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快下去,不要命啦?”
一光着膀子、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举着大喇叭怒吼,呵退了欲翻船栏的猴急者。
“都甭上船,渔获只在岸上交易,翻上船了,也不卖。
卸渔获时,还会挤得你们像下饺子一般往河里跳。
幸运的,被救上岸。
不幸的,被老鳖叼去做伴。
渔获低价兜售,只限这一会哦,等拉到各乡镇鱼行,就按市场价来。
大家,往后退一退,要卸渔获喽。”
众人纷纷往后退。
咣当---
船头可活动的拦板向下倾斜,砸到渡头铁平台上,形成一个可供人穿行的斜坡。
粗如脚踝的铁链,锁死大船和渡头后,壮汉举起喇叭高喊,“卸货。”
霎时,船工们打开船舱,忙碌了起来。
有人下进船舱内,将一个个装满渔获的竹篓,托举出船舱。
有人肩扛扁担,挑着俩沉甸甸的竹篓,一颠三颤的来到岸边,卸下竹篓,又火速回到大船,继续卸渔获。
挑扁担,一颠三颤,是最符合人体力学的法子,
概因人在行走时,姿势一直变化着,颠颤,能使扁担和肩膀波动频率一致。
一颤,担子轻,二颤,脚步稳,三颤,快如风。
值得一提的是,在渔获到岸之前,数名船工背着布包,推着磅秤下了船,并分散开来。
肩扛扁担的船工们,将竹篓丢到磅秤旁。
挎布包的船工呦呵一声,报出渔获品种和卖价。
人群便蜂拥而上,撑开麻袋装鱼,就近称重,付完钱直接走人,绝不拖泥带水。
先卸下岸的,是草鱼、鲢鱼、鲤鱼,沈青不需要这些,就没往前挤。
“江团,肉嫩刺少的大江团,2块3一斤喽,量少,抢到就是赚到喽。”
江团,别名肥沱、淮王鱼,个头不大,肉却极嫩,堪称入口即化,价格...貌似就没便宜过。
来上一条,配点酸芥菜,整一锅酸菜鱼,甭提多爽了。
沈青大步向前冲,因为江团价格贵,买的人不是很多,因此他不咋费劲就挤到了篓前。
灰褐色的江团,装满了三个竹篓,沈青挑了一条又肥又大的,扔到一旁磅秤上。
船工娴熟的拨动游标,“3斤2两,7块3毛6。”
沈青付完钱,从磅秤旁的麻袋垛里,抄起一只空的,装鱼走人。
这时,许保康已不在原地,沈青凝眸搜罗一番,方在人群堆里,发现了他。
许保康面红脖子粗,卡在了人群中央,前进和后退,他都办不到了,个头还拔高了一点,貌似是挤到脚尖离地了。
沈青果断上前帮忙,肩膀大力前后摆动,劈出一条肉缝,挤到了竹篓前。
或大或小、褐绿色的甲鱼,装满了五个竹篓,个个生龙活虎的。
磅秤后头,还有一竹篓,装满拳头大的小甲鱼。
他扭头大喊,“舅,你要几只?”
沈青向前挤的过程,许保康全看在眼里,除了震惊外甥力气真大外,还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五只,大青,来五只,要大的,要裙边厚的。”
裙边,是甲鱼上背部的一圈软肉,富含胶质,滋补又养颜。
沈青撑开一空麻袋,捏着甲鱼壳尾,往袋里丢了七只大甲鱼,并放到磅秤上称重。
船工拨动游标,“18斤2两,6块9毛,饶你2只小甲鱼。”
说完,用舀子从身旁的竹篓内,舀出2只小甲鱼,丢进了麻袋内。
买大甲鱼,送小甲鱼?
带回家,养着玩吧!
沈青付完钱,拎着麻袋,饶过了人群。
这时,挤出一身汗,鞋跟也掉了的许保康,终于挤出了人群。
“挤死了,比村里建房上梁撒花生、糖果,大家弯腰哄抢还要挤。”
许保康嘟囔着走了过来。
他扒开麻袋口,低头往袋里瞅,“呦,不是黄壳的,个大,裙边也厚。咦,有七只大的,还有两只小的。”
“嗯,我看甲鱼品相不赖,就给自己也挑了两只。小的,是船工送的,咱俩一人一个,拿回家养着玩。”
“我不养,小的,你全拿走吧。哦,对了,你别懒省劲,把甲鱼投到陶洼散养,这玩意爱吃肉,会吃你那黑鱼苗的。”
“我打算养在盆里,喂点苍蝇、蚂蚱啥的,舅,你还想买啥?我去帮你抢。”
许保康望向拥挤的人群,顿感胸口发痛、呼吸困难,仿佛又回到‘卡住’的时候。
“没了,我承包了一大塘养鸭,不愁没鱼吃的。”
同样,沈青有陶洼,也不缺田螺、小鱼吃。
二人看着不远处的热闹,站在树旁闲聊,许保康要结甲鱼钱,沈青推搡一番,方才收下。
“虾,大青虾喽,一斤3毛7喽。”
嘹亮悠长的呦呵声,刺破人群、长空,传到了沈青的耳边。
青虾,头大爪长身子短粗,肉质鲜嫩有弹性,蒸、煮、煎、炸、炒皆可,沈青蛮喜欢吃虾的。
“舅,你要虾不?”
“我不要,你要,你去称吧。”
“成。”
沈青故技重施,挤到了人群最前头,望着竹篓内的虾,顿感上当了。
抛去爪子,体长普遍为5-6厘米,算什么大青虾,而且,篓内还夹带私货---长嘴鱼。
长嘴鱼,学名鱵(zhen)鱼,很奇特的一种鱼,既能生活在近海,也能生活在河泊,由于出水即死、刺小难剔,而不受人待见。
“船工,你该不会把青虾的长臂,也算进身长了,不然,咋能说出是大青虾?还有,长嘴鱼,掺一条两条没事,可你这也掺太多了。”
一老头不悦道。
船工自知理亏,“那这样,3毛3一斤,我的权限就到这里了,想再往下降,就得去请示老板了。”
“行吧~”
老头伸手欲挑菜,船工却称不能挑,挑了就不是这个价了,老头愤愤搂了2斤虾,丢下钱扬长而去。
咔---
沈青撑开一空麻袋,往里倒了一竹篓的虾,手伸进去搅和搅和,捞出一大团黏糊糊、墨绿色的水草。
“你---”
船工惊呼。
“我买的是虾,不是水草。”
咚---
沈青将麻袋,放到磅秤上。
不让挑,可以理解,但不让剔除不能吃的异物,那就不合理了。
好家伙,那团水草,起码有2斤重。
船工拨动游标,“45斤7两,15块8分。”
沈青付完钱,扛着麻袋,回到了杏树旁。