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高举镰刀,割下一串串拐枣。
不一会儿,沈青觉得‘量’差不多了,便放下了长钩子。
“哥~”
沈小花蹙眉望着一地的拐枣。
“太多了,全塞背篓里的话,没有地方装板栗了,再者,咱俩吃得完吗?”
“不塞藤篓的。先把拐枣扎成小捆,装进麻袋里,藏到艾草丛中。等下午出山了,再想法把它绑在车上。吃不完,就倒挂起来晒成蜜饯,留着慢慢吃。”
不占背篓空间,那便好。
沈小花眉头舒展,脸上又有了笑意。
沈青捡起一串拐枣,撕掉一小节果皮,露出浅白色的果肉,掰下塞进嘴里。
汁水含量中等,很甜,跟蜜一样甜,还不腻,富含青枣般的香味,还挺好吃的。
沈青忍不住又旋了几节果肉,才开始捡拐枣。
他抻开布袋,每捡够十串拐枣,就薅一撮草,将它们绑成小捆,再轻轻放入袋子里。
沈小花有样学样,游走在草丛中,忙着捡拾、捆绑拐枣。
大黄则叼走一串拐枣,卧在土路上啃食果肉。
十五分钟后,树下的拐枣,全被装进了袋子里。
哦,不对。
路边还剩一束拐枣,那是留着当饭后甜点的。
沈青拎起麻袋,走向北边土沟,将其藏进艾草丛中,再折回路边,解掉长钩子顶端的镰刀,把长竿丢到树根旁。
如此,想吃拐枣的路人,一眼就能瞧见长竿,便大概率...不走进土沟了。
沈小花捡起那束拐枣,揪下一颗小棕球,“哥,这玩意能吃吗?”
“能,但不能直接吃。它呀,是一味中药,有清热、除烦、解酒毒之效,一般是晒干泡水喝,或者泡成药酒小酌。”
“这样啊!”沈小花把拐枣丢进身后背篓里,“哥,咱们出发去捡板栗吧?”
“行~”沈青火速收拾好东西,“大黄,前边带路。”
汪---
大黄舍弃拐枣,摇尾绕着主人双腿转了一圈,方往南边跑去。
沈青和小花连忙跟上,走了一段距离后,二人一狗彻底进入鸡头峰地界。
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斜洒进板栗林内,照亮了‘丰收’的一幕。
地上,目光所及之处,皆落满了野板栗刺球。
那些刺球,有大有小,有青有黄,有裂口的,也有不裂口的。
“哇,好多板栗。”
沈小花眼中闪烁着兴奋。
她卸下背篓,戴上皮手套,蹲在地上开始捡栗子。
“挑大个的捡,小的...留给山里的动物吃。”
野猪、刺猬、松鼠等,都挺爱吃野板栗的。
“嗯~”
沈小花只轻‘嗯’一声,并不扭头看人,她正专注于...掰刺球、抠板栗呢。
大黄冲向一株板栗树,抬腿呲出一道水柱,接着,在草丛中蹦来跳去逮小虫子。
沈青也卸下背篓,翻出空布袋,戴上皮手套,着手捡栗子。
捡起黄色的刺球,沿着裂口掰开它,抠出数枚扁圆形的栗子。
大的,扔进布袋,小的,随壳丢在地上,留给动物吃。
当方圆一米范围内的大个栗子,全被捡光了时,沈青就...拎袋往前挪几步,再继续捡。
别说,这种白捡大自然馈赠物的体验,蛮令人心情愉悦的。
不远处的沈小花,都高兴地哼起儿歌了。
十五分钟后,一大片区域内的大个栗子,全被捡走了。
沈小花站起身,茫然环顾茂密、无路的山林。
“哥,接下来往哪走?”
“往东。”
“好嘞~”
二人往东走了几十米,便继续蹲下来掰刺球。
……
白云缓飘,树影缩短,并不停向北偏移,二人一狗踩着落叶,慢慢朝东挪动着。
良久!
当小号背篓的储物空间,只剩二分之一时,一根长五米、粗如水桶的腐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腐木上,长满厚实圆润的黑木耳。
木耳晒干后,储存得当的话,2~3年都不会坏。
因而,没谁会嫌家里干木耳朵。
“来,小花,采木耳喽,记住...要采大留小。”
沈青拿出一个空布袋,捏住一砂糖橘般大的木耳,触感又滑又凉,应是刚被露水滋润过,指甲掐断菌根,将其丢进了布袋。
沈小花走向腐木尾端,左手按腐木,右手捏木耳,笑着使劲。
结果...木耳还没被摘走呢,左手碰掉一大团木块,露出腐屑,和...一只虫子。
“啊---”
沈小花吓得站起来,后退几步,抱紧大黄求安慰。
沈青停下手头动作,“怎么了?”
“虫...木头里有虫。”
沈青走向腐木尾端,一只头小体大的虫子,正蛄蛹着身子,试图钻进腐屑里躲起来。
“上一次,我在垂柳的柳条上,逮了一只天牛,带回家后,你拿棉线一系,将其抛向空中。
它在天上飞,你在地上跑,玩得可开心了。
咦,成年天牛,你敢上手玩,遇见天牛幼虫,咋就怕成这样了呢?”
沈青打趣道。
“天牛幼虫?”
沈小花知道大胖虫是天牛后,顿时不害怕了,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揪着狗耳找补道:
“我倒不是害怕,就是...突然怼脸冒出个大虫子,视觉冲击太强,把我惊到了。”
沈小花起身上前,好奇地看向虫子。
脑袋像粒黑芝麻,身子却有小拇指粗,蛄蛹时动作很笨拙,怎么瞧也和威武的天牛不搭边啊。
“哥,这真是天牛幼虫?你该不会...在唬我吧?”沈小花一脸狐疑。
“呦,不信?”
沈青坏心眼一笑。
“那就连屑带虫,带回家里养,等明天春天,看破蛹而出的玩意,具体长什么样,就清楚我有没有在骗你了。”
“别,我信。腐木太湿了,手摸着很不舒服,哥,我不采木耳了,我去捡野栗子。”
“行。把你背篓内的板栗,匀一大半,倒进我的背篓里,不然,你的肩膀非酸痛一周不可。”
“那你呢?”
“我肩硬,酸不了。”
沈青蹲下来,让沈小花摸摸他的肩膀。
沈小花摸了后,果断开始倒野板栗。
沈青环视四周,枯叶和刺球中,掺杂一些松针,说不定...能采到一点蘑菇。
“小花,待会你寻根树枝,扒拉地上枯叶,看叶子有没有长蘑菇。”
沈小花有点懵,“啊?下霜了,还会长蘑菇?”
“蘑菇品种多,一种蘑菇一种习性。甭说下霜,哪怕下雪,都会有蘑菇冒出地面的,只是...量少,又很难寻见。”
“好,我找找看。”
沈小花寻一根粗直的树枝,欢快地扒拉落叶。
大黄像保镖般跟在她身边。
碰到深草丛,它会先用身子挡住沈小花的去路,再钻入草丛溜达一圈,没发现险情后,才肯放人进去,特贴心。
沈青则忙着采木耳,采到一半,远处忽然传来惊喊。
喊声里,透露着一股子激动,应当不是又瞅见什么可怖的虫子。
“怎么了?”
“哥,快来。”
沈小花站在一株板栗树旁高呼。
“这儿有好多蘑菇,长得...蛮好看的,跟花儿一样。”
“花?”
沈青往西北走了20多米,来到大黄身边,发现板栗树的主干上,长了很多的小蘑菇。
那些蘑菇,有的呈圆柱状,有的呈圆扇状,浑身毛茸茸的,煞是小巧可爱。
是裂褶菌!
其是难得的鲜物,有抗癌、补肝、除疲之效,蒸、煮、炒、浸奶,怎么做都好吃。
关于裂褶菌,民间有一神奇传闻。
【传闻,一位波兰医学教授,远赴中国来工作,不幸患上了肝癌。当地人用裂褶菌给他治疗,一年半后,癌症细胞消失不见,教授身体完全康复了。】
传闻的真假性有待考究,不过,它能佐证裂褶菌是个珍品。
“哥,这蘑菇叫啥名字?能吃吗?”
“叫裂褶菌,能吃,和鸡蛋一块炒,特别香。小花真棒,才走一会,就发现了好东西。”
“嘿嘿,运气好罢了。”
沈小花嘴上虽然这样说,眼里却闪烁着骄傲。
她翻出布袋,着手摘裂褶菌,轻摘轻放,生怕碰伤了蘑菇。
沈青扫了一眼板栗树,裂褶菌长得并不高,伸手就能够到,便折回腐木旁,继续采木耳。
摘完木耳和裂褶菌,又捡了半篓野板栗,时间便来到了饭点。
背篓内,装有烙饼、虾干、腌看桃,不过,开饭之前,得先洗洗手。
“小花,甭捡了,走,去溪边洗手吃饭。”
“好嘞~”沈小花扔掉刺球壳,高兴地背上背篓,吃饭嘛,当然要积极一些才好。
二人一狗,并未返回鸡头峰,而是直接翻越山腰,下坡来到溪流旁。
清冽的溪水,缓缓向西流去,阳光一打,能瞧见几只小虾。
东边五十米远处,有一女子,正在捧水洗脸。
秀发扎成低髻,还绑了碎花发娟。
葱葱玉手捧起一汪溪水泼向脸颊,水珠顺着面部轮廓,略过卷翘的睫毛、秀气的鼻子、红润的樱唇,在下巴处停留几秒,再滴回溪流中。
明明是很正常的‘捧水洗脸’画面,不知为何,却含有一丝艳丽色彩。
是文月荷,沈青没想到在溪边,还能碰到熟人。
沈小花凝眸盯了那女子许久,末了,试探性喊道:“文老师,是你吗?”
差点忘了,沈青治完山楂林后,视力已远超普通人。
“是我,你是...沈小花?”
文月荷扭过头来,清丽的面容上,噙着一抹笑意。
她挽起袖子,快速捧水清洗手臂,拎着背篓走上前。
那背篓,是由竹片编的,上宽下窄,约有水桶大。
沈小花神情激动,“文老师,你怎么会在这?”
“哦,上次学校开会,说要增设几门课程。
下学期开始,除了带语文课外,我还得带一年级美术课,一周上一次。
我打算从‘花卉绘画’开始教,等学生有点基础了,再教怎么画动物。
我下乡插队前,学过几年美术,好多年不动画笔,技术早已生疏了。
我想在明年开春前,重新拾起绘画。
我的美术老师曾经说过,比着实物画图案,最能提升画技了。
于是,我来青山碰碰运气,找一些绘画素材。”
沈小花追问,“那你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文月荷卸下背篓,“喏,都在这了,随便看。”
沈青瞥了一眼竹背篓,里头有一布袋,和数不清数量的玻璃管。
那些罐子,直径3~6厘米,高约3~7厘米,有的是空的,有的...装了些带梗花朵。
如,木芙蓉、迷迭香、羊蹄甲、鸭趾草、野菊花等。
沈小花拿起一个罐子,目露惊艳道:“哇,白色木芙蓉欸,像店里的白色百褶裙,好漂亮。”
“你喜欢,这罐就送你了。”
沈小花先是一喜,后蹙起眉头,“别了,我拿走一罐,篓里不就少了一种花吗?”
“没事,我采了好几朵木芙蓉花呢。
我采花时,专挑圆润、不蔫吧、无虫洞的,连带着花梗一起采。
先静放1~2天,观察、记录鲜花的形态,再用棉线系紧花梗,倒挂在阴凉通风处,制成干花后,收进罐子里。
晚上有空了,就比着干花练练画技,反正...村里通了电,不点煤油灯,就不怕晃眼睛。
我还计划去旧书店,淘一些美术书,最好是与花卉、简笔画相关的。”
“咦?”沈小花收起罐子,“文老师,我哥给我的那本绘画书,特符合你的要求,下周一,我把它带到学校,送你怎么样?”
“心意我收下了,但...礼物不可二次转送哦,我多跑几家旧书店,准能找到想要的。”
沈青忆起那个堆满书籍的茅屋,道:“人多力量大,我也多留意留意,若在旧书店或者废品收购站淘到了,就托小花给你带过去。”
文月荷微微一笑,宛如春花般明媚,“那先提前谢谢喽。”
“哥,我饿了。”
沈青抬头上望,湛蓝的天空里,飘着几朵白云,太阳已略过正南方。
“文老师,一起吃呗,挖坑烤板栗,我再去溪里抓点鱼。”
“不用整那么麻烦,我带的食物多,够咱仨吃得了。
我准备了煮鸡蛋和发糕,临出门前,和隔壁阿婆闲聊了几句,她一听到我要去青山,立刻拾几个大包子,硬塞进我的背篓里。”
“文老师,我俩也带干粮了,但我还是想吃板栗和烤鱼,我哥做的烤鱼老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