴巴一张一合,整了一套无实物吃饭表演。
“不行,等它长出真叶,能瞧出是啥植物了,我再考虑给不给你吃。”
沈青单手抱起小狸,往盆里倒一些温水,沾湿布帕,去擦猫爪子。
小狸甩着尾巴尖,它讨厌脚掌湿漉漉的感觉,然而,在洗脚这件事情上,它拗不过主人。
擦完,沈青洗漱一下,便上床睡觉了。
……
翌日,阴!
天空发灰,冷风嗖嗖。
云彩也失去了形状,像一团团被稀释的灰色墨水,漂浮在低空之中。
草叶上,凝了厚厚一层冰霜。
气温骤降,沈小花添了件衣服,戴上毛线帽,发型...由两个羊角辫,改为一个低马尾。
今日早饭,比较简单。
和点面,剁点卤鸡腿肉,烙了一笸箩馅饼,鸡蛋+醪糟+白糖,整了一锅甜汤。
沈小花边吃饭,边夸赞荷包蛋形状很完美。
其实,卧荷包蛋,也是很讲究技巧的。
水,沸腾冒大泡后,撤掉灶膛内的柴火。
当水面恢复平静,磕裂蛋壳,下入鸡蛋,等上两分钟,再重新点燃灶膛。
这样煮出来的荷包蛋,保准是椭圆形的,而且蛋黄不散,完美裹在蛋青之中。
若水开时下鸡蛋,将得到蛋花...不,得到很多白沫,和一些碎块状蛋青。
吃完早饭,沈小花挎上书包去上学。
沈青翻开本子,查看上面记录的辣条口感方向。
【扁圆柱形,重麻重辣。
薄片形,提高孜然比例,整香辣款。
细条形,少油多盐。
炸猪皮形,炸一遍再拌。
翅膀形,先拌料,再裹糖浆。】
每一形状辣条,在口感方向不变基础上,沈青适当调整原材料配比,整出三个口味。
他将十五种辣条,放进十五个竹筒中。
接着,前往小卖部,买了三大袋硬糖。
他在村里转悠一圈,将5~6岁未上学的孩童,全领到自家院子里,邀请他们试吃辣条。
还称凡参与试吃者,皆奖励两颗硬糖,提出优点、缺点、改进意见者,额外再奖励两颗。
辣条和硬糖,都是小孩子爱吃的零嘴,因此,孩童高兴的参与试吃。
不一会儿,竹筒见了底,小本子上,写了一大堆信息。
沈青快速扫视一行行小字,挑出几条有用的信息。
翅膀形,拌料不赖,糖浆太厚太稀了,改进方向...把糖浆熬稠,裹上薄薄一层即可。
薄片形,味道很棒,就是孜然太碎了,还没尝出是啥味,东西就没了,改进方向...撒点整粒的孜然。
炸猪皮形,受到一致好评,好吃到...筒底的辣椒油,都被孩童用手指刮干净了。
细条形,有点咸了。
初尝不觉得,后越吃越渴。
而且,一个竹筒里,装几百根细条,一眼望去,全是红酱色,也太单调了,改进方向...少盐,加点绿色物件。
扁圆柱形,是最受小孩们喜欢的一款。
可它太硬了,难以咬断,即使咬断了,牙齿会因过度用力,而轻微酸痛。
沈青手指摩挲竹筒,陷入了沉思。
牙齿,分为乳牙和恒牙,乳牙20颗,恒牙28~32颗。
小孩6~7岁时,恒牙开始替换乳牙,12~13岁时,恒牙才会完全替换掉所有乳牙。
乳牙的个头、咬合力、坚固程度,皆弱于恒牙,出现‘咬硬物,轻微酸痛’现象,实属正常。
赵浩厂子生产的辣条,要送到乡镇各个小卖部去卖,目标受众是小学生和中学生,至于高中生...城里才有高中学校。
初中生有恒牙,不存在咬不动辣条问题。
小学生就不一样了,而且,占比多,基本一个大队会建1~2所小学。
辣条太难咬断,是有解决法子的,改变形状,用利器把它整成小块状不就行了。
沈青寻一把剪刀,扫视孩童一圈。
有的在嗦手指上的红油,有的在和好友分食片状辣条,有的...在跟扁圆柱形辣条较劲。
沈青不知道小孩名字,只好凭外貌特征喊人。
“留剃毛头发型的,戴草珠子手链的,两个羊角辫一高一低的,甭和辣条较劲了。拿过来,我把辣条剪短了,你们再拿牙签扎着吃。”
被点到名的三个小孩,缓缓走到沈青跟前,一脸不舍的送出了辣条。
沈青握起剪刀,咔咔一通剪,把辣条剪成0.5厘米长的块状,分发牙签,让三人扎着吃。
又麻又辣,咽下去后,嘴里像含了跳跳糖,麻酥的冲撞感,不停袭上口腔内壁,令人舒爽不已。
“唔-”剃毛头男孩睁圆了眼睛,惊叹道:“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辣条了。”
旁的小孩听到这句话,一窝蜂往前涌,也不要牙签,直接上手捏,吃完大赞美味。
须臾,甭管哪种形状的辣条,皆被旋光了。
小孩们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沈青看,显然,他们还没吃过瘾。
“今天没辣条了,回头又弄了,再喊你们来试吃。来,先洗手,再排队领糖。”
说完,沈青拿来一块肥皂。
他走到井旁压水,盯着小孩用肥皂+流水,洗掉嘴角和手上的红油。
接着,让小孩排成一个长队,给每人发4~6颗糖。
有的拆开塞嘴里,笑容格外灿烂,有的揣进衣兜中,表示要分给家人吃,有的嘴比糖甜,哥哥长,哥哥短,围着沈青闹腾,
事情办完,沈青笑着送他们离开,清洗完竹筒后,握起竹扫把,清扫院中的落叶。
扫着扫着,突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自己的后背。
扭头一看,发现院旁小路上,站着一位妇人。
长圆脸,丹凤眼,眼尾布着几道皱纹,容貌与李老太有六分相似,是张猛媳妇李秀。
沈青竖起扫把杆,将自身一部分重量,压在杆子上。
李秀抿了抿嘴,上回被棍打情形,历历在目,让她心里发怵。
念及今个要办的事,她鼓足勇走上前。
“你把小孩喊到家里来,让他们吃辣条,说说辣条哪里好、哪里不好、孩怎么改,还把他们说的话,全记在本子上。
我看出来了,你是在搞新品辣条。
大青,我嫁进安宁村时,你才五六岁。
那天,你跟在牛车后面捡喜糖、花生,捡了一兜子,全交给我大姑(李老太)了。
当时,我还夸你眼睛灵气、脑子聪明嘞。
瞧瞧,现在你动动脑瓜,搁家里研究辣条,日子就越过越好。”
沈青语气淡淡,“别扯虚的,有话直接说。”
李秀讪笑,“大青,按辈份,咱俩是表姑和表侄的关系,你和我何必那么生分呢?”
沈青玩味一笑,“我挺好奇,竹扫把和竹竿,哪一个打人会更疼。”
竹竿?
李秀心脏咯噔一下,上一次拎着死鸡来找茬,没讨到便宜,反而挨了一顿竹竿。
“瞧我~”
李秀轻拍一下嘴唇,佯装自责道:
“记性差,忘记你和沈家断亲了,你是有大度量的人,不会把我这点小错放在心上的,对吧?我最近手头紧,瞧见豆子摆摊,赚了不少钱,想跟你学学怎么做辣条。”
沈青挑眉,“张猛跟着施工队,四处给人建房子,你家...不缺钱吧?”
张猛,甭管私底下对母女俩怎么样,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每个月给李秀3块钱作为家用。
“唉---”
李秀长叹一口气,家里财政大权在张猛那,她能支配的,唯有每个月3块钱的家用了。
近几年,家庭条件好了点,张猛才会给3块。
之前,一个月只给5毛钱,5毛,只够买火柴、煤油、食盐的。
李秀省吃俭用,外加漫山去寻野草药,如大蓟、车前草、蛇床子,才攒了四十多块钱。
前两天,杨红来家里借钱。
自称沈慧遭人陷害,被关进了派出所,想早点出来,需筹够赔偿款,恳求李秀这个当表姑的,救一救沈慧。
李秀,乃李老太亲弟生的女儿,算是关系比较不错的亲戚了。
前几年,沈家得知李秀遭受虐待,于某个月黑风高夜,趁张猛醉酒走小路,套麻袋,把人打了一顿。
李秀却维护丈夫,大闹沈家,报警要走一笔赔偿金。
自此,李秀和沈家,彼此渐渐疏远,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互相送点礼品。
李秀本不想借钱,但杨红抛出了令她无法拒绝的诱惑---生子偏方。
李秀刚嫁过来那会儿,张猛待她挺好的。
重活,不让她干,想吃啥,立刻去街上买。
女儿一岁时,张猛就变了。
钱,只愿给一点家用,家务活,全推给李秀一个人干,隔三差五甩毛巾、挥棍子。
李秀将这些变化,归根于自己肚子不争气,于是,她心动了。
骨子里的自私,令她不愿掏出全部的存款,谎称自己只有20块钱。
杨红让她找张猛要,李秀却撸起袖子,露出淤斑和针眼。
杨红只好作罢,表示沈慧一出来,就把中药给她送过来。
然而,几天过去了,杨红迟迟没有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