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你想给我打工?别,千万别,你掌心无老茧,肚子大如鼓,我雇你...怕是连管饭的钱,都捞不回来。
还有,辣片调料量一多,火候就难把握,不香的、发苦的,万万不能卖出去,如此一来,熬料成本上升,价钱能不往上提一提嘛?
至于秘方估值...它是我的私有物,最终解释权归我,我认为以它入股、能拿走几成利润,它就值多少钱。
两个合作方式,你若都不满意,那就甭继续往下谈了,省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王刚凝起眸子,倍感对方给脸不要脸,没好气道:
“小子,我哥是开饭店的,店里多的是厨师,我本可以买点辣片,命他们研究出调料成分和制作流程,继而办厂整辣片。
我没那么做,是因为我有良心,不愿意白嫖秘方。你呢...摸着心口问问你自己,提的合作方式合理吗?”
“你可以找人偷研辣片秘方~”沈青无所谓耸了耸肩膀,“反正,已经有人这么干过了。”
“什么?!!”王刚懵逼惊呼。
事态发展,偏离了他的预期,在他的心里,‘找人偷研’可是逼对方就犯的绝招。
“上一个这么干的人,现在还躺床上下不来呢,你大可以试试那么干。”
沈青没有撒谎。
豆子爸在家里讨不到钱,就出去捡破烂换酒,结果...换到了假酒,酒里不知掺了些啥,喝得他上吐下泻,虚脱得下不来床。
此刻,沈青一脸平静无波,只淡淡盯着王刚。
王刚对上那双深眸,突感一股冷冽肃杀的寒意,吓得他头皮发麻、胸口压巨石。
他感觉自己是一只误入狼群的老鼠,随时可能丧命,瞬间,心里升起一股退意。
“你小子蛮不讲理,我大老远跑来求合作,你却乱提要求,没半点诚意,镇上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离开,右脚刚跨过门槛,沈青追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还暗暗施着重劲。
王刚步子猛然一顿,右肩膀仿佛在被石滚子来回碾压,一波波扭曲的钝痛,翻滚出惊涛骇浪,痛得他直冒冷汗。
“王老板,你是个大忙人,估计没空留下来吃午饭,那就带点菜走吧。”
沈青意味深长一笑。
“我家菜吃不及,给你装上一车篮,路上饿了,生嚼一些垫垫肚子,也算我今日行了一善。”
给菜...垫肚...行善?
三者放一块,打发要饭的呢?
被羞辱的怒意,让王刚头脑一热,忘却了刚才的惧意,反手就挥拳打人。
沈青侧身躲过攻击,“你干嘛?我好心好意送你菜,你不说谢谢,反而动手打人,还来...我还击喽!”
沈青后退一步半,莽足了劲,一记高抬腿,将震惊万分的王刚,踹出两米远。
咳咳---
王刚背朝下倒地后,胸口剧痛、咳嗽连连,咳到嘴里有腥甜的铁锈味,胸口才舒坦一点。
“哎呀---”
张泽冲出屋,忙将人扶起。
“王哥,谈得好好的,咋突然要走?还有你不喜欢吃蔬菜,拒绝就行了,干嘛动手打人呐?”
王刚:……
谁打谁啊,你搞清楚,倒地吐血的是老子,你连襟半点汗毛都没伤到。
王刚推开张泽,一脸愤怒道:
“我...算是瞧明白了,你俩一个鼻孔出气的,行,这里不欢迎我,我走。姓沈的,我出150块,你不卖秘方。下回,你缺钱了,上门哭着求我买秘方,我都不搭理你。”
沈青抬头望天,“奇怪,日头正盛,也没到半夜三更啊,某人咋就做起大梦了呢?”
“你---”
打又打不过,怼又怼不赢,于是,王刚弯腰捂胸口(痛的)往外走。
“王哥,误会,里头铁定有误会。”
张泽欲追王刚,沈青却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拉回堂屋。
……
张泽皱紧眉头,“沈青,你别生气,我回头好好说说王哥。”
“我又没啥损失,挨揍的也不是我,我生哪门子气?”
“那就好~”张泽坐下闷了一碗竹叶水。
“其实,王哥人挺好的,我当学徒时,打碎一白瓷汤碗,老板要我赔5毛钱,经王哥说情,赔钱一事才算作罢。”
“学徒!好多年前的事了吧?人,是会变的,你不是被老板辞退了嘛,咋又跟其堂弟搭上线了,该不会...王刚想买你的卤水秘方吧?”
“那哪能啊!卤水,是入门基本功,随便拉一厨子,都能露两手出来,卤水秘方,不值钱的。
我拉着板车,走街串巷卖卤货时,经常会路过王刚住的王井庄。王哥喜欢吃卤菜,时常光顾我的小摊,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他称想办厂做辣片卖,我就引荐了你,恰巧我今天要进货,他就跟过来一起看看,至于买秘方...我事先真不知情,我一直以为他想找你买辣片调料呢。”
那货,150块就想买下辣片秘方,一看就知是个貔貅。
“王刚从你那拿卤菜...给钱了吗?”
张泽表情一僵,“刚开始给了,后面成了老顾客,王哥说每次算钱太麻烦了,就让我先记账,到时候统一结清。”
“哈?”沈青颇觉好笑,“‘到时候’指的是‘年关’吗?”
“是啊,‘年关前,要还钱’,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那钱...你是要不回来的,权当喂了狗吧。及时止损,不愿与王刚正面杠,那就更改卖货路线,绕过王井村,可别刚分家,又被新的吸血蝙蝠黏上。”
其实,这事要搁沈青身上,在对方赊三回账后,他就会上门要债。
不还,先理后兵,揍到还钱为止,事后,也不会更改卖货路线。
张泽抿了抿嘴,“沈青,你不清楚,王哥那人,除了脾气爆点,其它都挺好的。刚才你把合作条件降一降,辣椒油报价一斤5块钱,或者只分走三分利润,你俩合作兴许能成。多一桩生意,多一份收入,不是?”
歘---
沈小花掀开门帘,不解的望着张泽,堂屋内发生的一切,她都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
“呀!小花也在家呐!”
“大姐夫,上一回我哥出‘找村长帮忙,拿摩托说事’的主意,帮你顺利分家。这一回你还得听我哥的,离那人远远的,省得又吃亏。我哥...是故意提出苛刻合作条件的。”
张泽微微惊讶,“故意!你也懂生意上的事?”
“我不懂生意,但我懂我哥啊,他摆明不想跟那人合作,才会提出过分要求的。”
“赊账开了头,可就刹不住了。”沈青眼珠一转。
“后面,老顾客们效仿王刚,嫌弃每次算钱太麻烦,提出先赊账,到时候再统一结清,你应还是不应?
应了,资金回流慢,还面临坏账风险,不应,做生意搞差别对待,最容易得罪人了。
就像你说的,卤水是入行基本功,辛乡的镇集上,应当也有卖卤货的。
人不在你摊子上买,也不会屈了嘴,大不了,多跑几步路,到镇上买。
你估量下...分家拿到的家产,按顾客老赊账,或者卤菜大半发馊损耗来算,能够你撑多久?”
大批赊账VS得罪顾客
张泽懵了,他哪个都不想选。
马上要收庄稼了,割豆-脱粒-上肥-翻地-播种,半个月做不成生意,老顾客再赊账,嘚,到时候交公粮,可就要从老本里拿钱了。
想到这,张泽眼神坚定起来。
“行,听你的,绕开王井村,离王刚远远的。”
溜到井旁,洗桃归来的沈小花,正巧听到张泽的话,笑道:“这就对了嘛,来,吃桃。”
张泽接过啃了一口,“这是什么桃?又脆又甜,果肉...白粉红三色渐变?”
“秋蜜桃,新品种,朋友送的,你走时给玉娜带点桃子,我给你称辣椒油去。”
“那我先替玉娜谢谢你,我带空陶罐了,在外头车兜内。”
说完,张泽出屋抱回四鼻的空陶罐。
沈青麻绳穿过四鼻,用杆秤称出其重量,往里倒足够量的辣椒油后,再一次称重,发现还差半两,就又舀了一勺,密封好递给了张泽。
“喏,八斤整,一斤5块钱,前两斤打7折,拢共37块钱。”
“行~”
张泽付了钱,沈青查验无误后,寻一小号麻袋,装了些秋蜜桃、甜杆、猕猴桃,与陶罐一同放进车兜内。
二人寒喧了几句后,张泽解开驴绳,将绳栓在了板车上,就往院外走去。
走着走着,他发现车子阻力过大、车把总往右偏,一扭头,就瞧见右车胎瘪瘪的。
“沈青,板车没气了,你家的气筒,借我使一使。”
“成~”
沈青从仓库翻出气筒,张泽接过将出气口卡死板车的车芯,便单脚踩铁圈,双手一上一下抬压柄端,来给车胎打气。
呲---
滋---
沈青捕捉到两种气流声。
前者,响亮,柄抬消失,柄压响起。
后者,低若蚊鸣,却一直在响。
“停一下,先别打了。”
张泽不再打气,“怎么了?”
滋---
沈青没有搭话,他蹲下来,仔细分辨声源,然而,‘滋’声自带立体环绕音效,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似的。
小狸好奇凑了过来,模仿主人侧耳倾听,末了,绕到车底下,抬爪猛呼车胎。
沈青脑袋钻进车底,看见猫爪所拍位置,有一铁钉扎出来的小洞。
‘聪明’,扎在这儿,很难让人发现呐。
沈青站起身,“车胎...被人扎了,你先打气,再去许家寨小学旁的修车铺。我估计是王刚为了泄愤,从车篮里拿了铁钉,扎了你的车胎。”
“扎胎?”张泽怔了一下,“怎么会?”
“那你咋解释,栓驴时,车胎好好的,出来时,车胎瘪得不行?
把气打满,甭坐车,孔比较大,别坐到半路,车胎又瘪了,走着去许家寨吧。”
张泽缄默了,内心天平渐偏,认同了沈青的猜测。
他将车胎打鼓后,感谢一番,再次表明远离王刚的决心,便牵着毛驴走出了院子。
沈青目送驴车渐渐驶远,转身回院时,瞧见小狸钻进了玉米地。
然而,不到30秒,它就慌乱蹿出玉米地,身后还跟了个青年。
青年,头大身瘦,名叫李丰,家住村西头,是玉米地的主人。
“忙呢?”沈青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家猫调皮,爱钻玉米地里玩,我回头说说它。”
李丰摆了摆手,眼睛直往麦垛旁瞟。
“甭训它了,猫钻地里施点肥、捉点虫,也挺好的。我来地里看看,顺便掰几棒玉米,拿回家煮着吃。欸,你吃玉米不,给你掰几棒,咋样?”
说完,一手抓玉米杆,一手抓玉米棒。
沈青忙出声阻拦,“不吃,我家没人号那口,甭掰了。”
“这样啊~”
李丰眸光暗闪,笑着收回手,转身钻进玉米地深处。
沈青则抱起脚旁的小狸,走进了堂屋,他很清楚,李丰刚才是在试探他。
古往今来,但凡是种庄稼的人,都曾有过地头庄稼,被人偷摘的经历。
水洼地内的大豆和甜高粱,也分别被人薅走了十几株。
李丰问话时,视线在麦垛旁打转,似在寻找着什么,比如玉米棒的包叶。
掰送玉米棒是假,试探地头丢失的玉米,和沈青有无关系是真。
“哥,小狸借我一用。”
沈小花丢掉桃核,抱走了狸猫,绣布帕图样时,一旁怎么着也得有个模特啊。
喵---
小狸伸爪求助,沈青摇头一笑拒绝,并抄起抓钩,将院内的藤枝翻了个面。
……
夜晚,繁星点点,月光皎洁,吃过晚饭的兄妹俩,坐在堂屋门前,陪大黄玩丢玉米芯。
忽的,一束强光,射进了院内,紧接着,光源处传来豆子的声音。
“吃过饭了吗?”
嗖---
沈青掷出玉米芯,大黄飞奔追逐,“来拿辣片调料是吧?等着,这就给你取去。”
沈青转身进屋,抱回一大一小两个罐子。
大的,装有辣椒油,小的,装有干料。
“喏,五斤整,够用半个月了。”
“不止~”豆子接过陶罐,“眼瞅着就要农忙了,到时候,可没工夫摆摊,撑一个月,不是问题。”
“也对!”
“我和小桃想赶在农忙之前,多赚一点钱,是以,哪怕今个是周末,也出去摆摊了。
中午,我俩沿太任路往回走时,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